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镇的居民——樱桃煎
时间:2021-03-06 10:33:43

  “想起什么没?”
  安静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须臾,脸庞一热。
  她只想起来她在上个月的今天强吻了他一下,不由得心虚,软绵绵说:“你捂住我的耳朵了,我听不见你说什么。”
  他笑,手轻轻改变角度,只是捧着她的脸:“现在呢,想起什么没?”
  安静找不到话说,故而将她所心虚的毫不心虚地问出来:“那你要亲回来吗?”
  “……”
  是这样没错,但被她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他居然有点羞耻。
  程风的耳朵尖儿微微泛红,强装淡定:“要,不过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再等等。”
  他说得诚恳,她想低下头,偏偏她的脑袋又在别人手里,唯有眼神可以支配,她便将眼瞄向一侧,含糊说:“可是现在都没有感觉。”
  和那天在店里是同样的说辞,程风才发现她是认真的。
  “你想要什么感觉?”
  安静脸颊已经红到可以直接送她去参加儿童节节目,又被他捂着,更加转不过脑子,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情难自禁的感觉啊。”
  “可这种感觉我经常有。”
  “……”
  变态。
  “很简单,”变态程风循循善诱,“只需要你转过眼看着我……”
  安静僵了僵,许久,她收回目光,定睛看向他。
  他的眼是深棕色的,眉骨高挺,眼眸深邃,看向眸子深处,那里像是藏了无数不知该从何说起的话。安静眨眨眼,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灼热,像是身处夏天。
  终于,那双眼离她近了点。
  她睫毛颤动两下,轻轻闭上眼睛,与此同时,他的手又重新覆上她的耳朵。
  眼所能见的,耳所能听的,都在这一刻消失,只留下感觉……
  一吻落下,她藏在衣兜里的手无力松开,如同轻易被撬开的唇。
  笨拙且青涩的初尝试,像是淌过船底漾动船身的流水,也轻易漾动两颗心。
  等两人再分开,无不恍惚。
  ——原来一个不及格的吻都会让人雀跃到像是飘在空中。
  程风渐渐拢回神思,看向她红红的嘴唇时,蓦然面红耳赤。
  不是害羞,而是害臊。
  沉默会儿,他解释说:“我以前没想过会和人接吻。”
  所以不太擅长。
  还在发懵的安静看看他,他则已经定好新目标,松开她耳朵说:“下次会比今天更好。”
  “……”
  她总算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吞声,随即意识到另一回事——
  他们的小船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离了岸边,此时又向下游漂去,而船底浮动着一些皱巴巴的云影。
  难怪呢,原来他们本来就“飘”在空中。
  程风也发现这回事,默了默,暗暗决定以后的接吻都要在岸上进行。
  不能让她觉得亲吻是因水而动人。
  ……
  十二月的第三天,程风预订的牛粪肥送到菜园旁,他们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为菜园堆肥,最后多出一些,两人便将其运回花园,第二天堆给葡萄与月季。
  来回两个花园的过程中,229号的居民向922号居民提出申请,想要拆掉两座花园中间的围栏,并声称这样会更方便。
  922号居民十分轻易地就答应了他,因为她想到这样一来她就不用特意在花园里搭葡萄架了。
  程风当天就联系了劳先生,已经开始冬眠的劳先生回复他,来年二月时才能来帮忙,程风无奈,只好接受劳动人民的安排。
  那之后他们又回归了冬日模式,早晨安静工作,下午程风工作……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十二月十日,气温直奔零下,安静这早出门时甚至都不想坐车,怕吹风。
  可是不坐自行车也得走路,思量之下,她还是上了程风的车。她的帽子被拉得低低的,快遮住眼睛,脑袋死死地抵着他的背,一路上话也没说,到了店里打开空调才重新活过来。
  安静从柜台后的墙柜里拿出罐红茶,泡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端给程风时顺便多看他几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好像从出门起就一直保持着这副振奋模样,不像平日里从容又淡然的程风。
  “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她问。
  “不算,但也可以这么说。”
  “让我想想……”安静转了转眼珠,“你想好电影叫什么名字了吗?”
