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露没想到战火竟然还蔓延到自己身上。
周思思也很是不解的问:“寒露和曹文又不熟,也没有发生过什么矛盾,之前钱雨不还说曹文他们几个男生夸寒露长得漂亮么,怎么今天就变成了假清高。”
“能为什么,不就是哪怕他们夸了寒露,寒露也没有对他们感激涕零呗。尤其是曹文,他觉得刘俐这种出生干部家庭的女生傲气些可以,但寒露是农村来的,就必须把他这种城里人捧着呗。钱雨,他说的那些话你可全都听到了,就他这样,你还要喜欢他啊?”
钱雨崩溃的说:“谁说我还要喜欢他啊?”
“你既然不喜欢他了,就别哭了,擦干眼泪。”
“我不喜欢他难道还不能伤心啊。”
“不喜欢他了你还有什么好伤心的?”
“伤心我眼瞎了喜欢上他啊,气死我了,我真没想到曹文竟然是这样无耻的小人。还有云婷,她怎么能在背后同曹文说我们欺负她呢?我们什么时候欺负她了?她洗手没有香皂,我让她用我的,她不用,不用就不用吧,怎么就成了我欺负她?她铅笔用秃了,握都握不住了,我送她新铅笔,她不收,我这是在欺负她么?还有热水壶里的热水,咱们宿舍一共有四个热水瓶,大家都是混着用。也没有谁说不让云婷用啊。还有中午在食堂吃饭,本来我们宿舍是一起吃,是她不和我们坐一起,不是我不让她坐过来。最过分的就是睡觉,我们主动提出了和她盖一个被子,她自己拒绝的。怎么就成了我不关心同学了。怎么着啊,我主动帮助她,她拒绝了,难道还要我跪下来求她接受我的帮助么?她是谁啊,凭什么啊,难道就因为她穷,错的人就成了我?”
沈寒露还真没想到云婷和曹文说了这么多细碎的小事。
这列举下来她们宿舍几个人的罪状可不小。
沈寒露觉得当初云婷拒绝舍友们的帮助应该也是处于自尊心,但她在背后这样把事情全栽赃到舍友身上,沈寒露就觉得她这做的可不地道了。
这时钱雨又说:“不行,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去找老师,我要让老师替我做主。”
孙露制止她:“你做事怎么还是这么没脑子。这种没有根据的事情你找老师有什么用,要是云婷死咬住我们欺负她,我们几个就是说实话,说不定别人还觉得我们串供呢。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云婷,就我们宿舍内部,当面锣对面鼓的问问云婷她是怎么想的。”
钱雨闷闷的说:“好,我真的没想到云婷和曹文的关系竟然这么好,好的曹文不论真假就直接替云婷打抱不平了。我也没想到我在曹文心里就是这样恶毒可恨的人。我虽然经常找曹文说话,但我不喜欢和他谈论其他女生的事情,而且云婷家庭条件不好,一说起她有的时候普普普通通陈述实际情况的词语听上去就和瞧不起人似的。我回家和我爸妈介绍同宿舍的同学,说起云婷我就说了下她衣服破的全是补丁,就被我爸骂了一顿,还罚我写思想检查,说我思想觉悟不够,有小布尔乔亚的倾向,这是不对的。从此之后我就很少和别人说起云婷了,太容易被误会了。我处处为她考虑,照顾她的自尊心,还被这么污蔑,为什么啊!”
周思思也很是纳闷:“云婷这么和曹文说是为了什么啊?咱们宿舍我和云婷家庭情况最相近。但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这么做。我觉得我爹娘很了不起,他们是劳动人民,每天辛辛苦苦的种地,还要供我和我弟念书。因为我是个闺女,我爷奶觉得我初中文化就挺够了。没必要非得念高中。但我爹娘咬着牙还是供我念书了。但是说实话,村里种地挣工分又怎么能和市里的工人比呢。工人光是每个月的票证就比我爹娘下地一个月挣的多。我爹娘不是工人,但我也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我想用不了几年,我就能自己挣钱,给我爹娘花了。既然来念高中,就要把时间精力放在学习上啊。云婷她心思也太偏了。”
钱雨就要出门去找云婷,孙露拦住说她:“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能不能改一改啊,你知道云婷在哪儿吗,就要大中午的去找她。”
“我知道,她在教室,因为中午宿舍不烧炕,不暖和,而教室有火炉子,所以她这些天中午都在教室里。”
沈寒露问孙露:“孙露,现在距离下午上课还有多久?要是时间不够,咱们把事情放到晚上解决吧。”
孙露看了下手表:“还有十几分钟就要上课了,钱雨,中午的时间肯定不够。你总不能因为这事儿耽误下午上课吧。好了,你去洗把脸。”
钱雨闷闷不乐的说:“好,晚上就晚上,我就不信一个晚上的时间,我还不能从云婷嘴里问出来实话。”
说完她就去洗脸了,洗完脸才发现自己的毛巾刚才被她拿来擦鼻涕了:“孙露,快把你的毛巾借我用用。我的脏的不行,这礼拜回家得换个新的了。”
孙露不仅给她拿来了毛巾,还给她拿来擦脸油:“擦干净脸把油抹上,你还真是,越活越有出息了,大中午的哭成那么个狗德行。等放假我就把这事儿告诉你妈,你姐还有你嫂子,看他她们怎么笑话你。”
钱雨立刻抗议;“不行孙露,你要是敢把这事儿和我妈她们说,我就和你绝交。”
下午上课的时候沈寒露瞧见钱雨一整个下午不是在扭头瞪曹文,就是在扭头瞪云婷。
