占喜看过手机后,他弯着唇笑起来。
那两只酱老鸭还挂在占喜阳台上呢!她赶紧说:“谢谢谢谢,你想得太周到了!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蒸那个酱鸭。”
骆静语比了个“不客气”的手语,双手往裤兜里一插,低头看向皮鞋,竟是不好意思了。
占喜这时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他。
哎妈呀!小鱼穿着一身新衣服真的好帅啊!整个人虽然还是从头黑到脚,身姿却修长挺拔,两条腿特别长,脖子上的灰色围巾成了唯一的亮点,衬得他一张脸斯文俊秀,微笑着的眼睛温柔又明亮。
“晚上……”占喜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骆静语:“?”
“今天圣诞节嘛,你一个人,我也一个人,干脆一块儿吃吧。”占喜抱紧箱子,有些吃力地晃晃手指头勾着的塑料袋,“我买菜了,你来做吧。”
骆静语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接过她手里的箱子。占喜一笑,刚要叫小鱼一起走人,突然偏了偏头,脱口而出:“你听到了吗?”
见骆静语一脸迷茫地看着她,占喜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听到……好像有小猫的声音。”
她把包包和菜都放在长椅上,循着声音往长椅后的绿化带走去,骆静语也把箱子放下,好奇地跟在她身后。
占喜拨开灌木丛,绿化带里有一个小小的白色东西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叫声:“喵~”
“啊,真的是只小猫,还很小呢!”占喜钻进去,没多久就抱着一只很小很小的猫咪出来了,“它都不会逃呢,这才多大呀?小可怜儿,你的妈妈呢?”
骆静语没怎么看清她的唇语,只看到占喜怀里抱着的小猫咪,特别小,比手掌大不了多少,乖乖地窝在占喜怀里眯了眯眼睛,白色的毛,看着有点脏。
他莫名地想起占喜办公桌上的白色小猫杯,还有那件有白色猫咪图案的围裙。
欢欢很喜欢白色小猫呢!骆静语想。
“这么冷的天,它要是待在这儿会冻死的。”占喜抱着小猫抬头看骆静语,“小区外面有个宠物医院,我们去问问吧。”
骆静语点点头,带上所有东西跟着占喜往小区外面去。
宠物医院里,女医生看过小猫后告诉占喜,小猫还没断奶,需要用针筒喂舒化奶,不能洗澡,要注意保暖,如果要养的话,还得做除虫,再检查一下有没有猫瘟和传腹,断奶后再去打疫苗。
医生拿了一块柔软的毛巾轻轻帮小猫擦身体,占喜弯着腰在边上看,和医生说着话。骆静语则看着她,占喜冷不防转过头来时,他来不及收回视线,直直与她目光相对。
占喜问:“小鱼,你说我要不要养它呀?”
骆静语拿出手机打字:【你喜欢小猫,就养。】
“我喜欢啊。”占喜小心翼翼地摸摸小猫的脑袋,“你看它多小啊,好可爱。”
占喜考虑了一会儿,决定了:“我要养它,它是我的小猫了。”
骆静语没想到,占喜会让他先去她家。
“我留在这儿陪小猫,医生说全部搞完要一个多小时。”她把钥匙交给骆静语,“你先去做饭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了,等会我弄好回家,就可以直接吃啦!”
骆静语呆呆地拿着钥匙,没动。
占喜拍了他一下:“看明白了吗?快走吧,记得蒸半只酱鸭,用新锅子!”
于是,骆静语捧着纸箱,带着占喜买的菜独自一人回家。
坐电梯上楼时,他碰到刚下班回来的顾心驰爸爸,顾爸爸对他打招呼:“小鱼回来啦,买了个锅啊?”
骆静语笑笑。
顾爸爸按下十五楼,骆静语腾出手按了个八楼。
顾爸爸:“?”
八楼到了,骆静语冲顾爸爸点点头,逃也似地出了门。
顾爸爸自言自语道:“去八楼干吗呀?”
进到占喜家里,骆静语总感觉怪怪的。
他想,欢欢对别人也这样吗?没有防备之心?他们认识才一个月,她怎么能那么放心地把钥匙交给他?
骆静语脱掉外套,把菜和锅子都提到厨房,拿出围裙穿上,准备就绪后,他去阳台拿酱鸭。
去阳台就要经过占喜的卧室,这还是骆静语第一次进她的卧室,找到顶灯开关打开,他站在房门口好奇地环视一圈。
这是欢欢的房间!
他看到占喜床上铺开的大被子,图案是爱莎公主!
又看到——枕头旁边的那只小鲸鱼!
骆静语:“???”
