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星轻哼:“找你的人那么多,我哪儿排得上号。”
江予迟微怔,真的是星星。
那年她十七岁。
“一个人来的?怎么回去的?”江予迟想起那天的温度,忍不住皱眉,“一句话都不愿意留给我。”
盛星撇撇嘴:“围巾呢,丢了吧?”
江予迟头疼,仔细想了想:“六月走得急,留在宿舍的东西拜托舍友寄回去了,说不定在老宅。”
盛星把手机一丢,昂起下巴,道:“我才不会给你织第二次。”
江予迟见她这样可爱,忍不住捏捏她的脸,温声道:“不用第二次,三哥一定去找回来。你还没说,是怎么来的。”
盛星眨眨眼,老实道:“和剧组请了一天假,晚上雪太大了,回不去,住在酒店里。那会儿我没成年,你学校边上的酒店不让我住呢,后来李疾匀找人给我开的房,第二天早上才走的。那晚放烟花啦,三哥,你看见了吗?”
江予迟自诩是个冷漠的人。
可面对盛星,他的心总会变得柔软,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去牵她的手,哑声应:“看见了,烟花声响了很久。你给我发了短信,祝我新年快乐,我回你,星星也是。”
那时的江予迟有无数的希望。
希望她健康快乐地长大,希望她不受爱情的苦,可他的星星一直在受苦。他挣扎过,嫉妒过,现在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儿说。
盛星想到那条短信还有点气,戳戳他的肩,不满道:“我给你发六个字,你才回四个,怎么那么小气。”
江予迟低头,亲了亲她柔软的指尖:“以后改。”
两人坐在一起,低声细语地说了一会儿话,江予迟去洗澡,盛星趴在床上,晃着脚,心情愉悦。
当时的她有多失落,现在的她就有多高兴。
她真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啦。
盛星扒拉出小号,发了一条新微博。
[6月26日:我还能织二三四五六七八条围巾,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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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宁北市那天下了雨。
盛星第一次知道江予迟那几年呆的地方就是这儿,他们越过暴雨,七弯八绕地进了某个无人区。
她还有点儿忐忑,问江予迟:“三哥,我能去吗?”
江予迟挑眉:“怎么不能去?别怕,你有通行证,我结婚可打过报告。不过,他们都认得你,可能会过分热情。”
鲨鱼也安慰盛星:“嫂子,他们可怕迟哥了,肯定不敢起哄。”
盛星倒不担心这些,她已经见过世界上最热情、最可爱的人们了,她从不怕派大星们,也不怕别人对她的喜爱。
她就是担心会看到什么机密。
江予迟知道了还笑她:“能让你看见的机密,能算什么机密?”
盛星轻哼一声,拧了他一把。
一到地方,江予迟拎着盛星去了家属房,叮嘱了几句,急急和鲨鱼离开,盛星也不介意,自顾自地放好行李,开始打量着这小小的房间——不大不小的屋子,放着衣柜、书桌、双人床,被子整整齐齐,一间浴室,外头有个小客厅,放着电视机,简单又温馨。
窗户上贴着福字,看颜色是刚贴上去的。
雨不大,淅淅沥沥的。
操场上、训练场里,随处可见人影,盛星好奇地张望了会儿,收回视线,一转头,冷不丁对上一双炯炯的眼睛,一颗黑漆漆的脑袋。
盛星一愣,下意识道:“你好。”
哪知门外的人一声高亮的吼叫:“嫂子好!”
盛星差点儿被吓到,门口的人蹬蹬蹬跑进来,朝她敬了个礼,自我介绍道:“嫂子,叫我小丁就好,是江队让我来找你的,拿了点必需品和零食。”
“我叫盛星,可以直接喊我名字。”盛星眨眨眼,也学着他有模有样地敬了个礼,“江予迟以前是你的队长?”
小丁咧嘴笑了一下:“是!我认识你,我们整个队都认得,逢年过节,队里挑电影看的时候,江队回回都选你演的电影。”
盛星一怔,轻声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丁毫不犹豫地应:“五年前!”
...