沈寒露这才发现原来云婷就坐在曹文的后面一排。
之前沈寒露还真没注意过这些事情,虽然已经开学有半个多学期,但沈寒露和同学们相处的其实一般般。
在恢复记忆前,她的小学生涯和初中生涯就是普通的小学生,初中生,可以说过得还挺充实快乐的。
但是恢复了记忆,沈寒露和高中同学不仅有年龄上的代沟,她上辈子挂的时候都二十五六了,而她现在的同班同学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
更严重的是思想代沟,或者说是时代代沟,恢复记忆以前,沈寒露觉得三转一响简直就是神仙发明,是她人生中梦寐以求的物件。
可以说在之前沈寒露的人生规划中,买齐三转一响是她在第三个五年计划,也就是她三十岁前一定要买到的。
缝纫机给她娘,收音机给她爹,自行车给自己,手表也给自己。
如今虽然她还依旧贫穷,但却没办法把三转一响看得那么神圣,这三转一响说白了是让人生活更便捷的工具,而不是什么成功人人士的象征。
至于现在女同学们谈论的擦脸油,不管是珍珠霜还是蛤蜊油,都没有让沈寒露有冲动购买的欲望。她觉得村里牛大夫自己调制的蛇油膏更好用。
可以说原本在沈寒露观念里认为是奢侈品的东西,恢复来记忆她就觉得那些其实本该是生活必须品,甚至像是收音机和缝纫机,过上个四五十年就都淘汰掉了。
这就导致了沈寒露没有办法在周思思钱雨夸赞孙露新买的毛衣真好看的时候迎合她们的观点。
沈寒露觉得自己现在这个状态虽然不太好,容易和同龄人没有共同语言。但它也有好的地方,就是可以帮助沈寒露控制住消费的欲望。
至少以前那些让她移不开眼睛的衣服现在她都不怎么喜欢。甚至感觉这些衣服还没有刘和穿的工装好看呢。
只有军装,在沈寒露心中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第31章
很快,下午的课结束,沈寒露她们去了食堂吃晚饭,晚饭说上去是白面掺了一些玉米面的馒头,实际上是玉米面掺了一点白面的窝窝头。
除了窝窝头就是稀饭和咸菜还有酸菜,这稀饭熬的时间够长,里面还有红薯和南瓜,而且红薯南瓜都熬的快化了。一口下去,又甜又稠,好喝的不得了。
拿白萝卜腌制的咸菜,拿茴子白腌制的酸菜,一个咸一个酸,好吃的不得了。
别看沈寒露上辈子的时候不管是咸菜还是酸菜人们都觉得这是不健康的食物,不能多吃。在现在这个年代,这可是再好不过的下饭菜。
现在盐可不是好买的,就是沈寒露她娘想腌咸菜腌豆角,都只腌一点点,腌好后捞出来拿剩下的酸汤再腌制别的菜。
也就是学校能得到特殊照顾,采买方便,不那么缺盐,才能把盐拿来腌咸菜腌酸菜。
不过每个人打到的咸菜酸菜可不多,咸菜都剁成小粒,酸菜都切成小细丝。
小心着一点一点的吃,能吃十几口,但要是很豪迈的一口吞,也可以一口没。
吃饱喝足,满足的回了宿舍,钱雨就首先走到云婷前面,问她:“云婷,咱们可以谈谈么?”
云婷好像已经对钱雨要说的话心里有数了,没有以前说话时候的怯懦,直接说:“谈什么?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钱雨被她这态度气的够呛:“云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我就问你,你为什么要和曹文说我们宿舍五个人联合起来欺负你,排挤你?我们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云婷淡淡的说:“我可没那么说,我也不知道曹文为什么会说这些话。”
“云婷,你再这样我就要去找任老师了,让任老师来评评理。”
这时孙露开口:“没必要找任老师,这件事说白了我们虽然不知道云婷你究竟是说了什么。但是曹文在背后污蔑我们,栽赃我们,这都是事实。如果云婷你不说,那我们就直接找曹文对质。不管起因是什么,他在背后污蔑同学,最起码应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道歉。”
钱雨也说:“对,云婷你自己不说,那我们就去找曹文。曹文能说出那样的话,自然是听到了一些说辞,相信了谎言。所以才觉得我们都在欺负你。那我们就问问曹文他是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
云婷咬紧下唇,过了一会儿才说:“凭什么不是你们说了什么让曹文听到了。”
钱雨说:“我们可从没有和曹文说那些有关你的事情。孙露,沈寒露,姚元元,周思思平时都懒得理会曹文,又怎么会同他说你的闲话。”
周思思也说:“云婷,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呢?在咱们宿舍里,咱们两个的条件都不好。同宿舍的钱雨她们,哪个没帮过我们呢?你没有热水壶,早上起来洗脸刷牙,寒露就直接把她暖壶里的热水一半倒你脸盆,一半倒她自己的脸盆里。钱雨每天擦抹脸油的时候,总会给我们脸上也点一点,她是在同我们玩耍么?不是,她是在让我们的脸不至于因为冬天太冷太干燥给皴了。还有孙露,她拿来的水果不也分着给我们吃了么。你没有钢笔,姚元元把她的旧钢笔借给了你。还有许多这样的事情,可以说我们真的受了她们不少照顾,你怎么能在背后说她们欺负你呢?”
