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花无语:“奶,你觉得她这像是受委屈的样儿么?我爹不是给你配了一副老花镜呢么。您也别舍不得戴。您呀,戴上您那老花镜再好好得看看她,看她怎么活蹦乱跳。”
沈奶奶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说沈花:“三妞你怎么说话呢,你妹妹被人欺负,你也不说帮着她出手,光站着看热闹啊,还得她自己动手打人,她自己有能耐没吃亏,你还在这儿说什么风凉话,老三,你说说你,你和老四是怎么当这姐姐的。”
沈草一路不管是沈花骂沈寒露,还是她娘说沈寒露,她都闭着嘴不说话,因为她也知道,她三姐和小妹两个人说起话来她根本插不上嘴。
再说虽然这件事她觉得小妹做的没错,但还是太冲动了,她也希望小妹能涨涨记性,改改容易急躁的脾气。
不过她可不是不爱护妹妹,当时刘玉娟骂小妹的时候,她也想骂回去。只是在她开口前,小妹的行动比她嘴还快,一个巴掌就扇过去了。
后来她就只能护着小妹,提防刘玉娟也打回来,于是沈草开口想要解释。
同一时间,沈花被沈奶奶这偏心眼儿的话给气得要死,她这是不疼沈寒露嘛,她这是怕她觉得打人没什么,养成动手的坏习惯。这回是她下手不算重,没把刘玉娟打出伤。要是以后呢,万一她把人家打出个好歹来,那是赔钱能解决的问题么!那是她要进监狱蹲大牢才能解决的问题。
沈花打算跟奶奶好好说说清楚,村里人觉得打架斗殴,打都打了,赔个礼,道个歉,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可万一人家非要起诉你呢,万一人家家里头有厉害的人物,转过身儿报复回来呢。像她奶奶这老思想,可真得好好改一改。
沈寒露在三姐四姐说话前赶紧同奶奶解释说:“不是奶,我三姐四姐没光站着看人欺负我,她们想帮我说话来着,我拦住了她。您也知道,我三姐嘴皮子看着厉害,但她根本说不过刘玉娟那种人。我四姐呢,更是嘴笨。我呢,也不用她们帮我,对付刘玉娟这种人,我自己就行。”
沈奶奶听着连连点头:“好好好,我孙女有出息。”
沈花翻了个白眼:“奶,这打人算什么出息啊。你可要知道,打人是要进监狱的。”
沈奶奶说她:“你可别念了两天书就胡说八道,扇人一巴掌就要进监狱,那监狱里早住满了人了。三妞,我和你说,只要五妞没把刘玉娟打个半死,就没事!”
沈花:“奶,你怎么尽往坏里教五妞呢,还打个半死,她是个姑娘家,打打杀杀的像什么话!”
沈奶奶还没说话,沈寒露二舅妈先开口了:“三妞,你这话可说的就不对了。像你吧,你是要找对象结婚的,你当然是不能随便打人的。但咱五妞不一样啊,她是要招女婿的,她是要当家作主的!她性子厉害,将来招进来女婿就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啊。要是像你说的那样不能随便动手打人,那不擎等着被人欺负么。我和你说啊,这女人厉害点没什么不好。反正这夫妻之间,不是男人打女人,就是女人打男人。越厉害越吃不了亏,越厉害越受不了气。”
沈寒露二舅何富家喝止了她的话:“怎么说话呢你,五妞她才几岁,你就对她说这些,你也不怕教坏孩子啊。”
说完他又看向沈寒露:“五妞啊,二舅和你说,这打人是不对的,不管为什么打,打你动了手,这就是犯错了。咱犯了错就要改正,以后绝对不再随随便便伸手打人了,好不好。”
