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胡奉林这,不止拿到了知母,还找到了独活,想快点回去处理药材的叶桑,一出胡家大门就加快脚步往回走起来。
倒是叶平湖仗着腿长,还能边走边左顾右盼一下。
快出向阳生产队的时候,俩人跟一个穿着一身军装的年轻男人,走了个两碰头。
叶桑一心赶路没怎么注意对方,瞥过一眼,觉得绿军装还挺衬腰身,要是有条件给叶平湖整一身,应该不错。
到叶平湖这,都跟对方拉开不少距离了,他还频频回头往后瞅,还扯着他妹的袖子,用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语气说:“哎,那个人穿了一身军装哎。”
第24章
兄妹俩到家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叶家一家子吃饱饭正在院子里乘凉。
最近因为猪瘟的事,叶桑在生产队上有种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感觉,这也是他们待在自家院子里都没出门的原因。
晚上没事,吃完饭,叶桑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还没起床就听院子里乱糟糟的,像是在吵架。
昨夜猪圈里莫名其妙的死了一头猪,早上李水生急着去跟李向前说这事,去的路上被站在街上的乡亲问起时,照实说了。
结果这一说不得了了,有几个一早就对叶桑拿那么高工分还不用下地而不满的队员,撺掇着一起来找上李向前,拉着对方来到叶家,非要说道明白。
领头的叫沈贵红,是个早些年下乡的知青,由于年纪大了回不了城,就嫁到了生产队上,自诩城里来的见识多,打着头锋。
“队长也不是我们眼红,叶桑一天拿队里三个工分,顶我们下地干半天的,平日没事见天的在家待着,猪有病了,就说看不好了,凭啥啊?这不是典型的干拿工分不干事是啥?”
“对对,这事不公平,还说给猪吃药预防,这也没防住啊。”有人应和。
猪圈里的东西是生产队的公共财产,死一只他们过年就得少分一份肉,为了口吃的,别说只是乡亲,就是亲戚也能翻脸。
“你们不能这么想,猪瘟这事都知道它的厉害,平时咱队里猪牛有个啥毛病,桑桑哪次不是尽心尽力给治的,这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李向前苦口婆心的解释道。
猪圈里昨夜死了一头猪这事虽然他也很痛心,但是理智上他知道这事怪不了叶桑。
猪瘟这事,没听说过谁能治得好的。
沈贵红才不管这套,她觉得自己是在维护大家共同的利益:“看不了就不要接这个活,现在算咋回事,拿着工分干不了活?这也就在咱队里,要放在外面还不知道被人砸多少次摊了呢。”
还有人接茬问:“桑桑呢?是不是还没起啊?猪圈里猪都死了她还能在家睡这么香。”
“起了。”叶桑出屋时正好听到这句,接话道:“您几位先等我洗把脸再说,都先坐吧。”
来找茬的几个被她这一出弄得一愣,然后眼睁睁见她真的丢下他们就去洗脸了,就跟没发现她们是来找茬的一样。
王桂芬一直冷眼旁观着没做声,此时见闺女冷不丁出来,才冷着脸跟他们道:“都坐吧,有啥想说的等桑桑洗完一次性说完,给猪牛看病这事我们也不是非要干,你们要觉得吃亏了,大不了这活我们不干就是,我们老叶家又不是养不起闺女。”
被人上门找闺女茬这事让她挺恼火,经过这段时间观察,她发现闺女确实恢复记忆了,以前跟着公爹学的那些也都记起来了,现在就算生产队真的一个工分都不给,她也不怕,无论哪个年代,都没听说当大夫的有饿死的。
听完王桂芬这话,李向前眉心跳了跳,怕当娘的铁了心宁可养着闺女也不让她继续负责给队里猪牛看病这活,赶忙赔笑道:“嫂子你先别生气,有啥事等桑桑洗完脸咱再说。”
“能有啥事,我们又不靠那三公分活着,多那三公分我们没好过多少,少那三公分也饿不着。”
昨天叶桑用钱买草药的事让王桂芬算了笔账,算完她发现闺女最近俩月多得的那仨工分才刚够买药钱,这还不加之前吃的那些药草。
叶桑洗漱完,坐下直接道:“为生产队服务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这样吧,往后给队里猪牛看病我不要工分,但是草药的话因为最近不好上山,所以得队里自己想办法,无论公社还是县里收购站都有卖的。”
她实在是不想跟队里这些妇女们掺和,生产队就这么点家产,想在队里发家致富真不是个正路,想要让家里好过点还得想别的办法。
