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把自己关在自己画出来的阵法里,虽然自己出不来,但也没有人能够伤害她。在阵法里待着,她身上的伤迟早有一天会好……
“那怎么办?”玄珞道。
“用玄澈去威胁她出来。”命天星解释道。
“这件事就交给星相了。”圣祖道。
“圣祖这是给我下了一个难题,你知道我算出来的几率很小。”命天星道。
“我相信我的盟友会想出办法。”圣祖道。虽然话语中说的是盟友,可语气中并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恰恰相反,那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命天星看了一眼他,再没说推脱的话,拱手告退,虚白的身影像是天上的星光一样清冷。
玄珞看到他的神色,张口想要说什么,然而被圣祖一个冷冷的眼神打断,待命天星走后,圣祖才示意玄珞开口。
玄珞下意识地看了看命天星离开的方向,对着圣祖道:“圣祖都知道他对秋海棠有恻隐之心,还让他去找秋海棠的儿子,就不怕他会背叛您?”
“这才是证明他是否忠诚的最好办法。”圣祖不以为然。
他操控心魔,善于攻心,知道该怎样抓住一个人的把柄,就像他在仙剑宗禁地尽全力去攻击那个秘境一样,因为他明白,那个秘境里的女人就是明辰唯一的弱点。
是人都会有弱点,只要找到,不管是多强大的人,都能让他随手摆布。
“可……”玄珞还是有点不放心。
“就算是他心上人的儿子,那也不是他的儿子。”圣祖打断他的话。
“照圣祖这么说,他完全没必要为了保护玄澈而帮忙隐藏玄澈的行踪。”玄珞道,“他真的喜欢秋海棠吗?我在玄宫这么久,就没有看到他露出过半点喜欢的情绪,反而还处处和秋海棠作对。”
有时候玄珞还是很喜欢命天星的,在命天星当着众人的面拉秋海棠面子的时候,让秋海棠无比难堪,没有人的时候,命天星对秋海棠说的话更肆无忌惮,完全不会在乎这个女人的身份。
换了其他的星相,就算再受人尊敬,也不敢对秋海棠这么无礼。
秋海棠又不仅仅是玄陌的妻子,在成为玄陌的妻子、玄族的族长夫人、天下修士的尊后之前,她更是秋家最受宠的长女。
圣祖愣了愣,玄珞的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一直以来的奇怪之处终于被他发现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找到了命天星的弱点,可实际上,在魔气如此浓郁的玄宫,命天星也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若说他的弱点是秋海棠,除了被揭穿的那一刻有几分温怒,后来便再也没看到他对这个女人有半分触动。
不过,虽然命天星身上有令他不信任的地方,他也不会去在意,命天星再聪明,他不是武修,就算叛逃,也不会给那帮修士增加多少力量。
也正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他背叛玄族才是合理的。
他摆摆手,示意玄珞退下。自己则在宝座上坐下打坐。他受了重伤,需要时间调养身体。
玄尊的宝座被圣祖抢了,玄珞却不敢说什么,他退下去,候在一旁,安静地为圣祖护法。
过了半个时辰,大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仔细听才能听出来那是琴音,琴音在安静的大殿上飘荡,声音不大,但总是挥之不去,回荡在耳畔,听得人心烦气躁。
懂些许乐理的人或许能听出这是一首极为精致的曲子,不过就算是技艺极好的琴师,听到这样的琴声,大抵也会非常疑惑,明明是悦耳的旋律,为何此人弹出来,便是如此的令人头痛。
外面看守的魔修并不在意,这是新来的一批守卫,为了得到新玄尊的赏识,每个人都全神贯注,所以对于突然出来的微弱琴音,也没有表现出半点走神。
但这不是普通的琴声,琴音里还夹杂着软弱的灵力,如果是没有修为的凡人,恐怕早就被这琴音折磨地七窍流血而亡。
随着琴音响起的时间越来越长,玄珞也有些受不住了,用手捂着耳朵。
“又在弹这难听死了的琴,明明以前随便拨弄都没这么难听。”他皱着眉生气地道。因为声音并不大,玄珞不仔细听都听不见,所以他也没在意,但随着时间变长,琴音的威力便显现了出来。
外面守卫的几个魔修经受不住琴音的冲击,闷哼一声吐血倒地。直到这个时候,魔修才意识到这轻飘飘如蚊声的琴音竟然可以杀人于无形。