云婷沉默着不说话。
孙露开口:“云婷,我们也不要求你感激我们,我帮助你并不是为了你的感谢。只是你这样做,真的挺让人寒心的。”
云婷突然嗤笑了一声:“是啊,你们帮助我不是为了我的感谢,只是为了证明你们心地有多善良,只是为了证明我有多可怜,不是么?我求你们帮助过我么?没有!你们那些所谓的对我的帮助,有问过我需要么?”
云婷平时总是文文静静的,甚至文静的有些懦弱,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突然说出这有些尖酸的话。
宿舍的几人都被云婷的话惊住了,她们只是普通的学生,才刚刚上高中,生活经历少,见识的人也少。
如今听了云婷这话,钱雨先忍不住说:“是,你没求过我们,是我们自作多情。这真是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是我自己活该这总成了吧。”
孙露也很生气:“云婷,我之前一直说不同意去找老师,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就是在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再这样我们直接去找任老师吧,我想,究竟是怎么回事任老师也会有判断的。”
钱雨也说:“是啊,你不需要我们的帮助,那你把钢笔还给姚元元,还有你扎头发的橡皮绳,我记得是你的断掉了,沈寒露给你的对吧。还有你穿的袜子,你的旧袜子坏掉了,我拿了我妈新给我买的,我都没有穿过就送你了。还有你脚上穿的棉鞋,你的脚比我们的都大,我们的旧鞋你不不能穿,但见你脚都冻肿了,孙露还特意找了她二嫂,问她二嫂要了一双旧棉鞋。”
钱雨本来是生气,越说越觉得伤心,她不仅替自己不值,也替宿舍其他人感到不值。她们的好心真是被当成了驴肝肺。
说着钱雨站起来就往外走:“我现在就去找任老师,任老师不在,我就看看哪个老师在值班。除了老师我还要找曹文那个混蛋蠢货。云婷,我们本来私下询问你,不过是因为我们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既然你死不悔改,那我们就去找老师还要曹文,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这件事说清楚。”
云婷站起来冷冷的看着钱雨,又看了看宿舍里的其他人:“你们是非要把我搞臭,把我搞到退学才会罢休是么?”
众人真的没想到云婷还是这么的执迷不悔:“云婷,你要搞清楚,没有人搞你。是你在诬陷我们。诬陷了还死不承认,你又何必在这里倒打一耙呢?”
云婷冷笑:“是啊,你们就是非要我承认不是么。但我不明白,你们需要我承认什么?我难道说的不是实话?”说着她翻出姚元元送她的钢笔和本子,沈寒露送她的头绳和饭盒。
沈寒露来市里上高中,因为她在家的时候喜欢吃完晚饭还要再吃点东西。怕她吃不饱,她娘何春香非让她带两个饭盒,让她每天晚上多打一份,学习的累了就再吃一顿。
来了学校,见云婷没有饭盒用,她只能用食堂的碗。
但食堂的碗数量有限,得一拨人吃完后厨把碗洗了,下一拨人再用。有的时候饭都凉了,碗还没排上队。
刚开学那会儿,他们这些新生要用食堂的碗筷,根本抢不过高年级的男生,连着好几天云婷吃完饭比沈寒露她们慢二十多分钟。
一时恻隐之心,沈寒露就把自己从大姐手里传下来的老饭盒送给云婷了。
这个饭盒她是真没打算要回来,毕竟看云婷的情况短时间内她也并没有经济条件买新的。
如今云婷把饭盒扔沈寒露跟前,沈寒露自然就收起来了,她打算等放假回家就拿热水好好煮一煮这个饭盒,以后继续自己用。
姚元元也把她的钢笔和本子收起来了。
接着,孙露的鞋钱雨的袜子也全被她脱下来。
云婷就那么坐在炕边上,沉默的留着眼泪。
钱雨也气的直掉眼泪,她转身就要往出走:“你哭,你有什么脸哭!你发火,你有什么脸发火!你委屈,你有什么脸委屈!我这就去找老师,难道谁哭的惨,谁就是对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