桌上放着几袋零食和一些洗漱用品。
小丁走后,盛星一直瞧着这些东西发呆,出神中,她迟缓地想起一些以前没注意却很重要的细节。
江予迟本该一毕业就结婚的,却硬生生往后拖了两年。
他说只要她愿意,她永远都是他的妻子。
他看她的电影、电视剧,关心、在意她的一切。
盛星第一次想,他说喜欢她,可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第43章 见星43 天地
盛星有心想逮着江予迟问几句, 却找不到机会。
自那天下午他和鲨鱼匆匆离开,连着三天都没回来,不但没回来, 连个电话都没有。小丁和她说, 他们去的地方要没收手机,他只能托人给队里打了电话。
这三天, 小丁负责带她去玩儿。
西北的天有许多模样。
盛星这些天看得最入迷的, 就是这里的天空。她曾听人说, 沙漠是有心跳的,西北的风是有呼吸的,时间单位无比漫长。
油菜花海灿烂、富有生命力, 向日葵热烈盛开,成片的金黄蔓延至天际, 无数生机在这片土地上蓬勃生长。
当江予迟仰头看着辽阔的天, 会想些什么?
会想到她吗?
小丁开车回队里, 看了眼趴在窗口的盛星,道:“嫂子,晚上和我们一块儿看电影吧, 可热闹了。”
盛星回过神,笑着应:“好”
西北监狱。
江予迟和鲨鱼一前一后走出大门,鲨鱼神色凝重:“哥, 蜂鸟交代的大部分是真的, 肯定有假的部分。”
江予迟问:“新监狱有什么特别的?”
鲨鱼摇头:“去查了,近一年进去的犯人和蜂鸟都什么关系。除了看守松快一点儿, 和这儿没多大区别。”
蜂鸟被关在监狱近三年,从未开过口。
前段时间,他主动提出交代两个大供货商, 条件是换一个新的监狱。江予迟的队伍是最了解蜂鸟的人,因而西北这边特地联系他们,寻求帮助。这三天,就是在辅助调查蜂鸟交代的哪些是事实,哪些是诱饵。
江予迟沉思,西北监狱看守严密,蜂鸟手里不知多少条人命和赃款,如若不说真话,他根本不能从这儿出去。他们去查,大概率会抓到人。
他道:“回去商量,先抓了人再谈。”
回去的路上,正逢黄昏。
成片的云朵被染成暗黄色,沉沉地下降,仿佛下一秒,天与地就能相连。宽阔的马路两边空旷、寂寥,沙石在风里滚动着。
鲨鱼不由感慨:“队长,别说,我还挺怀念以前的日子。也不知道这次行动用不用得上我们,我总有点儿手痒。”
江予迟瞥他一眼,叫他队长倒是稀奇,看样子的是真怀念,说:“这次情况特殊,你回去可以申请试试,可不一定会同意。”
鲨鱼跃跃欲试,问:“哥,那你呢?”
江予迟侧头,懒声道:“我?我陪老婆,过舒坦日子。”
这可完完全全是真心话,江予迟并不留恋以往的生活,只偶尔怀念,因如今他已有更好的日子。三天不见盛星,他可不太好过,毕竟最近的日子太好,他天天一睁眼就能瞧见她的睡颜,这几天没见着,他睡觉都不舒坦。
他琢磨着,回去以后,自己得住到主卧里去。
两人离开监狱,进市区吃了顿饭,回到队里已近九点。
天色黯淡,星星闪耀,路灯打下浅浅的影。今天他们组织看电影,江予迟和鲨鱼径直去了礼堂。
迈进黑漆漆的礼堂,江予迟还没来得及找人,小丁跑过来,悄声道:“江队,嫂子没在这儿,上操场去了。”
江予迟顿了顿,问:“一个人去的?”
小丁点头:“我找人看着。”
江予迟道了谢,转身去操场。
操场上没什么人,矗立的路灯像个沉默的小卫士。
江予迟径直迈入跑道,扫了一圈没见着盛星,仔细一瞧,一道纤细的影躺在草坪上,一动不动。他一怔,立即朝那处跑去,俯身看去,她正眨巴着眼睛看星星呢,见他忽然出现,还不乐意地摆摆手,嘀咕道:“挡着我了!”
“躺地上也不怕扎着?”
江予迟无奈,见她兴致好,回去拿了件外套铺在地上,待她重新躺好,他侧头看了眼天,也跟着躺下,还不忘把她的脑袋扒拉到肩膀上。
盛星白得了个枕头,舒服地蹭了蹭,也不说话,继续看星星。天空透亮清澈,星云沉静,散落的星子似乎缓慢移动着。
江予迟侧头,安静地注视着盛星。
她看得专注,似乎全然被这美景所吸引。
江予迟几天没见她,见她反应平平,还有点儿不高兴,干脆支起身子,手指跟拨弦似轻拨了拨她的睫毛。
盛星拍开他的手:“干什么?”
江予迟勾着唇,懒懒地应:“你看你的星星,我看我的星星。”
盛星:“......”
