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眉,镜中的人也皱眉,他侧目,镜中人也侧目。
这……并非幻象。
他心里忽然堵着一口气,整个房间也变得有些闷,被他禁锢碾碎的心魔仿佛要重新活过来了。
“不管是哪个女子都无所谓?”
“嗯,爷爷你觉得谁可以,那便是谁了吧。”
“我觉得秋雨舒不错,要不就她吧。”
“年纪太小了。”
“那流岚峰峰主呢?你师妹和你相差不大。”
“师妹说过,我和她不相配……”
“那是当年,你一个筑基都没到的小修士想去娶流岚峰的天之娇女,简直痴人说梦,现在可不同了,你别说你不知道她至今未嫁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榆木脑袋,你都不想娶,既然谁都可以,为何我说出的这两个不行?”
“一定要娶妻吗?”
“无人逼迫你想不想娶,是你自己来找我说要不要娶妻。”
“霁雪姑娘不愿意嫁给师父。”
“娘亲又不喜欢你,早日给她寻个良配。”
这些人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他的头开始发痛,不过是个凡女,你若喜欢就收做宠姬……
为何不可以做宠姬,为何一定不允许别人娶她?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感觉反反复复地在他心底飘荡。
权力,地位,荣誉,钱财,除去至高无上的修为,这些东西他都已经得到了,明明他的心应该被填满,可为什么,还会觉得人生很空白?他心底真正想要的似乎还没得到。
他回头,看着铜镜里映出的人,渐渐回神。
是了,那些东西构造出来的是明辰,那是名为明辰的人想要的,而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不过是她而已……
明珠的光也不似之前那般明亮,整个屋子被黑暗笼罩。
皎洁的明月周围起了一层乌云,随风飘荡,慢慢地叠在明月上。
子也房里。
“无根”在一旁摇摆,两片叶子互相拍着,像是在拍手。
“找到没有?”拂煦催促道。
“我正在找一本画工好一点的。”子也道。
霁雪面无表情地坐在前厅,听着子也在书房里翻箱倒柜的动静。“无根”来到她身后,轻轻地替她扇风。
约莫翻了一盏茶的时间,子也终于找到了,兴冲冲地跑出来。
借着光,霁雪看到了他手中那本书的名字——“雅情”。这名字还真是雅致,光看名字真真是想不出里面会是那种内容。
这还不算什么,他拿出那一本之后,又搬了一个小木箱过来,宝贝似的把小木箱打开,里面整齐地放着两沓书,保存的很好。
拂煦呆呆地看着他的宝贝:“上次我抓到的怎么没有这些?”
“宝贝当然要藏的隐秘些。”子也不屑地道,“你以为你毁的是我的全部,没想到只是冰山一角。”
“不学无术!”拂煦骂道,“你如何面对你的师父。”
“这是闲暇之余用来陶冶情操。”子也道,“你哪日见我没有好好修炼?再过一年我就可以金丹中境。”
拂煦哑口无言,初见的时候,他才金丹初境,那时是已经荒废了许久,正式修炼似乎是这两年的事。
子也得意地笑道:“你嘴里说着不成器,不务正业,心术不正,这么会不是还来找我借?你想要就早点说,我又不是小气的人,借你十几本都不成问题。”
子也有时候笑的真是想让人朝着他的脸打一拳,就连“无根”都受不了了,一叶子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子也愣住了,“无根”开心地打开门,往外面跑了。
“你这个混蛋!”子也拿着拂煦的剑冲了出去。没多久“无根”被拖了回来,绑成了一个大粽子。
看到子也脸上的叶子红印,拂煦差点笑了出来。子也把它扔进了杂房,锁住门,揉着自己的脸重新回来。
“我带着阿雪回去了。”拂煦道。
“回去做什么?”子也道,“你放着这么好的老师不要。”
“你是个男人,不方便。”拂煦道。
“这是一项很严肃的教学,为何要分男女?难道拂煦你活了这么久还没看透世俗?这心性不行。我们存在于俗世中,确实要尊重俗世的世俗,但本身不可传扬,你这样反而有欲盖弥彰的嫌疑,阿雪,你说是不是?”