“好,我听二舅的。”沈寒露乖乖回答。
“二舅就知道我们五妞最听话,你知错能改,二舅也就放心了。五妞,你不知道,你姥姥姥爷一听你和人打架了,心里着急的不行,就怕你被人给打了。你说你这回遇上的是嘴上厉害手上不行的,是没有受伤,但万一下回你遇上个手上厉害的呢。人家打的你满地找牙,哭都没地方哭去。你说二舅这话说的有没有道理。”
沈寒露点头:“很有道理,我听二舅的。”
沈花对他们真是服气的很,这打架是因为怕万一对方厉害,你打人就变成了被人打么,是打架,尤其是主动动手打人,这事儿就不对。
但很显然,她们两个舅舅都觉得这话没问题,沈寒露大舅也说:“是啊,五妞,以后可别再和人打架了。你姥姥都多打年纪了,她不比你奶小几岁。这冷不丁的听人说你和刘玉娟打架了,就是人家说你没吃亏,是你光捡着刘玉娟打了,她没打着你,你姥姥也不信啊。你才几岁啊,刘玉娟又几岁,她又是咱们这儿出了名的胡搅蛮缠不讲理,你怎么能打得过她。你姥姥她都想亲自过来看看你,可咱们离的不算近,你姥姥腿脚也不好,我们怎么能让她跑一趟呢。这不,我和你二舅这上午就让我过来看什么情况。我和你二舅一来,结果你爹说你们今天要去市里看你娘,估计早回不来。我们就先回了家,这看天色不早了,估摸着你们该回来了,才又跑一趟。”
沈寒露说:“大舅二舅,你们别担心,我没事,等会儿你们走我就随你们去我姥姥家,亲自让我姥姥看看我,不然她该操心的睡不着觉了。”
沈奶奶开口说:“你是该去同你姥姥姥爷说个清楚,让他们别担心。不止你姥姥姥爷,还有你大姑二姑,小姨,她们都让你哥过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了,怕你被人欺负。明天你也去她们家,和她们说一下,别让她们操心你。”
沈奶奶口中的哥自然就是沈寒露姑姑家姨妈家的哥哥了。
沈寒露她爹沈满囤是家里的老小,上头两个哥哥两个姐姐,而沈寒露她娘何春香呢,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沈寒露又是沈满囤何春香的小闺女,自然在同辈中是小的。不管是从伯伯家论,姑姑家论,舅舅家论还是姨妈家论,沈寒露都没有弟弟妹妹,只有一众哥哥姐姐。
沈寒露打了个呵欠:“行,我明天去我姑我姨家一趟,舅,舅妈,我有些困了,你们等我一下,我收拾几件衣服,咱们就回姥姥家,我今儿就住姥姥家了。”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沈满囤发话了:“回什么回,你白天闹出事,大队里的队长,妇女主任,都来咱家询问情况了。我和人家说你不在,晚上才回来,人家就回去了,说等晚上再来。”
沈寒露摊手:“好吧,来就来吧。”
沈寒露大舅问:“满囤,要不要我们留下给五妞撑腰啊?”
沈满囤还没说话,沈寒露先开口:“不用,咱们和刘玉娟不是一样的人。咱们是以理服人,不是仗势欺人。大舅二舅,两位舅妈,你们先回去吧。我明天再去你们家看你们还有姥姥姥爷。”
沈寒露大舅母说:“你呀,可安生些吧,你娘不在家,没有人管你,你可别闹翻天。姑娘就要有姑娘家的样子,斯文一些。你看看你四个姐姐,一个个多好,瞧上去不比城里人差多少,五妞啊,你也多像她们学习。”
一听沈寒露这大舅妈和二舅妈思想观念就不是一个派别,除了她们本身性格的因素,还有一点就是沈寒露二舅家也是只有三个闺女,没有儿子。
见沈寒露他们家定下来招婿,沈寒露二舅和二舅妈觉得要是将来生不出儿子,那给招个上门女婿也可以。