玄珞出去查看,外面的魔修捂着耳朵倒地,捂着耳朵的手上溢出鲜血,原本就煞白的脸更是白如纸,这些魔修会变成这样全是因为那若有若无的琴音。
他惊慌的回来:“圣祖,在这样下去,整个玄宫的魔修都会被他杀了。”这已经是他换的第三批魔修了,最开始的两拨都被那个人弹的琴声震碎内脏而死。
圣祖闭上的眼眸慢慢张开,如云雾般挥之不去的琴音,就在圣祖眼睛睁开之后,戛然而止。
大殿内恢复原有的安静。
同是恢复安静的还有一个幽静的院子,簌簌的海棠花随风飘落,落在古檀木雕刻而成的五弦琴上,琴弦银亮,像是女子发钗上垂落的银丝流苏,整齐绷直的五根琴弦,其中一根却断了,弯出没有规律的弧度,仿佛一条小小的,带着剧毒的毒蛇,随时能够伸长脖子给人致命的一击。
风声疏微,花如雨下,草木摇曳,本是画一般灵动的场景,却透着死一般的沉寂。
放在琴弦上的手还保持着弹奏时的手势,如细长碧竹一样节骨分明的手指弯曲着,过了一会儿,那双手又慢慢地动了起来,指尖撩拨扣动,只是没有放在琴弦上而已。
那是在无声地弹奏。
仙城的地牢,自古以来都是关押那些犯了重罪的修士,在地下,常年阴暗潮湿,蛇虫鼠蚁在里面做窝,比凡间的牢房还要糟糕。
本来里面关的都是十恶不赦的修士,杀了都觉得便宜他们,自然就不会说把里面建的有多漂亮的说法。
说起十恶不赦的修士,其实除了邪修之外,便没有其他的了。这五百年天下太平,所以里面的犯人寥寥无几,圣祖占领仙城之后,就把里面的邪修都放了出来,收纳为自己的手下。
现在这里关着的,都是玄族里,没有被魔气侵蚀的玄族子弟。
他们不肯臣服于玄珞,又无法逃出仙城,所以只能被关在这里,等着心魔引慢慢地腐蚀他们的心智。
命天星望着深不见底的入口,脸上神色淡淡,入口黑暗,看不到里面的任何东西,他的眼瞳映着这片黑暗,竟比这地牢里的黑暗还令人胆颤。
“星相。”看守的魔修被他眼眸中的幽暗吓得打了个寒噤,拼命思考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得罪了星相。
他们只是奉命在这里看守犯人。
“我要去看秋海棠。”命天星道。
守卫松了口气,恭敬地低着头道:“请星相出示圣祖的手谕。”
命天星冷冷地看着他。
守卫低着头,可面前星相的目光像是一双冰冷的手,握着他的心脏,他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与死亡擦肩而过,他不敢再说话,打开地牢大门。
命天星抬眸,缓步走了进去。
随着他的深入,黑暗的地牢过道里的火盆次第燃起了火焰,过道里每一个转角处都有一个魔修在看守,哪怕有些牢房里是空的,也会有一个魔修在那里站着。
里面潮湿,他走过的地方总会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窝居在里面的老鼠,被他走路的动静惊扰,慌乱逃窜的声音。
火盆里的火焰燃起的时候,牢房里投来一道道愤怒的视线,那些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如果没有那些施了法术的栏杆,里面关着的修士恐怕会立刻像疯狗一样冲出来把他碎尸万段。
命天星早已不在乎旁人对他的看法,所以那些怨恨愤怒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内心并未有半点波动,他甚至看都没看那些熟悉的面孔,无视了他们。
“星相?您怎么来这里了?这里太过脏乱,凡人粗蛮,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们就是了。”一个看守恭敬地道。
“我来见秋海棠。”命天星。
看守愣了愣,拱手道:“尊后在这里,请随我来。”
看守带着他径直来到关押秋海棠的地方。
到了这里,便开阔了许多,好歹是尊后,圣祖关押她的地方并没有太差。牢房上面就有一个天窗,光束从上面打下来,落在牢房中央的秋海棠身上。
她身上穿的衣服已经不再华丽,上面沾着干涸的血迹,衣服还有几处破损,她的周围是一条河道,隔着栏杆,还有一条不宽的河道把她和牢房边缘隔开。
她的脸色苍白,神情憔悴,好像突然之间,就从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成了一个饱经沧桑的老妪。
谁会相信,这个女子就是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的秋海棠呢?
