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皱眉道:“这可不是小事啊。”
殷陶道:“是啊,眼下吉服已经送来了,还要快些改好才是。”
五爷点了点头:“十二弟快去罢,记得请定母妃好好找人查查,可别钻了什么人的套儿了。”
殷陶折回长春宫去寻了万琉哈氏,告诉她苏麻喇姑给出的结论——这吉服的确有些问题。
万琉哈氏听了这话很明显愣了一下,之后便沉默下来,似乎在思考对策。
殷陶的想法还是求助官方,跟总理六宫佟贵妃先报备一下这件事,也权作是撇清自己。
只有跟佟贵妃通气之后,后面的事情才办起来跟顺手。
万琉哈氏点头应了下来。
毕竟佟贵妃最近也表现出了想和她交往的念头,想来提前告知于她,请她做主这个思路应该不会错的。
承乾宫内,佟贵妃听完万琉哈氏的叙述后,看着那件吉服陷入了沉思。
佟贵妃本心里是不想趟这趟浑水的,但万琉哈氏不是一般的嫔妃,她近来很是得宠,太后和皇上都时常赏赐于她,她是可以时时见到康熙的人。
而她儿子十二阿哥也已经长成,同太子、三贝勒、四贝勒等人都关系不错,又得太后和皇上的赏识。
若是撒开这件事不去管,定嫔和十二阿哥在皇上面前说起来,自己难免给皇上留下一个玩忽职守、不能胜任总理六宫位置的不好的印象。
佟贵妃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毕竟处理这件事是她职责所在,真要闹到康熙前头去也是她理亏,再不干人家万琉哈氏什么事的。
三天后,佟贵妃请了万琉哈氏过来承乾宫中喝茶。
万琉哈氏估摸着是那件事情有眉目了,接到佟贵妃邀请后即刻便到了承乾宫中来。
袅袅茶香里,佟贵妃屏退左右,对着万琉哈氏沉声问道:“妹妹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
万琉哈氏思忖道:“嫔妾倒没觉得自己有得罪过什么人,抑或是不自觉中得罪了也未可知,还请娘娘明示。”
佟贵妃道:“此事不必再查了,我给你交个底。只是这话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妹妹日后休要再提,即便再提起来我也是不认的。”
佟贵妃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嫔妃,又是康熙的“娘家人”,这宫里还有她会忌讳的人么?
万琉哈氏虽然心头不解,但依然没有过多表露出来:“娘娘请讲。”
“这事大抵是同太子的奶父凌普有关,妹妹只当这事没发生过,休要再管。”
即便她贵为贵妃,也不敢和太子身边的人过不去,毕竟太子是下一代君主,得罪太子就等于在葬送自己的未来。
万琉哈氏也被这个结果惊讶到了,托着茶盏一时忘了说话。
佟贵妃又道:“那边也知道我已经查到了他,想来也会有所收敛,不会继下去……妹妹你也息事宁人罢。”
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十二阿哥的未来铺路。
万琉哈氏自是应了下来。
殷陶听万琉哈氏说起事情的调查结果也是震惊,不过细想了一番也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复杂关系。
殷陶听七爷说过,凌普是个极为小气记仇的人,这次为着七爷的事情倒霉了,又听说是自己出了乾清宫后康熙便宣召了七爷,很有可能把这件事的锅扣到了自己头上。
如果不是这个,也有可能就是为着格尔芬和阿尔吉善被康熙免职之事,等了这么久后终于找到了这个机会,在吉服上做了手脚。
凌普和额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不至于花心思做这些事情,总归是和这两件事情脱不了干系。
但总之应该不是因为太子。
没过几日,太子大概也知道了这件事,听说凌普去过一趟毓庆宫后,太子便给殷陶送了两盒珍藏徽墨过来以示歉意。
这日五爷正好也在,听殷陶说了事情原委后,转头对着来送礼物的李春徊问道:“太子可有罚凌普么?”
李春徊很明显的愣了一下,似乎还不知这件事的始末,只是过来给殷陶送赔礼的:“奴才愚钝,不懂五贝勒的话,还请五贝勒明示。”
殷陶对着五爷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问下去。
五爷烦躁地摆了摆手,对李春徊道:“既然不知道,你就先回去吧。”
李春徊离开后,五爷对于太子的行为表现出了十分的不爽。
凌普都这么坑害于十二弟了,太子对凌普也没动作,也太护着自己人了。
难道在太子的心中,一向跟他交好的十二弟还比不上一个奴才吗?