他的脸没来由地烧了起来,赶紧去阳台把挂着的酱鸭拿下来,结果又看到了阳台上——占喜晒着的小内内!
那条粉色内内前面是只小猫咪,后面是肥嘟嘟的猫屁股,居然还有一根挂下来的小尾巴。
骆静语:“!!!”
不能再看了!他仓皇而逃,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变态。
一个半小时后,占喜提着大包小包站在802门口,敲了两下门后回过神来,给骆静语发微信,让他开门。
没几秒钟,门打开了,占喜抬头看去,客厅里亮着黄色暖光,空调已经打得很热,厨房里抽油烟机还在“轰轰”响着,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三菜一汤,香气扑鼻。
年轻的男人站在门边,穿着衬衣和毛线背心,外头是一件粉色围裙,衬衣衣袖挽到手肘,露出修长白净的手臂,脸上则带着温煦的笑意。
占喜很有些恍惚,抖落一身寒意进门,骆静语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拎起来仔细看。
“猫砂,猫砂盆,舒化奶,猫粮。”占喜待他看向她后,一一说给他听,“挺贵的呢,花了我不少钱,盆子买的小号。”
她又把猫包打开,从里头抱出那只小奶猫给骆静语看:“除过虫了,也查过身体,没有猫瘟,很健康,小鱼你摸摸。”
骆静语看懂了她最后那句唇语,伸手轻轻地摸了下小猫的背,小猫蜷着身体,像是很舒服,眯缝着眼睛又“喵”了一声。
“小猫吃小鱼。”占喜说完这一句,突然就乐起来,抖着肩膀笑个不停,“哈哈哈哈哈……小鱼,你不会怕猫吧?”
骆静语笑着摇摇头,拿来手机打字:【我没有养过了。】
“我养过一条小狗,叫扁豆,没养过小猫。”占喜抬头看他,“咱们给小猫取个名字吧!它是女生。”
骆静语被难住了,皱眉思索,占喜说:“今天是圣诞节,要不就叫它‘礼物’?”
——礼物。
骆静语忍不住就做起手语:右手握拳,食指向上直立,弯动两下食指,接着双手握拳,两根食指互碰一下,又同时张开五指。
“这是‘礼物’的手语吗?”占喜欣喜地问。
骆静语点点头。
“好吧,那你就叫‘礼物’了。”占喜把礼物交到骆静语怀里,“我去搞一下猫砂盆,你抱着它,它怕冷。”
她走开去,骆静语抱着小奶猫礼物,低头与它对视。小猫一直被占喜抱着,换了个怀抱后有些慌张,“喵喵喵”地叫了几声表示抗议,还把脑袋藏了起来。
骆静语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过了一会儿,礼物大概是发现他没有恶意,才把脑袋钻出来,张开嘴打了个哈欠,蹭了蹭他的手臂,毛绒绒的,骆静语笑了。
弄好小猫,占喜和骆静语一起吃饭。
看着一桌子菜,占喜真是心服口服,就她买的那点儿东西,骆静语都能整出四菜一汤来。
吃饭时不好聊天,他们就只是彼此对视,占喜用一个又一个大拇指表达自己的钦佩之情,很轻易地又把骆静语搞得害羞了。
圣诞晚餐简单却美味,吃完饭,洗过碗,占喜和骆静语并肩坐在沙发上,她用针管给礼物喂奶,骆静语就在边上认真地看。
小猫吃得很少,吃完后,兴许是房里太温暖,小家伙恢复了些活力,在占喜腿上撒着娇,偶尔还叫几声。
占喜转头看向骆静语,心想,终于有时间和他聊聊天了。
她问:“今天下午,你和池江先生聊得好吗?”
骆静语手肘搁在沙发背上,手掌撑着脸颊,眯了眯眼睛,占喜觉得他这样子和礼物好像,懒洋洋的。
意外的是,他摇了摇头,占喜一愣,问:“怎么了?”