盛星被江予迟闹得没法儿好好看,只好转身,和他面对面。
三天不见,他看着没什么变化,只眼下多了点儿青黑色,抬手按了按,真诚建议道:“晚上我给你抹点眼霜吧?”
江予迟点头:“行,随你折腾。”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见她双眼晶亮地看过来,江予迟忍不住倾身亲了亲她的眼睛,低声问,“三天过得怎么样?”
潜台词极其明显:想了我吗?
盛星眨眨眼,又眨眨眼。
她还不是很习惯骤然间近距离的亲密,但却很喜欢,忍着眼睫上的痒意,小声应:“小丁带我去好多地方玩儿,本地菜味道很不一样,还挺好吃的。晚上想来看星星,又怕有些地方不能去,就来操场上了。”
“躺在这里感觉很奇特。”
江予迟听着,问:“还有吗?”
盛星假装听不懂,一脸无辜:“还有什么?”
江予迟轻啧一声,上手去捏她的脸,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你说还有什么?三天没见我,见着了还忙着看星星。”
盛星哼哼,又躺回他肩上,静了一会儿,说:“三哥,那天晚上你和我说了一个秘密,今天轮到我啦。但那之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江予迟长腿一展,换了个姿势,显得很大方:“问吧。”
盛星掰着手指数:“你为什么推迟两年才结婚?你为什么愿意为我花那么多心思,为什么愿意娶我。三哥,你很早就喜欢我了吗?”
越往后问,她的语气越轻。
似乎怕他不愿意回答。
江予迟安静等她说完,垂眸和她对视着。
许久,他轻叹了口气,到底不肯说具体的时间,那时她还太小,只道:“有段时间我...我很困惑,不能确定对你的感情是什么,我们走得太近,这样的距离干扰了我的判断。于是,我试着不联系你,试着不想你。”
这话听着简单,可对当时的江予迟来说,这几乎要了他的命。
他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任务上,让大脑一刻不停地处于高速运转中。没有任务,就翻倍训练,直到体能消耗殆尽,累倒在床上,身体强制他休息。
日复一日,直到再没了办法。
鲨鱼说,他以前脾气差,也是由此而来。
可这些都是短效药。
药效失效后,江予迟再没办法否认。
“你十八岁,开始频繁上热搜。”江予迟神色平静,语气淡淡的,“多数是恋情,一次、两次、三次,或许还有无数次,那年奶奶给我打电话,我告诉她,我要和你结婚。除此之外,没有旁的人选。”
近两年的僵持,江予迟和家里彼此妥协。
三年之期由此而来。
江予迟布了两年的局,对此胜券在握。他掩藏了自己卑劣的心思,做好了盛星拒绝的准备,也提前备好了方案,却没用上。
这件事中,最出乎他意料的,是盛星的态度。
她没有拒绝,甚至愿意配合。
盛星听他提起热搜,不知怎的,还有点儿心虚:“那都是瞎说的,以前年纪小,不爱在家里呆着,反正也就我一个人,你们都不在。”
心虚过后,紧接而来的是兴奋。
盛星往江予迟胸前一趴,把人摁在地上,戳戳他的喉结,眼角眉梢都带着笑:“这么早就喜欢我啦,藏得还挺好,一对我好,就扯哥哥出来,有时候我都不想理你。”
江予迟由着她戳,神情渐渐松散。
她显然很高兴,脑袋止不住往他颈间蹭,蹭得他心间蹿火。片刻后,男人用商量的语气问:“回答完了,是不是该给点儿奖励?”
盛星停下动作,抬头看他,认真思索一番,一本正经道:“要不我们接个吻吧?就是地点可能不太合适。”
幕天席地,星空烂漫。
这实在是个好地方,可偏偏有人。江予迟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揽上盛星的腰,猛地翻身,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横在她和草地间,随后一把扯起外套,往两人头上一罩。
星空消失,两人被困在一隅小小的天地内。
漆黑,逼仄,呼吸相融。
盛星睁着眼,看向暗中模糊的轮廓。
温热的气息像一道小小的气流,缓缓向下坠落,令人目眩神迷。可这速度也令人着急,她忍不住催促:“三哥,你能快点儿吗?”
江予迟轻笑了声:“这么着急?”
“...也不是。”盛星慢吞吞地应,“就是怕他们出来。”
江予迟凝视她片刻,忽而掀开外套,一把扛起盛星,横跨操场,大步朝宿舍楼的家属房走去,盛星一懵,还没反应过来,在急匆匆的脚步中被人扛上楼,眩晕中,低沉的男声问:“钥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