  程风摇头,不过她说的事的确也有些苗头了——
  那是昨天下午的事,大概是灵感屋太过温暖,她坐在沙发上织毛衣时居然不小心睡了过去,等程风发现,忙上前去。
  沙发后方,两只不怕冷的鸟儿站在窗台上,并且面朝室内,胆大到见程风走近也不为所动。程风分出注意力看看它们,笑了笑,而后弯腰抱起沙发上的人,将睡得迷迷糊糊的人抱去小放映室上面,让她睡在床上。
  再下来时他又看了眼窗,那两只胖鸟居然还呆在那里,那时起他就有了个朦胧的想法。
  “那是什么?”
  “晚上再告诉你。”
  “晚上?”安静疑问。
  “天黑后给你打电话。”
  神神秘秘……安静不说话,抱起茶杯喝茶。后来她又想到一件事,说与程风:“我想再要只花盆。”
  “种什么?”
  “种什么不重要,重要的事我想要只花盆。”
  程风挑眉,理解到了重点:“什么样的花盆?”
  “像王女士的小船,一头尖一头平……”她说完一笑,征求他的意见,“我们明天可以去陶艺馆吗?我想试试看做这样的花盆。”
  程风为这话顿了顿,想到他那只杯子的悲惨命运,打算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下,点头应好。
  得到肯定答案,安静开心织起围巾。
  大概是天气太冷,整个早晨店里都没有客人来,到十一点半,两人准时关店离开,照旧前去彩虹超市买食材。
  路上他们偶遇了回家去的白女士和石先生,因为安静头埋在程风背上,所以她没能及时发现他们,还是程风佯咳声她才抬起头。
  夫妻俩走在风地里,戴着从她店里买去的围巾,自行车经过他们,两人都笑得开心。
  安静扶着程风的腰回头,朝那两位她没来得及打招呼的人说了声“再见”,得到他们的回应后才转回头,在河岸风声的掩盖下大声告诉程风:
  “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要早点提醒我!”
  “好。”
  她这才满意。
  下午两人仍是在灵感屋度过的,安静的毛衣篮子就留在那里。
  她今天织毛衣时不时偏头看窗外,因为程风说昨天她睡着后,窗台上来了两只不怕冷更不怕人的鸟儿,她想看看这样的笨鸟长什么样。
  可是等了一下午都没等来鸟,倒是在天色即将暗下的时候见到了一粒粒白絮从天空飘落。
  她揉了揉眼,放下篮子凑去窗边仔细看,几秒过后,雀跃回头:“下雪了,程风!”
  程风正在画木棉花的飞絮,闻言停下铅笔。
  看去沙发前,她已经抱起外套等着他,他便也套上外衣,提前结束这日的工作。
  灵感屋里灯光暗下,更显得屋外昏昧,星星般的初雪一颗一颗地飘来傻瓜镇……落到皮肤上,极快消融,落到衣袖上,则勉强存活几秒。
  安静伸手扶了扶帽子,仰着脸看雪落,眼睛里泛着细碎的光亮,欢欣到连手也没收进兜里。
  直到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裹住她的,她才愣愣低头,看看被握住的左手,再看看程风,接着,一个高兴转过身抱住他。
  被抱住的人猛的一怔,低头看,她已经在他怀里仰起脸。
  “怎么突然抱我?”
  相似的话从他嘴里问出来,安静圈在他身后的右手缓缓揪住他的衣服,然后说:“因为很开心。”
  手指将衣服攥得更紧,“还因为我很喜欢你,我可以邀请你今晚和我一起睡吗?”
  此时此刻,风雪来得都温柔很多,程风初次明白何谓温柔乡,像春日的阳光,也像秋日的月光。
  他很久才唤回离开身体的神思,问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邀请吗?”
  安静愣了愣,片刻后涨红脸,即使夜色逼近也能看得明显。她不给面子地松开他,转身,回到最初看雪的位置上,这才嘟囔出声:“我说的又不是很色情的睡。”
  他笑出声。
  “!!!”
