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把人送走后,她又全身心投入到另外两种辩证药方的编写中。
因为军区总院没有另外两种脉象的肺痨病人,李长宏听说她要研究另外两种辩证药方,难得给她走了个后门,让她去了曹惠所在的医院。
本来叶桑还不知道曹惠在这个医院,结果过来第一天在医院食堂两人碰了个正着。
曹惠端着刚打好的菜一转头就看到侄子的对象:“桑桑?”
“大娘。”叶桑乖乖喊人。
“你怎么来了?你自己过来的还是跟老爷子一起?”
“我自己。”说话的同时叶桑把手里的搪瓷缸递到打菜师傅跟前道:“师傅,半份土豆一个馒头。”
见叶桑打饭,曹惠赶忙去兜里掏饭票,递出去时被叶桑阻止了:“大娘我这有,您留着吧。”
等叶桑打完饭曹惠张了张嘴,很多话想问不过一时也不知从哪问起。
比如过来干嘛,怎么会来员工食堂打饭,还有这得饭票。
“我是被我们院长塞过来的,具体干嘛还不能跟您说。”
关于军区总院有了治肺痨的药这事外界不少人知道,但谁想出来的这药除了内部那些医生护士还真没几个人知道内情。
这次叶桑过来李长宏也是直接跟这边的医院的院长打的招呼,其他人一概不知。
曹惠点了点头,没再深究,军区总院到底跟普通医院不一样,很多东西都会有保密条例。
说完正事曹惠才注意到叶桑饭缸里的土豆跟馒头,看清后她下意识皱了皱眉:“你就吃这么点?”
“我中午吃的不多。”
“怪不得这么瘦。”
叶桑端着饭缸跟在曹惠身后,听着这些让她左耳进右耳出的话没半点反应。
平日跟曹惠一起吃饭的几个女医生见她这次领了个陌生小姑娘过来,都有些好奇:“小惠,碰到亲戚了?”
“我侄子对象。”说完曹惠还不忘扭头提醒叶桑道:“叫阿姨。”
虽说不赞同这桩婚事,但大局已半定,在这种场面事上她不至于落自己面子。
叶桑点头叫人:“阿姨们好。”
最初说话的阿姨笑眯眯的摆手道:“好好,快坐下。”
整个吃饭全程,都是几个女医生在跟曹惠说话,而曹惠跟她们搭话中途,不忘盯着叶桑让她吃肉,当然肉菜是曹惠打的。
吃完叶桑起身告别:“大娘,我吃饱了,还有点事得先走。”
曹惠点点头:“去吧,傍晚我跟你回去一趟,你等我会?”
“好。”这边说完叶桑掉头跟几个盯着她动作的女医生打招呼告别:“那阿姨我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吃。”
“去吧,有空再跟你大娘过来玩。”几个医生都以为她是跟着曹惠来的。
下午叶桑给几个得肺痨的病人切完脉记下脉象,跟带她的医生打过招呼,就去了曹惠门诊办公室。
这年月专门来看烧伤烫伤的不多,所以叶桑过来时曹惠正闲着没事在看书。
听到动静她还以为有病人,抬头一看没想到是叶桑,刚想说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就看对方指着桌子对面的椅子先一步道:“您不用管我,我借下地方用用。”
娘俩一个看书一个写药方,直到下班也没再来个病人,倒也挺安静。
下班以后是曹惠骑自行车把叶桑带回去的,说起来叶桑还稍微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到家后作为蹭车补偿她赶忙做饭去了,留下曹惠跟赵水柏这对公媳在院子里说话。
聊完近况,赵水柏像是炫耀宝贝一样,把肺痨药方是叶桑写出来的事跟曹惠说了说。
曹惠学的是西医,年轻时曾留学海外,后来国内战乱她抱着一颗爱国心回了国。
在前线认识了赵江东也就是赵水柏的大儿子,抱着把外敌早日赶出家园的共同理想两人结成了夫妻。
后来战乱结束,因为家里需要有人照顾,她又主动从部队转业到了京市人民医院。
关于军区总院有人研究出了治肺痨的药的事曹惠早就略有耳闻。
但具体是谁研究出来的她还真不知道。
“这个先别往外露,肺痨的四种辩证药方桑桑已经写了两种,另外两种才刚开始写,去你们医院也是为这事,最近她往那边跑的勤,你照应着她点。”
之前叶桑不说是她不知道曹惠的底,而赵水柏敢说是因为他相信儿媳心里有数。
打这之后只要叶桑去京市人民医院,到了午饭时间就会被曹惠捉去一起去食堂吃饭,在对方嫌她干瘦的同时还不忘给她猛塞肉。
叶桑写另外两种辩证药方比写第一种时状态好了点,但饶是如此就算有曹惠盯着时不时逼她吃肉给她补着写完她还是瘦了五六斤。
本来就不胖的身子骨,瘦个五六斤立马就显了出来,看的曹惠不止皱眉,还不客气的批评过她不拿身体当回事。
