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镇的居民——樱桃煎
时间:2021-03-06 10:33:43

  这是出乎安静意料的,在她的印象中, 这位“劳动人民”是位热爱工作、整天早出晚归的装修师傅,结果人家不仅会装修,还是位经验丰富的设计师。
  这位先生的确姓劳,还有个武侠味儿十足的名字,劳半山。
  劳先生跟着安静到店里走了走,和她交流了一些想法,摸清情况后就着手工作。
  安静对这样进展十分满意,与此同时她也忙碌起来,不是伏案列计划就是激情勾毛线,甚至连夜预订了能摞满整堵墙的棉线和棉花。
  房太太那儿也知道了她的计划,表示以后一定要用自己家的羊毛支援她的小店,安静单是想想就期待得不得了。
  当然,管理娃娃机的工作她也没落下,时刻关注着傻瓜影院的情况。
  程风对她这样激情满满的状态隐隐感到担忧,怕她累坏,因而默默买来堆玩偶当娃娃机的备用玩偶,花两个晚上的时间编好玩偶信息卡交给她,她却傻乎乎说她还忙得过来。
  他不由叹气,忙是忙得过来,但她是不是太过兴奋了点?
  不过偶尔想起这样的安静,他还是会“心非口是”地翘高嘴角。
  ……
  劳先生动作很快,设计图纸几经修改终于敲定,然后他就带着镇上的工人们忙碌起来,安静每天都会去店铺里看上会儿,偶尔带些她亲手做的食物,来来回回忙得不亦乐乎。
  不同于她正在兴头上,程风近来越发觉得灵感枯竭,不时倒在他的灵感屋里发怔,沙发上、床上乃至地板上,随处可倒,一怔就是大半天。
  终于,他在某天揪掉两根长发时清醒过来。
  他的灵感来源是安静,而他现在和她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除了每天早晨会同去菜园以外,其他时候都是在各忙各的。
  再这样下去是不对的。
  何况最近他的头发已经长到让他满意的长度了,只需要再修一修就可以做那件他一直想做的事了,可是那件事怎么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
  因而,程风决定暂别灵感屋,先厚脸皮跟安静几天……
  安静几乎是在他做出改变的头一天就察觉到这样的变化,隐约觉得奇怪,却又说不出更具体的奇怪点,只是问他怎么不去灵感屋。
  程风只回答说出来找灵感,倒和她们去摘野蓝莓那次差不多,安静便不再问。
  两天后,安静照常早起,按理说到了深秋她是该和往年一样开始赖床的,可是今年她有了更热切的事要做,所以即使是深秋她也起得和春夏两季同样早。
  去菜园的路上程风提起预约牛粪的事,听说往年都是十一月开始预约的,安静听到这里,突然想到什么,问他:“今天几号了?”
  都忙到不记得时间了吗?
  “二十号。”
  安静恍惚下,十月二十,她的生日。
  她偏头看了眼程风,嗫嚅下,终究没说出口,倒是程风余光瞥见,转头问她:“有话要说吗?”
  “没有!”安静急忙否认。
  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特意告诉他的话就好像她有什么意图似的,还是不说的好。
  “真的没有?”程风不太信,以她的否认速度来看显然是心虚的。
  “没有……”
  更心虚了。
  好在程风无意逼问她,和她浇过菜园又原路返回,不过骑车拐进木棉街时,两人都一眼见到个此时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周绪。
  明明今天只是个普通的工作日,周绪却悠然等在安静的花园外。
  安静在见到他的瞬间猛然意识到什么,心跳加快,大约是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感到不安,但她又不能把这种不安表露出来。
  两人近乎同时停下车,周绪就站在车前,安静瞄见他手里的礼物袋,紧张握紧车把。
  希望周绪不会说出“生日”两个字,不然她不能保证程风不会和她生气……
  “怎么傻坐着,不欢迎我来给你过生日?”
  说出来了!
  安静当即偏头看程风,程风却没看她,只是盯着周绪手上的粉红袋子,她不由得屏住呼吸。
  他应该不会生气吧,毕竟……
  安静“毕竟”不出个究竟,只能想到他和她生气的理由,比如刚才的欲言又止。
  见她紧抿着唇,周绪挑了挑眉,嘶,他这是惹祸了?
  程风不再看那只礼物袋,却也不肯看安静,垂下眼头也不转地问:“今天是你的生日?”