骆静语想了想,拿出手机打字:【方旭做不好的事,董和吃江不高兴了,但是没有说我,原谅了,我就很难过。】
他实在没办法把整件事详细地告诉给占喜,那得打多少字啊!她又看不懂手语。
每当这种时候,骆静语会感到特别失落,他还是不能和欢欢很好地交流,不能畅所欲言,最多只能把自己的情绪告诉给她。
占喜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低垂的眼睫,落寞的神情。她的确猜不出方旭到底做了什么,会让池江先生不高兴。但她知道,小鱼一定是无辜的,却受到了伤害,刚才他一直笑吟吟的,其实心情很糟糕。
占喜抬起手,迟疑了一下,抚上了骆静语的肩膀,手掌沿着他的上臂,上下滑动了几下。
就像——撸猫那样。
骆静语已经抬眸看她,眼神里透着疑问。
占喜对他微笑:“别难过,小鱼。”
骆静语以为占喜只会简单地安慰他一句,没想到,她接着说:“你要是愿意,可以把事情和我说说,慢慢打字,不要急,咱俩聊聊,我帮你分析分析。”
占喜的语速很慢,口齿很清晰,骆静语看懂了,同时也愣住了。
圣诞节的夜晚,小小的屋子里,室温28度 。
茶几上是两杯热可可,热气袅袅,边上还有一盆砂糖橘。
双人位沙发上挤挤挨挨地坐着两个人,一只猫。
礼物又打了个哈欠,在占喜膝上打了个滚。
骆静语一直观察着占喜的神情,占喜也温柔地看着他。
良久,他浅浅一笑,打开了手机。
第25章
让骆静语打字把事情说清楚, 真的很费劲,他都怕占喜会感到厌烦。
然而占喜并没有不耐烦。
两个人并肩而坐,她就看着他打字, 骆静语有时不知道该怎么叙述, 占喜就拍拍他的手臂,让他看她的脸, 占喜开口提醒他几个关键词, 骆静语便会恍然大悟, 继续磕磕巴巴地往下写。
随着他漂亮的手指在屏幕上一下下敲击,占喜终于把事情了解清楚,也知道了方旭和小鱼果然不是上下级关系, 而是合作伙伴。
理论上来说,小鱼才是“小鱼鱼手作烫花”工作室的老板,是技术核心,没有他,这网店根本开不起来。
“那你是怎么想的?”占喜倚在沙发靠背上,问道。
大概因为骆静语态度算淡定, 没有气急败坏,占喜也就像他一样心平气和。
小奶猫已经在她膝盖上睡着了,占喜很轻柔地撸着它的背。
骆静语想了很久很久,给占喜比了一组她已经知道意思的手语:先指自己,再摇右手表示“不”, 最后右手食指弯曲点了两下太阳穴, 整句话就是:【我不知道。】
占喜说:“我觉得, 你得去和方旭谈谈, 这事儿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他可能对烫花这个行业不熟悉, 以为报价可以随便报, 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就能多赚点钱。”
她一边说,一边把话里用到的两句成语和俗语打给骆静语看,为了让他能更透彻地理解意思。
骆静语摇摇头,打字:【他知道,我是徐老师的徒弟,他知道我水平,就乱抱,很多次了,很烦。】
占喜看着骆静语消沉的眼神,发现自己以前都没想象过,小鱼在社会中究竟是如何立足,沟通上的障碍究竟对他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想到下午他面对池江先生的质疑,一定是羞愤难当,却又因为种种原因难以解释,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对于方旭的自作主张,占喜是生气的,对于小鱼,她又好心疼,便问道:“小鱼,你能自己打理生意吗?或者,请人帮你打理,做方旭类似的工作,但那个人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骆静语又摇头,打字回答:【很难了,很多事,我不会。】
占喜又问:“能学吗?”
骆静语:【没有时间了,做烫花狠话时间,找帮忙人,要合格,非常难。】
占喜都感觉到了他的焦虑,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和方旭谈?”
骆静语:【明天。】
占喜:“你想好怎么和他谈了吗?”
骆静语看了她一会儿,摇摇头,打字:【他不会手语,很烦我打字,我害怕说不好,一定要去了,不可以这样一直乱。】
占喜转了转眼珠,心里有了个主意,说:“小鱼,要不要我帮你把要说的话都用电脑写下来?等会儿就写,发给你看,你觉得哪里要改再告诉我。改完后,你找个文印店打印出来,直接拿给方旭看,先把你的想法都告诉他,你觉得怎么样?”
骆静语很认真地看完占喜的唇语,眼睛都瞪大了,弯曲了几下右手四指,又画了一个问号:【可以吗?】
这是占喜看得懂的手语,她笑起来,也像他一样比划:【可以啊。】
骆静语心里好感动啊!欢欢不仅肯听他“说话”,为他出主意,还愿意帮他这样的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谢她了。
思考以后,骆静语抿着唇弯弯大拇指,又指指占喜,占喜笑出声来:“不用谢,小事儿,我写文章挺好的,保证帮你把意思都表达清楚。”
骆静语离开占喜家时已是很晚。
看到挂钟显示的时间,他们两个都很惊讶,不明白怎么一聊就聊了这么久。
礼物已经睡得很熟,就睡在那只装高压锅的纸箱里,占喜找了一块夏天的毯子为它垫上,卧室里开起空调,足够保暖。
骆静语蹲在纸箱边看小猫睡觉,觉得它好幸福,无忧无虑的,还能被欢欢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