  “那是很纯情的睡?”
  “……”
  听起来怪怪的。
  安静别扭下:“你不要就算了。”
  “没有不要,完全相反。”
  他说完,安静藏在护耳帽下的耳朵也热起来,她将右手揣回兜里,漫不经心地说道:“好冷啊,回去再看雪吧。”
  “好。”
  程风牵着她的手走下山坡,坐去车上。
  道路两边的杉树已经在朝秃头迈进,落得比林外的雪都大,按四季公车上的画来看,它已经快走到车尾。
  两人回到奶酪小屋,一起准备了晚餐,吃过之后安静便带他坐去二楼的落地窗前看夜晚的雪。
  白色的雪粒映着微弱的灯光,缓缓飘到杉树上,如果今晚它能下得更大,那么明天傻瓜镇就会积雪。
  彩色的小镇被白雪覆盖会是什么样呢?
  她的鱼池会结冰吗?
  安静的思绪活跃,想着想着,忽而问:“你早上说晚上告诉我的事是什么?”
  程风再往后推:“睡前再告诉你。”
  “……”
  安静没忍住,当即催他回去洗澡——
  于是乎,一个风雪交加的夜里,程风被赶出安静的小楼,他对着两座花园中间的栏杆想,春天应该快点来。
  安静也洗了澡,回到卧室后先将飘窗上躺着的小人玩偶藏起来。
  那是她偷偷做的“玩偶小风”,就像她的樱桃小本子上倒数第二页的程风,圆圆脸,很Q……不过玩偶小风还没穿衣服,有些不正经。
  她想等程风生日的时候再送给他,在那之前,她要偷偷制出小衣服。
  当然啦,程风的生日还要等到明年二月,和他的小楼同一天过,她还有时间准备足够多的礼物,一次性送够四份。
  ……
  等来程风时,他还带了本书,那是激发了无数艺术家与文学泰斗灵感的巨作,《一千零一夜》。
  安静捧着巨作稍显郁闷。
  她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要和她念睡前故事吗?
  程风像是识破她的郁闷,莞尔:“还记得你之前问过我来傻瓜镇多久的问题吗?”
  他没有等她回答,而是继续说下去,“回答你的那天是我来傻瓜镇的第772天,而此时此刻,是我来傻瓜镇的第一千零一夜。
  “之所以从早上开始就感到高兴是因为想到晚上就要告诉你这件事,你会喜欢今天的,对不对?”
  安静听完,手里捧着的书似乎重了起来,她用力点点头,眼睛变得有神:“那需要我为你念故事吗?”
  “我更想听点别的。”
  “比如呢?”
  “莎士比亚的诗。”
  “……”
  “或者,我念给你听?”
  “好啊。”
  安静愉悦答应下,找来她曾经给他念过的诗集给他,自己则抱着那只小熊乖乖缩进被子里。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念诗给她听,他的声音很适合念抒情诗,低低的,比大提琴声都悦耳。
  她闭上眼睛,眼前惚惚晃过很多东西,但那些都是已成过往的,她知道,睁开眼睛后见到的才是将来的。
  程风念了一页又一页,乐此不疲,最后选在最恰当的时间合上书,关灯,将第十八首背给最可爱的人听。
  她已经快要睡过去,入冬至今她的每一天都过得无比充实,入睡总是很轻易。
  程风坐在黑暗之中,声音压得更低,极为缓慢地念完第十八首第十四行。
  四周很静,连屋外的风雪声都很懂事地安静下来,唯独程风不懂事,很不安静地叫一声她的名字:“安静。”
  安静迷迷糊糊,唯有凭借本能回应他:“嗯?”
  “我想好电影该叫什么了。”
  “什么?”
  “飞鸟不惊的地方。”
  在树林的另一边,有片飞鸟不惊的土地,那里有山、有水、有花、有树,有绿色的雾、朦胧的雨、红色的树叶以及湿漉漉的白色星星,更有情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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