这就是欺负十二弟老实,不会去皇阿玛面前告状。
五爷心中很是替十二弟和定嫔鸣不平。
殷陶却不这么认为。
凌普刚被皇上骂了,若是太子再因为此事发落他什么,闹得直郡王和康熙知道了,凌普很可能就直接丢掉了这个内务府总管的职务。
太子和出宫的兄弟们不一样,四爷他们在外头可以随时收到孝敬,每年也会有冰敬炭敬,而太子只能靠皇上的赏赐和内务府的供给。
可以说,内务府凌普就是太子的钱袋子,太子断了和他的关系就等于断了经费,新换上的内务府总管绝对不会有自己的奶父凌普好使。
是而太子可能会私下斥责凌普几句,但绝不会发落他什么,也不可能把事情闹大。
他要保住凌普在内务府的位置。
殷陶也不觉得自己在太子心目中的分量能跟凌普比较。
对于太子来说,兄弟情谊远不及经济来源重要。他舍殷陶而就凌普的事,在殷陶这里是可以理解的。
看着五爷气鼓鼓的样子,殷陶只觉得有些好笑,他亲自执壶给五爷倒了一杯奶茶:“五哥且先消消气吧,不是什么大事,额娘都说不介意了,日后小心些便是了。”
况且太子待他实在不错,他并不愿为凌普这么个小人跟太子撕破脸。
只是这几件事情下来,他即便和太子关系再是不错,同索额图等太子-党人也注定走不到一起了。
殷陶想得开,五爷却不这么想,在五爷看来,凌普跟十二弟过不去,就是跟他们宁寿宫派系之人过不去。
既然跟他们宁寿宫的人过不去,五爷当然就不可能这么轻易善了。
五爷的右手在桌子底下暗暗握拳。
十二弟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兴许是顾及着太子对自己的情谊,不好意思轻易出手。
但太子对他这个五弟一向看不了眼里,凌普得罪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和七爷等人也早就看不惯凌普,就算是为自己出口气也不能放过他。
没过几日,殷陶便得了消息,刚倒霉过不久的内务府总管凌普,又一次倒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清史料上很多妃嫔在正式册封前,都会被记载为“庶妃”,而清朝只有嫔位才会有册封礼,所以说贵人、常在被叫做庶妃也是可以的。
万琉哈氏之前是贵人,所以在没有册封礼前就把她叫做庶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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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奶酪
五爷最近领了个差事,去理藩院整理康熙三十八年冬至三十九年开春的朝贡事务。
年前蒙古各部和番邦各国送了很多贡品过来,一般是进京后先入了内务府库房,由理藩院和往年贡品一起登记造册,再转到内务府统一调配。
五爷在理藩院里起早贪黑干了几天活,深感这件事不是什么好活儿。恰逢这日进宫给太后请安,便想着请安完毕后就去阿哥所一趟,坐下来跟十二弟吐槽一下这件事情。
谁知刚好遇上了也过来宁寿宫陪太后说话的康熙。
康熙看五爷委实有些蔫儿,估计是最近干活干得实在是太累了。
说起来,老五的确不适合一上来就挑大梁干这些活。
康熙记得之前他去东巡之时,太子曾叫老四管过理藩院的事情。
叫老四过去领着老五干活效率的确会更高一些,但老四最近在户部忙得很,叫他去干这些理藩院的杂活也的确有些屈才。
老八最近倒是闲着,但他毕竟是弟弟,叫他领着老五干活也是不合适的。
倒是老七最近很得他的欣赏,那书写得实在不错,思路顺畅,条例清晰,想来做起事情来也能干得不错。
这是在宁寿宫中,老五又是太后一手养大的阿哥,康熙有心要给太后卖个好。
康熙便对着五爷道:“看你这几日也着实辛苦了些,人都瘦了不少,明儿就叫老七去理藩院给你搭把手罢。”
五爷觉得康熙这个提议很是不错。
几个出宫建府的兄弟当中,也就老七和老十人比较实在,他也能压得住。
不过老十是老八的人,五爷虽然觉得老十不是什么坏人,但对直郡王一系没什么好感,尤其是看老九跟了老八之后行事越发荒唐,便敬而远之了。
有七爷帮着五爷,五爷接下来的几日里的确轻松了不少,两人关系也迅速升温。
这日,五爷得了两坛上好的秋月白酒,便请七爷过来府里一起尝尝。
酒过三巡,五爷说起了凌普的事,这人实在是嚣张惯了,不光克扣七弟份例,还想着在低下搞小动作欺负十二弟,等自己得了机会一定要让他栽个跟头。
七爷一听也生气了,说白了,十二弟和凌普没什么矛盾,估计也都是为了自己那件事才遭到了小人记恨。