  安静弱弱“嗯”了声。
  “生日快乐。”
  他淡淡说道,不等安静作出反应就下了车,将车停在路边,自己进了花园。
  安静望着他走得利落的背影,难以置信的同时涌起阵失落,听见关门声的瞬间更是红了下眼圈。
  她立刻抹了把眼睛,收回目光看周绪,红着脸和他道歉:“对不起。”
  周绪被她这副模样打败:“和我说对不起做什么,不是我害你们吵架的吗?”
  吵架?
  所以程风刚才说的那句“生日快乐”是在和她吵架吗?
  从来没和人吵过架的安静头脑空白,使劲握着车把,周绪无奈:“你先下车,我们走走。”
  安静忍着鼻尖的酸涩,下车,将车停好后跟着周绪走开,一路上她都垂着头,回想着刚才程风冷淡离去的场景。
  早知道会被发现,就该先告诉他的。
  “抱歉,”周绪出言打断她的懊丧和郁郁然,“我没想到会……”
  没想到会这么浑然天成地做了回心机男?
  周绪有些头疼,为了给她过生日,他还特地倒了几天时间,早上天还没亮就开车来傻瓜镇,路上甚至还设想了和心机程风比礼物的场景,哪想到会是这样。
  听起来,是她没告诉程风她的生日?
  这确实是两个傻子吧?
  他半晌没说出句完整话,安静便不等了,低声道:“和你没关系,是我的问题,”接着又和他道谢,“谢谢你还记得我的生日,我刚才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只是一心都在担心程风会和她生气,结果他果然生气了,而另一个关心她的人也被她忽略。
  安静更为丧气,垂头踩地上的落叶。
  周绪迅速捋明白现在的状况,又一次递出他的礼物:“先拆礼物吗,也许会开心点。”
  安静看看粉红色的袋子,接过,而后坐去樱花街街口的长椅上拆礼物。
  袋子里装着个方方正正的大盒子,大盒子打开后里面还有个小点的盒子,再打开小盒子,里头竟然还有个桶状盒。
  “……”
  安静拆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周绪,周绪回她个微笑,示意她接着拆。
  她揭开桶盒的圆盖,这回里面总算有了东西,是套工艺品,乍看复古,再看精致,但可怕的是,这套工艺品是套俄罗斯套娃。
  “……”
  周绪低咳声,这还是他想了好几天才想到的创意,原本是想和程风炫耀下他准备的礼物就连拆盒都要拆很久,结果遇到这种情况,只好先交给安静让她用新的情绪赶走郁闷。
  而这种新的情绪大概是无语。
  安静从盒子里抱出整套套娃,猜测这是套十五层的套娃,她伸出手,指腹在最外面那只胖娃娃脑袋上摩挲几下,接着趁它不注意拧开它的头,露出下一层的娃娃。
  套娃:“……”
  她将拆开的娃娃摆到坐椅旁,一层层往下揭,揭到第五层时停下动作,因为娃娃的肚子里不再是套娃,而是只发卡。
  见她发现,周绪莞尔:“总不能送个寂寞。”
  一直拆下去的礼物,拆到最后当然只剩寂寞,他自然不会送这种礼物。
  “……”
  安静取出套娃里的发卡,发卡的外形是朵山茶花,花瓣由金丝编织而成,浅黄与深黄相间,花心是偏暗的橘黄水晶缝制,金色花枝连着两片绿叶,是边夹主体。
  很漂亮。
  “谢谢你。”
  “生日快乐,如果喜欢现在就可以夹上。”
  安静看看手里的黄色发卡,顺手别到左耳上方,就在这时,林荫道下有人骑车过来。
  她转头看去,一如许久以前见过的程风依誮,眼一眨,他就像秋风似的穿过这里。
  招呼也不打。
  安静望着他背影消失的地方,蓦地起身——
 
 
第68章 银杏玫瑰   西西弗斯。
  Chapter68. 银杏玫瑰
  “对不起, ”安静转过头,一脸歉意地看向周绪,“我现在要去和程风道歉了。”
  她说得真诚又委屈, 尽管蹙着眉却又很可爱, 如果不是时机不太合适, 周绪大概已经笑出来。
  听起来倒挺忙的,先是和他道歉,然后又是和程风……
  “如果不介意,我可以陪你去找他。”
  周绪这样提议句,安静当然说不出赶他走的话, 于是点点头, 转身收起长椅上的娃娃跟盒子, 朝上游去。
  深秋的林荫道头顶与脚下都是橘红色的, 虽然这红不及春天的木棉花与夏天的凤凰花, 但它贯穿了傻瓜镇的整个住宅区,是附近最亮眼的一块秋日碎片。
  安静走在其间,起初极尽所能地走快,意图快点找上程风,并且还在脑海里默默组织着语言。
  但走着走着,她的思绪渐渐变得飘忽, 脚步放缓,视线也不聚焦, 似是有块轻盈的橙布蒙到眼前, 一切都朦朦胧胧。
  她想不到很好的道歉措辞, 以至于后知后觉地困惑起来——
  程风他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生气到路过她连眼神也不肯给,就好像他们永远都不会和好了。
  她有些委屈地做了下换位思考:
  程风在他生日当天和她一起出门,路上分明有机会告诉她那天是他的生日, 可是他没说,甚至在她追问了两遍后都没肯说,等他们结伴回家后,她看见敬桐提着礼物在等程风,然后听到他祝程风生日快乐,那么她会怎么反应?