“星相小心,不要碰到那些水,那是若水,若水上面不可以施展法术,直接飞过去的话,会沉下去。”看守道。
第203章 消息
“星相在此处站着就好。”看守恭敬地提醒道。
命天星这才把眸光从秋海棠身上移到那片水域上,这片水域把地牢紧紧地裹住,地牢就像一片荷叶,在其中漂浮。
在那里的秋海棠孤立无援,她坐在地牢的中心,垂着眸,光从她头顶落下,她的眼眸一片黑暗。
命天星没有让看守离开,这里还有几个守卫,再加上这片深不见底的弱水,不论是谁,都无法把她从里面救出来。
“你不该回来的。”命天星对着她道。
听到熟悉之人的声音,秋海棠缓缓地抬头,涣散的眸光渐渐凝聚,落在命天星的脸上。
命天星凝视着她的脸,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尽管憔悴苍白,也还是不失美丽。就像是零落在地的西府海棠。
“我早该想到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虚弱的原因,她说话的声音嘶哑,气息微弱,再没有从前的悦耳动听,只是声音里的那份清冷还在。
“你和玄陌最大的错误就是留下我。”命天星道。
“罢了,如今再说这个,还有何意义。”秋海棠笑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太手软。
如果我在仙花会的时候就把白长安杀了,何至于会有现在结果。”
“哼。”命天星冷笑,“杀了我师姐,还有千千万万个魔,只要有圣祖在,这天下迟早是我们的。”
秋海棠看向他的眸光忽然凌厉起来:“你做梦!”这三个字仿佛从牙齿里挤出来的。那份平静瞬间被命天星的一句话打破,她瞪着他,手握成拳。
“到底是谁在做梦?”命天星淡淡地道,“秋海棠,认清现在的现实吧,你忘了玄陌是怎么对你的?你还在为他守着玄家守着仙城?”
“滚。”秋海棠道。
“要我离开也可以,告诉我玄澈在哪里?”命天星道,“或许我可以在圣祖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一条狗也配?”秋海棠道,“我死也不会屈服于魔。”
在牢房周围的守卫早就吓得瑟瑟发抖了,星相的脾气是出了名的糟糕,被一个犯人这么骂,任谁都不会有好脸色。然而里面关押的不是一般的犯人,星相不可能拿里面的尊后出气,到时候惹怒了星相,遭殃的还是他们。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命天星并不恼,星相的脸色很平静。
“现在别急着说大话,等我抓到你儿子再说这句话也不迟。”命天星道,“如果你现在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杀他。”
秋海棠抬头看着命天星,她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坐着,仰着头看向栏杆外面的命天星,淡淡地笑了:“原来精明一世的星相,也有办不到的事?”
“你不说也不要紧,就是需要的时间可能要久一点,一个月之内,我绝对能找到他。”命天星道。
秋海棠的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她什么话也不用说,那份淡笑,便是对命天星最好的打击。
“看来尊后把他藏的很好。”命天星道,“这样一来,我便更有决心找到玄澈了。”
秋海棠没有再看他,垂下眼眸,继续入定,她体内的灵力微弱,身体极度虚弱,需要尽快回复。
“星相,眼下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看守的道。
命天星瞥了一眼牢房里的秋海棠,那身衣裙在弱水之中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她的面容恬静,在静静的日光中晶莹剔透,即便是带着伤,也丝毫不显娇弱。
还是和那些仙族娇生惯养的仙子不同的,远比任何一种花要坚韧。
他转身,走了几步忽地回过头来问道:“想必你已经知道玄陌已经死了的消息了吧。”
秋海棠原本在闭眸入定,听到他的话瞬间睁眼,惊愕地看着他。
“我还以为圣祖把这件事告诉你了。”命天星遗憾地道。
“我们也同尊后说了。”看守的说,“可是尊后并不相信。”
看守的也有不少是玄族修士,入了魔后归顺圣祖。
“我不信,我不相信……”秋海棠拼命地摇头,她抬眸怒视命天星,“你在骗我,他怎么会死了,不可能……”
尽管她努力装出强硬的样子,但语气中的动摇已经出卖了她。
“星相从不说慌,你是知道的。”命天星道。
“从不说谎?”听到这句话,秋海棠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星相从不说谎?你居然还有脸说这样的话,当年所有人问你白长安死了没有,你说她死了。”
“白长安的确死了。”命天星道。
“那现在这个是什么?!”秋海棠咬牙切齿道。
“不要骗自己了,你在我这里逞一时口舌之快,并不能改变玄陌已经死了的事实,紫苓山脉里的魔物,就是玄陌杀死的,杀了那些魔物之后,他自己也死了。”
“你胡说,凭他的能力,怎么可能死在那些魔物手下?”秋海棠吼道。
在听到玄陌已经死了这个消息之后,她的情绪就开始失控了,之前一直和命天星游刃有余的周旋的淡定已经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