“不是,凭啥……”旁边林兰不甘心眼睁睁把到手的工分再送出去,刚想说话,结果被婆婆看过来的一个眼神给吓一跳,最后只能不情愿的闭上嘴。
来找茬的几个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不要工分免费给队里的猪牛看病,乍一听没毛病,这是赚了。
送走那几个觉得闹完赚了的人,叶桑跟着李向前出门往猪圈去,路上李向前几次动嘴,想许点什么,最后也没说出口。
实在是刚刚叶桑的话太过大义凛然,现在再给她东西就像在侮辱她的一腔爱队之心一样。
死猪被搬到了猪圈外面几十米的地方,之前一发现猪瘟,叶桑就嘱咐过李水生,一旦再发现不对劲的猪要尽快隔离。
“是最急性型的猪瘟,这种症状没预兆,前期发高烧接着不用一两天就会直接死掉,不过这种症状的在少数,不用担心猪圈里的猪都会这样。”确定完这个病,叶桑跟李向前说:“直接烧了或埋山里吧。”
李向前看着才死半天就招起苍蝇的死猪沉默的点了点头。
以前得猪瘟的病猪死后生产队的人不舍得扔掉,拿回家吃过,然后半数人吃完的上吐下泻过好几天,从那时起他们知道了得瘟病死掉的猪是不能吃的这事。
接着又检查了遍猪圈里现有的猪,没发现问题,叶桑才回去。
从猪圈出来她就觉得身上猪粪味浓的熏眼,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插门洗澡。
知道闺女有去过猪圈回去洗澡的习惯,王桂芬上工前还给烧了锅热水备在灶上,叶桑回来时水还烫着,洗完以后,不知是天热还是心理原因,她总觉得那股味还伴在她左右。
快晌午时,胡奉林来了。
当时叶桑在熬预防猪瘟的药,猛不丁见到他还愣了下。
“您坐会,我去地里叫下我爹。”
“不用,你先忙你的,我不急,等你爹他们正点下工就成,你这熬的是什么?预防猪瘟的?”
院子里中药味浓的呛人,不过对常年浸泡在中药堆里的胡奉林来说却觉得挺亲切。
“对,倒数第二副了,喝完明天那次,后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都看那群猪的命了。”叶桑往灶膛里填着柴说道。
因为夏天在灶房做饭太闷热,生产队上家家户户都会在院子里的墙角边再垒个灶,一到夏天就会用院子里的灶,露天在外面烧火做饭,最近几次熬药叶桑也是在这个灶上熬的。
晌午叶长胜他们从生产队下工回来,胡奉林才说他这次来的主要目的。
“昨儿空青来了,你们看看要不定个时间让俩孩子见见?”
“桑桑?”叶长胜掉头喊了闺女一声,示意她有没有想法。
叶桑点头,表示这事她没意见。
细算起来她不抵触结婚,只是不想早婚,但是这年月普遍早婚,不提前找个,后面剩下的那些指不定都是些什么高级货。
跟后世不同,后世那些大龄青年,有很多是主动剩下的,但是这年月被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被动的,所以既然有结婚打算,她想着还不如把握机会,提前找个合心的。
在他们这乡下,要说自由恋爱完全是痴人说梦,与其到后面在生产队同样靠相亲找,还不如提前见见这个定过娃娃亲的定亲对象。
在叶桑点过头后,叶长胜沉思了下才说:“这边明天上午桑桑还得熬次药,您老看后□□么?”
“行啊,早见完要是桑桑觉得能行还可以多见两次,相处相处看看脾气合不合适,这次空青有半个月的假,听说现在年轻人都流行见完处处再决定能不能结婚,跟你们那时候可不一样了。”时代在进步,胡奉林感叹道。
外面陆续有人拿着碗来端预防猪瘟的药,锅在院子里的灶上,来了都自己舀了端着走,最多朝屋里喊一声表示打招呼,只有大妮子她娘是带着大妮子进屋的。
早上她带着大妮子过来时,叶桑正好去了猪圈,没赶上换药,所以中午从地里下工回来,她才又带着大妮子过来。
大妮子头上的那道大疤,抹过几天祛疤药膏后,已经肉眼可见的淡了很多,最近因为抹完药得包上纱布,生产队上的人还没发现这个变化,倒是天天带着闺女来换药的大妮子她娘比较直观的见到了药起效用的过程。
换好药,叶桑道:“快好了,估计再抹个十来天能差不多。”
大妮子她娘不住说着谢,还略带讨好的说:“听说早上贵红带着几个人来找你说给猪牛看病的事了,其实我们都觉得一天给你三个工分不亏,现在我们都在跟队长说让他把那三个工分再给你来着。”
早上沈贵红几个在叶家找完茬,得出叶桑往后不要工分免费给队里猪牛看病这一结果后,没少宣传这是他们的劳动成果,他们认为自己为队里其他人争取到了利益,说起来还挺沾沾自喜。
旁观完叶桑整个换药过程的胡奉林在闻到一股熟悉又特殊的气味后,惊讶的问:“桑桑,你这祛疤药的药方是加人参的那个?”