拂煦被说的脸色有些难看。
霁雪道:“我懂了,也就是说子也现在把衣服脱了也是无所畏惧的,因为子也能免俗。”
“……”子也。
他把拂煦拉到一旁,小声道:“你确定要教,把一张纯洁的白纸染黑不好。”
纯洁的白纸?
子也说完之后觉得怪怪的,偷眼去看霁雪,发觉霁雪正淡定地翻着他给的《雅情》,脸不红,眼神不乱。
用纯洁的白纸来形容,好像不是很恰当,看她刚刚说的话,都让他怀疑这是一个经常出没秦楼楚馆的花花公子。
不过这本书并不露骨,画的十分唯美,大多数画面中男女交缠,隐秘地方都有衣服被褥或者景物挡住,半露而不露,欲语还休,或许是没看懂画中人在做什么,以为他们只是坐在一起、躺在一起、靠在一起、睡在一起说话玩闹……
第73章 疯了
拂煦心情很复杂,她不知该从何教起,也不知该怎么教,更怕自己教着教着就慌了,只好来找子也借些书。
“若是不教,往后不会该怎么办?”她道。
“那就交给我。”子也拍着胸保证。
他来到霁雪面前,低头看霁雪,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门被踹开,渊虹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屋里三个被吓了一跳,霁雪重重地把书合上放到身后,子也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收起了桌上的书。
三个人神色慌张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三道视线一齐落在渊虹身上。
渊虹每个人都看了一遍:“怎么你们也奇奇怪怪的?”
三个人同时摇头。
反而更奇怪了。
他看了看天上越来越密集的乌云,顾不得纠结他们三个怎么了,赶紧来到霁雪面前,霁雪一只手放在身后,渊虹也不说什么,直接拉着她的手就把她拉走了。
“娘亲,快点,再迟一点就来不及了。”渊虹道。
他拉着霁雪,跑了一段路,觉得跑的太慢,把神剑给霁雪。
“娘亲,御剑回樾居。”
霁雪跑的满头大汗,边喘气边说:“我不会御剑。”
“你会的,快点,心魔又要出来了。”渊虹焦急地说。
霁雪怔住,握着渊虹的手道:“你出灵力我控剑。”
渊虹回了剑中,剑身上浮,霁雪踏上去,稳住身形,顺着风向,渊虹剑往前飞去。
虽然飞的不稳,但好歹是比跑快多了,渊虹不敢飞太高,就沿着地滑行,到了樾居,夜空黑沉,又是要下雨的样子。
霁雪推门走进去,径直来到明辰的居室,里面一片昏暗,明珠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碎成粉末。
明辰坐在地上,眼睛合上,周围笼着一层死气,皎洁如月的白衣似是失了灵气,摇曳在地,那正是即将产生心魔的迹象。
霁雪手里的书掉在地上,冲过去,蹲下身叫他。
渊虹不敢进里面,里面有让他很不舒服的气息。
“仙君!快醒醒!”
“明辰!”
“季明辰!”
霁雪皱眉,明辰眼睛合着,好像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她看了看外面即将落雨的乌云,咬咬牙,抬手对着他的脸扇了一巴掌。“啪”的一声,像是外面打了雷。渊虹张大嘴,惊讶的愣在了门口。
明辰睁开眼,看到身旁焦急的霁雪。
“你终于醒了。”霁雪担忧地道。
明辰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目光最后落在霁雪身上:“刚刚好像有人打我?”
霁雪把手放到身后,揉着手道:“可能是心魔吧。”
明辰没有半分怀疑,轻轻地叹了口气,看到霁雪还在这,语气平淡地道:“阿雪,你不是和姑姑去睡了?”
霁雪去看渊虹,渊虹拼命地点头:“……额……”
明辰望着这两人,觉得有些奇怪,他移开目光,忽的发现霁雪的手一直放在身后,道:“你的右手怎么红了?”