况且十二弟这么好的人,竟然会有人想着要整他,实在是丧尽天良。
但五爷又说了,这事最好让凌普吃一个暗亏,不能叫他明着吃亏,毕竟如果闹大了到了皇阿玛那里去,太子知道了反而叫他们兄弟都落不着好,叫凌普有苦说不出最好。
凌普最引以为傲的事情就是他的差事,利用手中职权做不法之事是常有的事。
七爷看着桌上蒙古小肥牛做成的酸菜牛肉汤锅,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五哥,科尔沁那边的贡品数量有些对不上,但这些东西都进了内务府库房,我怀疑,凌普在第一次统计上报的时候就做了手脚。要是这厮真的截留贡品拿去卖了,必然是在半夜进行。不如咱们就卡着点儿去抓个现行,拿这个威胁于他,狠狠敲上他一比。”
私截贡品是重罪,就算是太子出手掩护,只要他们跟皇阿玛告状了,凌普是死罪,太子也难辞其咎。
况且这些东西肯定不是凌普一个人贪了,他家没那么大地方,本人也没那么大胃口,一定是分给了太子帮销赃,继而巩固了太子的势力。
就算为了太子,凌普也不敢跟他们硬碰硬。
毕竟太子才是他手上最重要的筹码,若是太子倒了,这群乌合之众是要被皇阿玛清算的,可不是一个“惨”字就能形容的。
只要抓住这个把柄,不愁凌普不就范。况且他们如今把证据封存起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能叫凌普不敢轻举妄动。
五爷:……
以往时候真是小看这个七弟了。
老七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若是此事真能顺利进行,的确能叫凌普有苦说不出。
所以说,不要欺负老实人,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没过几日,殷陶就听说了凌普在晚间清点库房之时被人当成私卖贡品的小太监,套了头无缘无故打了一顿。
又过了两日,五爷来给殷陶送了不少礼物过来,其中最显眼的是两大盒蒙古奶酪。
殷陶笑着取了一块放在口中尝了尝,只觉奶味甘醇,回味悠长,不管成色还是味道都是极好的。
五爷这是突然间发达了么?
五爷陪殷陶吃着奶酪,把他和七爷的丰功伟绩跟殷陶说了一遍后,又给了七爷高度评价。
“十二弟,以前看着你跟老七关系要好,我还觉得很奇怪,老七从来不大跟人亲近的,话也实在是少,本人没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你们在一起能聊些什么。这么几天相处下来,我才发现其实老七是个挺有趣的人,也是一个很好的人,也难怪你跟他好呢。”
尤其是在五爷和七爷两人共谋了这件事后,一种“与子同袍”的战友情谊油然而生。
“我和七弟如今下了衙后,经常一起吃酒谈天,等你出宫建府后,咱三个也要经常聚聚才好。
看着五爷心情不错的样子,殷陶心里头也很是开心。
毕竟七爷跟几个兄弟都不亲近,如今和五爷好了,两个人又都没有参与九龙夺嫡,以后相互照应也是好事。
倒霉凌普一个,成全五爷和七爷兄弟两个,这笔买卖在他看来还是蛮划算的。
海柏胡同,孔宅。
自从孔尚任《桃花扇》大火之后,孔尚任结交到了不少达官贵人,也收获了话本儿刊印和买卖得来的不少银钱。
孔家这处宅子扩充了足足一倍有余,家中陈列摆设也都焕然一新。
孔尚任刚刚上任京官不久,孔太太林氏原本以为要在这座宅子里至少住上至少三四年的时间,却不想刚刚事业有了起色的孔尚任便被贬官,这就要居家迁移。
林氏叹了口气,轻轻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我已经叫香儿和琴儿将行李都打包好了,留下老李头和他两个儿子看着这处宅子,老爷嘱咐要带的那些书已经用黄花梨木箱子装好了,决计是风吹不着雨淋不到,老爷可还有其他事情要吩咐?”
孔尚任道:“你做主便好。”
林氏见丈夫还是一脸的颓废样子,知道这次贬官对他来说打击不小。
孔尚任已经五十二岁了,熬了这么多年才混了个户部主事,如今被贬为恒台县令,怕是这辈子都起不来了。
林氏出声安慰道:“恒台县距离咱们老家也更近一些,气候也好,不似这京中的干燥。老爷如今年纪也大了,在外为官这么多年,该歇一歇了,此去恒台倒也不见得是坏事。”
“我没事。”孔尚任对着妻子摇了摇头,“眼看着夜已深了,我这里还有点事情没忙完,你先回屋歇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