“嗯,加过,我看药方上写着需要,您知道这个药方?”
“知道这个药膏,你爷当年分过我一点。”
跟叶进先当了多年朋友的好处是,叶家很多独门秘方他都略知一二,不过由于方子里有的药材太过稀有,俩穷鬼没能把方子都试一遍,只是挑着几种简单不太耗钱的做过。
当年叶进先也做过祛疤药,不过用的山参是二十年的,身为老伙计,胡奉林有幸分到过小半瓶,就那二十年山参药龄的祛疤药也让他念念不忘了小半辈子。
下午胡奉林走时,是拿着一瓶叶桑新做的祛疤药走的。
到家后,他把事跟赵家祖孙一说:“订好了,后天见,到时候带空青过去就行。”
“好好好,老胡我就知道你比老叶靠谱。”接到消息,赵水柏激动地拍着胡奉林的肩膀一连说了三个好。这还不够,他站起来原地转了圈后,就进屋去倒腾自己带来的那堆打算给孙媳妇的礼物去了。
“……”赵空青沉默了下才掉头跟胡奉林说:“胡爷爷,我爷这情况,还得请您多担待一下。”
“没事没事,我跟你爷不用那么客气,空青你随意啊,我去找你爷说点事。”因为叶桑给了他一瓶新的祛疤药,胡奉林心情正好,就跟小孩爱跟小伙伴炫耀新玩具一样,现在他也急于去找个懂他的人炫耀一番。
赵空青:“……”果然跟他爷能当朋友的人都不能以常人眼光对待。
在胡奉林回来前,赵空青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听赵水柏传授相亲经验,还是强制的那种。
从小赵空青就知道他爷给他定过一个娃娃亲,据说还是他爷老朋友的孙女。
而且他爷还说,人家是看他们祖孙可怜,才忍痛把孙女许给他的,所以他以后要是不好好对人家,肯定会遭到天打五雷轰,而他这为了孙子诓骗姑娘爷爷的老头子也会被连累,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说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简直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不过从小被忽悠久了,到长大以后,赵空青对他爷是否真给他定过娃娃亲这事开始保持怀疑态度了。
直到十天前,他在部队接到电报,上面让他请假连带一个地址。
本来他还以为他爷出啥事了,风尘仆仆的一路赶来,结果人家跟他说给他定娃娃亲的姑娘年纪到了,怕晚了对方等不及嫁出去,让他来让人家相看一下。
刚听到这话时的赵空青:“……”如此不着调的老头是他的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晚才更的原因是我去找蝉蛹去来着,油炸很香
第25章
熬完最后一次猪瘟预防的药以后,叶桑自觉任务完成,开始捣鼓起她那个狗皮膏药的药方来。
这次的药方照样很复杂,加上天山雪莲有近百味,除了植物油不好弄,其他的叶桑倒是都准备齐了。
可谓是万事俱备,不过植物油这个东风,不是一点半点的难弄。
现年月油都得用油票才能买到,在乡下,一个成年人一个月有半两油票的指标,现在整个叶家十口人加起来一个月才不到半斤油的指标,一大家子一个月吃半斤油,菜里蒋蒋有点油花,所以从家里弄油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叶桑想到叶平湖在生产队朋友挺多,觉得他门路应该不少,所以找上了他。
一听叶桑来意,叶平湖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咱娘会打死我的,不成不成。”
他以为叶桑打的是家里油的主意。
“不偷家里的,你去外面问问,看有没有想换或者卖的,换的话我这还有半罐野蜂蜜,要是不换,卖的话我按供销社卖的两倍价出,要两斤。”
叶平湖听完,用打量的眼神盯着叶桑看了好一会,幽怨的问:“妹儿,说实话,咱爷给你留了多少钱?”能让你花起钱来眼都不眨一下。
叶桑一顿,算了下才说:“没多少了,还剩二十。”
本来不少的,最近被她买草药买的,已经花出去一多半了。
叶平湖:“!”这个没多少对他来说也是天价了好么。
无论在哪个年代,只要有钱就有门道,下午叶桑给完钱,到傍晚叶平湖就把油搞来了:“只有棉油了,最近供销社只供这个。对了,你要这么多油干嘛?”
只顾着办事,下午他忘问他妹要油做啥了。
“做药膏用,发现一药方,治风湿的,药效应该挺好,做完让娘给咱姥送点去,我记得她腿老不得劲。”
一听是做药用的,叶平湖一点都不好奇了,想起出门之前他娘让他带的话:“咱娘让你早点回去洗洗,明天赵家那边来人,让你别带着一身药味见人。”
其实照他说,他妹这身药味还挺好闻的,而且再怎么洗,估计都是洗不掉的,这个味已经有那么点渗入皮肉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