“没……事……”霁雪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手,心跳的厉害。
明辰握住那只手之后,就觉得自己的左脸火辣辣的痛,他看着那只有些肿的手,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睛定在那纤细的手上,眼中神色变幻莫测。
他摸着自己的脸的手停住……
“……”霁雪。
“……”渊虹。
霁雪讪笑两声:“额……我……”
明辰不言,取出药盒打开,手沾着药膏,抹在她的手心。
看到上面的红肿消失了之后,才取出一颗东海明珠,轻轻地挥手,把屋内那一地的碎屑收起。
地板变得干净。
地上还掉了一本书,他走过去捡起。霁雪还未回神,明辰看到她的手时眼底一瞬间闪过的心疼,让她有些迷惘。
突然,一本书递到了她面前:“这是你掉的?”
霁雪看到那本书,脸色变了,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明辰拿着书的手在半空停了半天,没见她接,目光落到她的手,恍然大悟,便放回了书架。
《雅情》孤零零地立在书架上,在一片空荡的书架上尤为显眼,明辰继续收拾有些乱的屋子。
“娘亲,你出来一下。”渊虹在门口小声地说。
霁雪看了看明辰,明辰默许,她起身出去。
渊虹道:“娘亲,你要想办法把他的心魔根除,那夜我以为明辰彻底把心魔驱除了,没想到还剩一丝残念,继续留着,迟早春风吹又生。”
霁雪点头,摸了摸渊虹的头:“我会的。”
渊虹这才放心。
“你帮我跟姑姑说一声,说我还是在这儿休息吧。”霁雪道。
“嗯。”渊虹放下神剑,出去找拂煦。
夜空里的乌云散了,一片晴朗,完全看不出刚刚那种要下暴风雨的气势。
子也屋里,拂煦道:“这本不行!”她皱眉,脸有些红。
“为何不行!”子也抱着《十八式》委屈道。这可是珍品,画这本的人早就在一百年前去世了,现在都绝版了。
拂煦瞪着他。
子也只好把这本收起来。
渊虹又是一脚踹开门,走进去对拂煦道:“娘说,她今晚还是宿在樾居。”
“……”拂煦,子也。
“这才离开多久就想了。”子也道,“你还说他对谁都这样,我要不要做一些避子药给阿雪。”
“……”拂煦。
“什么是避子药?”渊虹不解地问。
“吃了以后不会生孩子。”子也解释。
“为什么不让娘亲生孩子?”
“她身体不好,不能生。”子也道。
“原来是这样,那猫猫也需要吧,猫猫总说她身体不好,不能陪我玩。”渊虹说。
猫猫是青玲,以往青玲被渊虹纠缠烦了,就会用这个借口,屡试不爽。
“青玲不需要。”子也道,“她现在不会生。”
“为什么不会生?娘亲会生为什么她不会?”
“她还没成亲。”
“要成亲才能生?好奇怪,为什么要成亲才能生?”渊虹挠挠头。
“……”子也。
这真的好奇怪,渊虹虽然知道人确实要成亲才能生出孩子,可是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成亲之后就可以生了,从前一直跟着明辰,参加过几次婚礼,却也没去深究这个问题。
难道说只要一男一女在一个房间里睡就可以生了?
可是他和他娘亲也在同一间房里睡过啊……
那到时候生出的孩子是他的还是明辰的?他突然纠结起来,如果是他的,明辰还不得把他扔到弱水,让他变成一块废铁?
不过他不是人,不知道剑灵和人能不能生。
诶????
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明辰只说过他长得像男孩,没说他就是男的。
他缠着子也,追根问底。拂煦扶额,偷偷地溜了,留下子也独自面对渊虹的十万个为什么。
子也这夜过的十分痛苦,他从未见过如此愚钝的学生,神医谷守门的李大爷都比这娃子有灵性。“无根”偷偷地开了门,出去呼吸新鲜空气,放空自己。
“你到底要我跟你说几次?”子也无力地说,“一男一女睡在床上,做些不可描述的事,女的就能怀胎十月,生下孩子。”如此直白粗暴地解释了,他还不懂???
“为什么要睡在床上?你不是说同一间屋子就行了?”渊虹眨眨眼。
“你纠结的重点,怎么总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子也崩溃。
“因为这个很重要,要是娘亲怀了我的孩子,我会被明辰打死的。”渊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