叶桑就老实听着,只笑也不反驳。
这副模样看的曹惠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最后气的都差点给侄子去信告状,最后被仅剩的那点理智拉住了没那么做。
叶桑最后两种辩证药方写完的日子跟前面两种药方拿人做试验出结果的日子没隔几天。
确定前面两种方子真能治好肺痨病人以后李长宏着手准备起后续临床试验工作。
新研究出来的两种辩证药方继续由叶桑负责,李长宏张罗着又从别的医院借过来不少肺痨病人,经他们同意后开始给他们进行初步治疗。
现在整个京市不少肺痨病人跟家属都听说军区总院有了能治肺痨的药,都在巴巴盼着自己或家人能被接进去试药,为了保险李长宏只抽调了一批四十几个病人过来。
在这四十几个病人好之前他是不打算再弄人进来,因为消息一旦传开,根本无法保证外面的那些人中到底有没有身家不清白的混进来。
这次接进医院的肺痨患者中,同样有个从解放289医院调过来的病很重的患者,这次这个倒是熬过来了,没死。
但让叶桑没想到的是,有个肺痨明明不是很重的男病人,身体却跟有抗药性一样,无论吃多少中药下去都不管用。
中药不管用只能吃西药,但最管用的西药利平福压根还没面世,所以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最初的肺痨初期发展到中期,最后还有可能到后期,直至死亡。
不到两个月时间,李长宏从附近医院借来的这批病人陆续被治好后都出了院,只剩特别严重的那个还得再待一段时间,而中药怎么吃不管的那位早就出了院,因为他这种情况,跟被判死刑差不多。
在这期间李言招从乡下回来过一次,知道叶桑的努力跟成果,他也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几句鼓励的话。
至于对叶桑有什么影响,无非是他在临走前给徒弟留了句:“最近我有些忙不过来,你这次临床试验做完,看来得来帮帮我了。”
拜师几个月,礼也收过,从人家那里也学过不少东西,所以李言招这个条件一提,在知道没摇头余地的同时叶桑倒也答应的干脆利落。
第55章
既然答应给师傅去帮忙,所以叶桑在后面两种治肺痨的辩证药一在人身上试验完,并确定没发现副作用后,跟李长宏派来的人交接好接下来的临床试验的事就去了乡下。
至于往后临床试验怎么做,到什么程度,都不在叶桑关心范围里,这年月因为受医疗器材限制,其实临床试验比后世要好做的多。
基本都是拿人试药,再从人身上看反应。
饶是如此,枯燥又漫长的临床试验叶桑还是提不起兴趣,让她查资料写药方可以,做这个她还真不拿手。
为这事李长宏还给她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大意是如果后续临床试验她不参与进来,遇到难题很难解决,药方面世的时间又要被无限期拉长之类。
最后无奈她只能挂了个名,说有事随时发电报联系。
幸好李言招最近去的地方就在京市隔壁省,如果有事回来倒也快。
这天一早吃完饭叶桑跟赵水柏打过招呼就背着包袱出门一路溜达着去了汽车站。
去隔壁省坐公共汽车比火车省事,除了快,买车票也不用特意开介绍信。
打从来了这个时代叶桑还是第一次坐公共汽车,以前她在书上看到过这年月的汽车售票员是个吃香职业。
其他一概没有了解,所以坐到半道她才会深刻反思自己为何从没问过这个年代公共汽车到底好不好坐。
刚开始还好,自打出了京市一路往北,越走越偏,越偏路越难走,有段路比坐轿还颠簸,加上这年月公共汽车的油箱还是在车里面,汽油味一窜,说句记忆深刻也不为过。
公共汽车颠颠簸簸的跑了五个多小时,在叶桑觉得再不到站她可能就要吐车上时,终于听坐在前油箱盖上的女售票员扯着嗓子喊:“河沟县快到了,有没有下车的?”
没等叶桑举手,前面先一步有人喊了:“有。”
挤挤巴巴的下了车,缓了十来分钟叶桑才觉得自己像是又活了过来。
有个老太太见小姑娘在路边蹲了这么久,不放心过来问了句:“姑娘,没事吧?”
稍浓的口音让叶桑一时有些不适应,抬头见老太太挺面善,摇头笑道:“没事大娘,刚下车我有点晕缓会就好。”
“没事就成,姑娘家家出门在外得注意着点。”说完老太太又瞅着叶桑身后的包袱问:“你这是来走亲戚还是城里下乡来的知青啊?”
“我来找亲戚,大娘您知道安洋公社怎么走么?”