  她好像也会很失望,但理智点完全可以体谅这点。
  或许还会和自己生气,身为他的朋友,她竟然都没想过关心他的生日,当然这可能是因为她不擅长交朋友。
  再然后,她还会给他做个小蛋糕……好吧,小蛋糕不一定会有,但她至少不会像他这样突然就不理睬人。
  毕竟这天还是他的生日。
  安静越想越觉得委屈,就在这时,全程都只是静静跟着她的周绪出声,问她:“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嗯。”
  安静还没从沉思中回神就极其肯定地应了声,可是当她定睛看向夏日街街口时这信心立刻瓦解破碎,因为程风的自行车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停在树下。
  难道他不是来灵感屋吗?
  安静突然陷入迷茫,周绪则提议说:“往前走吧,说不准就碰到他回来呢?”
  在他看来,程风极有可能会在骑到林荫道尽头后又原路折回,毫无疑问这是他的作风。
  安静却不这么觉得,她有点悲观地想,程风可能是故意不让她找到的,不过她在潜意识里还是乐意抱一线希望,听从周绪的建议继续往前。
  这回她往中轴线上走了走。
  如果程风再骑车回来,她就拦在路中间不让他过去,就算想不到好的措辞也要和他道歉。
  “你这样,公车会很为难。”
  安静经周绪提醒声,这才听见身后渐渐逼近的行驶声,忙又退回路边。
  “……”
  周绪通过她这个举动大致摸清了她的想法,既觉好笑又觉无奈,等巴士从他身侧驶过时,他叹息声,而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镜片上反过一道白光,他的声音随即响起:“安静。”
  突然被叫的安静吓了下,应声。
  周绪看着她,口吻带上些许引导意味:“你有没有想过程风他不止是在和你生气?”
  “你是说他还会和自己生气?”
  “……”
  对傻瓜而言,他可能还是太含蓄了。
  周绪想着,更直白地指出:“我是指,和我生气。”
  他将后面四个字说得重些,安静微愕,大约是在琢磨这话。
  “因为忌妒我知道你的生日,所以——”
  “不会的,”安静难得打断人说话,有些心虚,但还是要说,“他不会这么不讲道理和你生气的,你放心。”
  “……”
  他要放心什么?
  周绪突然间生出种无力感,无话可说。
  用一个极其不恰当的比喻来形容,大概就是他在帮西西弗斯推石头,好不容易快推到山顶,结果西西弗斯自己跳上山顶把石头推了下去。
  他挤出假笑,不说话,但转瞬间又释然——
  西西弗斯的命运是属于他自己的,他还是算了吧。
  安静却为他的沉默心虚不已,小声说:“谢谢你啊,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
  周绪心底失笑,面上倒还平静,这副表情看得安静又懊恼垂下头,他只好轻飘飘地回她句:“不用谢,你高兴这么想就好。”
  “……”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两人又走过几个路口,前方依旧没有动静传来,安静这下彻底丧失希望。
  他不会再从这条路上回来了。
  周绪看看腕表,也意识到这点,于是另寻话题:“有没有想过生日要怎么过?”
  安静摇摇头,兴致缺缺:“最近都很忙,今早才想起来是我的生日。”
  所以,大概是做个小蛋糕就好了。
  片刻后,她想起什么,问他:“你是想让我请你吃饭吗?”
  过生日要请朋友吃饭的事还是他告诉她的,尽管她只实践过那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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