再加上家里没有哥哥弟弟撑腰的,沈寒露二舅妈从小就教导闺女们,自己泼辣起来。你自己就不好惹,又哪里还需要撑腰的。
而且沈寒露二舅家也送了三个姐姐去念书,不过只有大表姐念书不错,考上了高中,毕业留在县里上班了。二姐和三姐都只念了个初中。
初中文凭在县里没有门路是不好找工作,但在公社里还算是‘高学历’,正好公社里招代课老师,现在她们两个都在公社的小学里代课。
第40章
沈寒露舅舅们离开,她大姐夫刘军私下同沈满囤说了会儿话,也返回县里了。
没过多久,沈寒露所在的向前公社三大队的队长和妇女主任两人就来沈寒露家了。
沈寒露他们大队的大队长姓沈,叫旺子,是沈寒露家的远亲。
妇女主任姓刘,叫春花,和刘和也是本家。
不过他们很显然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来走个过场。
一进门,队长就和沈寒露爹沈满囤说:“满囤啊,你这可真是养出一个厉害的闺女啊。”
春花婶子也说:“可不是,你们说谁家的闺女小小年纪对上刘玉娟能不吃亏,就是我们这些一把年纪的,也常常让刘玉娟给奚落的恨不得撕烂她的嘴。没想到你家五妞才几岁,就能在她手下占便宜了。说不准将来呀,是比刘玉娟还厉害的人物呢。”
沈寒露说他们:“叔,婶子,你们这是夸我呢,还是寒碜我呢,当我听不出来好赖话啊。”
刘春花说:“你也知道我们是在寒碜你啊,她刘玉娟是咱们大队里甚至整个公社里不讲理的人。你比她还厉害,你说你能有什么好名声!难道你以后出门,想被人挨个指指点点说‘看,那就是把刘玉娟打趴下的沈寒露’,五妞,你觉得这好听啊!是,你是打痛快了,但不值当啊。“沈寒露真没觉得所谓的‘泼妇’名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不过她也借坡下驴,顺势同村子里的两位领导保证:“叔,婶,我知道错了,以后我肯定不再犯,肯定不打人。”
见沈寒露认错态度良好,队长和春花婶子的脸色也好看了很多。
春花婶子和沈满囤还有沈奶奶说:“满囤啊,五妞这事儿她确实做的不对,但也情有可原。具体的经过呢,我和队长也调查清楚了,是刘玉娟先说你们家大妞二妞的坏话。当时呢,五妞虽然生气,但也没和她吵起来,而是对车内的其他人进行了一些普法教育。五妞说的这些呢,也确实是对的,没有说一句胡话。但是呢,刘玉娟恼羞成怒,又言语侮辱五妞,还连带说了你家春香的不好。这五妞性子急,也就动了手。不过五妞上午九点多动的手,刚才我们去刘老实家看,刘玉娟除了脸上还有点印子,没有别的问题。而我们询问了刘玉娟,她并没有提出要你们家对她进行经济上的赔偿。但也说这事儿她就不追究了。而五妞呢,她刚才也说了,她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不会再动手打人了。所以这事儿呢,就翻篇了,作为长辈,满囤你可以教育孩子,但千万记得不能动手打人,给孩子留下坏的印象,形成不好的榜样。”
沈花嘀咕:“春花婶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以为咱爹经常在家里打人,五妞才跟着不学好。那她可错了。五妞动手是和我娘学的,小时候我娘可喜欢揍人了。”
沈奶奶问:“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你们老刘家的人没说什么?”