“安洋公社出了县城得一路往南走,远得很,你紧着点说不定天黑前能到。”
老太太慢吞吞说完,掉头想说不如在县里住一晚早上再走,想起县里连个住宿的地方都没有,没好开口。
跟老太太道过谢又道过别叶桑才往县城外走。
这次李言招说缺人是真的,以至于他都腾不出空来接徒弟,只能给叶桑一个地名让她自己摸索着找过去。
路这么远刚才老太太也只是给了一个大致方向,具体怎么走还得靠叶桑一路打听过去。
这年月大白天也不怕找不到人问路,有个地址,地里又到处是上工的生产队员,大伙还挺热情,一问就说。
最终叶桑在问过七八个人,紧赶慢催的终于赶在天蒋蒋黑时看到了接她的人:“师傅。”
李言招笑着点头调侃道:“走一路累不累?再不来我都以为你丢半道了呢。”
“还好,比想象中远了点。”这地比叶桑家那边都荒凉,走到半路时她就在想师傅到底怎么找到这来的。
“这边偏僻,公社还得再往前走走。”
打从四点多钟李言招就站在公社路口等徒弟,越等越往外走等了俩小时也走出去两三里地,这才把徒弟等来。
师徒两个走到公社时天已经黑了,李言招带着叶桑去了他住的地方。
这次他在安洋公社给人看病算是军总医院支援地方卫生室,不过由于公社没有住宿的地方只能将就。
“我暂时住在公社卫生所的一个大夫家里,这边条件相对艰苦些,你今晚暂时先跟他家的小孙女挤一挤吧,要是你不习惯明天我再给你另外找个地住。”
进门前李言招提前跟叶桑打了个招呼,怕她跟别人住一起会抵触。
住宿这事叶桑倒有心理准备,本来之前她师傅回去时也说过出门在外借住是常事。
晚饭叶桑跟着师傅蹭了借宿的主家一顿,窝头加土豆炖咸肉,是家里女主人听说叶桑要来特来做的,吃饭时还一直给她夹菜,热情的不得了,以为她不好意思多吃。
到第二天,外面天刚蒙蒙亮叶桑就生生被外面乱哄哄的哭闹声给吵醒了。
刚听到这动静她打了机灵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衣服穿到一半她才想起这不是在老家,没人找她救命。
跟她睡一个床的小姑娘叫林二花,才十二岁,被外面的哭闹吵醒后见叶桑坐在床上拿着衣服没动,问道:“桑桑姐你要不要再睡会?”
被这声姐喊回神后叶桑才顺手把剩下衣服穿好:“不用,我出去看看怎么了,你再睡会吧。”
林二花揉着眼从床上坐起来,皱眉嘟囔道:“最近有好多人都发烧感冒,爷爷给他们打上吊瓶也不管用,估计又有人出事了。”
叶桑听到这消息愣了下,没闹明白事情的起因,不过外面嚎的厉害她也没空追问,打算先出去看看。
公社卫生室在林家隔壁,有个啥事听得一清二楚,这次声音就是从隔壁卫生室传过来的。
叶桑过去时,有个中年妇女正哭着想给林二花的爷爷跟李言招下跪,被人架着拉住了没让她跪下去。
“大夫你救救孩子他爹,求求你了救救他吧,他们说你是京市来的,你一定能救他的,昨晚他还好好的说不会扔下我们娘几个不管的。”
顺着她的话叶桑往旁边看了眼,发现床上躺着一个面色发青的中年男人,目测像是已经没了呼吸。
跟着妇人一起来的几个本家的妇人边哭边拉还得边劝她想开点,毕竟还有孩子在。
估计是接受了人确实走了这个现实,中年妇人掉头扑在床上男人身上又哭起来:“他爹你醒醒,你咋能这么没良心,你这一走让我们娘几个可咋活啊。”
众人听着这凄惨的哭声都挺难受,谁都没出声。
叶桑默默凑到李言招跟前,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师傅。”
李言招侧头道:“过会跟你说。”
像是一出闹剧,人命在疾病面前显得尤为渺小,那个男人怎么抬来的又被怎么抬了回去。
毕竟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没了呼吸,抬他来的大家伙也都知道,只不过他媳妇不甘心不想接受这个现实才执意要来卫生室一趟。
送走这群人,李言招才有空坐下跟叶桑细说起这个问题:“前天我接到求助说最近安洋公社卫生室这边有不少人出现发烧症状,但是吃药打吊瓶都不管用,我这才来不到两天已经死了三个人了。”
旁边林二花的爷爷皱眉补充:“有的还去过县里医院做检查,不过啥也没查出来,就说感冒,也是按感冒治的,但也不知道咋回事就是治不好,主要是不退烧。”
叶桑试探道:“或许不是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