刘春花低声和沈奶奶说:“不瞒您说,我们家几个长辈确实觉得寒露下了老刘家的面子。刘玉娟打就打了,这事儿说到底是她的不对,是她先嘴巴上没把门的。但是不能牵扯到刘玉娟的女婿身上啊,好几家还盼着讨好了刘玉娟,让她女婿松松手,送家里的晚辈进水泥厂当工人呢。你们也知道,刘玉娟那女婿不管怎么说也是水泥厂的副厂长啊,往厂子里招几个工人,抬抬手的事儿。”
这些人想的还挺美的,就沈寒露在县里念初中几年,都知道县里头一个水泥厂,一个翻砂厂,根本就是县里工厂掉底的,年年不赚钱就算了,还年年赔钱。
一是因为工艺并不精湛,二来市里有规模更大,甚至比县里这两个厂子规模大十几倍的水泥厂和翻砂厂,就是县里一些单位盖职工宿舍,都不愿意买县里的水泥,而是向市里下订单。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这两个工厂还得以保留,存粹是县里领导为了让县里看上去多几个工厂,尤其是多几个重工业,仅此而已。
这是县里生活的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至于水泥厂,要想摆脱现在的窘境,还真是挺难的,最起码得有一位有魄力,有见识的领导。
沈寒露没忍住开口:“想的还挺美的,但是你们也不想想,他说上去是副厂长,你们还以为他是管着什么千人大厂子啊。据我所知,市里有自己的水泥厂,咱们二王县呢,是类似于一个圆的形状。其中一半和市区接壤,另一半和太平县接壤。这是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咱们县里生产的所有东西,除了卖给咱们本地人,都只能卖到市里或者太平县。市里人家有自己的水泥厂,也不需要咱们县生产的水泥。太平县呢,又穷,需要水泥的地方更少。再说太平县和怀良县也挨着,人家要买东西,完全可以去怀良县买嘛。”
刘春花听不懂沈寒露这话的意思:“那这和他们想让家里晚辈进水泥厂有什么关系呢?”
沈寒露说:“当然有关系了,你们想啊,水泥厂能卖出去的水泥就那么多。如果他们新招了工人,工人数量增加,是不是说生产的水泥就多了?”
“这肯定啊,两个人干活肯定比一个人干的多啊。”
“那生产的水泥多了,但是往市里卖,市里不需要,往太平县卖,人家也不需要。这最后卖出去的水泥还是之前的数量。也就是说这挣的钱还是那么多。但是原本挣的钱正好给原来的工人发工资,但现在工人多了,工资是不是就不够分了。”
大队长和春花婶子听的直点头:“五妞这话说的有道理啊,这东西没卖出去,这新来的这部分工人的工资自然发不出来。”
沈寒露说:“不止是新来的这部分工人的工资发不出去,就是原本的那些工人,工资都不一定能发出去。”
“啊,这又是为啥?”
沈寒露说:“这水泥它原料也不是平白就来的吧,矿得采吧,窑得烧吧,烧窑得用煤炭吧,煤炭得花钱买吧?你新烧的水泥没卖出去,但你煤炭用掉了,你这钱你不就是白花了。”
众人听的豁然开朗,尤其刘春花说:“那五妞你这话的意思是哪怕刘玉娟的女婿是水泥厂的副厂长,他也不能随便招工人进去?”
沈寒露摊手:“这话我可没说,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他有什么本事啊。他连十六七的小姑娘都敢娶,说不定也敢随便招几个人。只是这厂子里的账,不只是厂子里管财务的要负责,厂子的领导,县里的领导,都是可以看的。反正你们想十个八个的都送进水泥厂当正式工人,我觉得纯属做梦。”
这时候大队长开口:“我觉得五妞这话说的也是实话,他虽说是副厂长,但毕竟是咱们县里的厂子,在县里水泥厂规模都比不上满囤大女婿上班的农机厂,更不用说三妞上班的副食加工厂了。三妞他们厂子做的月饼的方子可是咱们二王县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就是市里的糕点厂拿了咱们的方子,做出来的都没咱们的好吃。这是为什么,因为咱们用的是自己种的麦子,用的是从山上挑下了的山泉水。就是在整个宁市,一说月饼就是咱们二王县的月饼。所以这县里的副食加工厂才能开大,开成全县最大的厂子。可这水泥,只要跟前有矿,那就能生产。人家市里有自己厂子的,干嘛非买你县里的。所以啊,你们想要这家一个,那家一个的送进水泥厂上班,那根本不可能。这就算是副厂长,估计也只能让两三个人进厂子。你们虽说都姓刘,但这总有个亲疏远近。这别的不说,就刘老实下头那两个小儿子,一个五零年生的,一个五一年生的,可都够了进工厂当学徒工的年纪了。人家刘万儿有自家弟弟不帮衬,还能帮助你们这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