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么关系?安静在任何地方都是安静。”
他的声音很低,很近,熨帖人心……安静转头,才发现他的脸也离她很近,不觉一滞,呼吸也变得轻细。
暧暧的灯光下,两人的面庞都被衬得格外柔和,安静夏日里被晒黑的皮肤从入秋后便又慢慢转白,此时白里忽而透出些红,可爱到极点。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发现他的眼里清晰映出她的轮廓,心跳猛然加速。
鼻息间的气味香香的,是桌上的水果茶在释放果香,甜甜的味道困在这一方暖光下,更教人心旌摇曳。
恍惚间,两人的脸似乎近了几分,不知是谁靠近谁。程风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低低唤了声她的名字,她鼻腔里瓮瓮地应了声,后便听他问:“我可以吻你吗?”
回答他的是一串敲门声,安静好似受到惊吓,立刻偏过头。
看去右边,小店的门已经被人推开,门外一颗戴着毛绒帽的脑袋缓慢探进室内,露出五官。
安静立刻认出那是水族店老板的妹妹,起身朝门边去,独留程风坐在原处。他看着她的背影,伸手捂住心脏,稍稍平复下遗憾情绪才带着东西去柜台后坐着。
……
安静开张后的第二单复刻生意来自那位胆子很小的姑娘,她想复刻的也是条围巾,不过她的要求比历先生的更难一些,因为她拿不出实物,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一胖一瘦,都笑得很开心,胖女孩脖颈间围着条嬉皮风的围巾,色彩繁复,而她想要复刻的就是这条只露出局部的围巾。
安静起初很为难,但看到对方满脸都写着的希冀后,还是答应下她,不过告诉她可能只有等到来年春天才能织好。
对方并不介意,还很开心,安静在记录围巾颜色和款式的时候,她就坐在对面定定看着她,等安静记完,她又急忙转过视线。
安静没有觉察,抬头将照片还给她,并告诉她说她不能保证织出来的围巾和照片上一样,毕竟她也很业余。
对方对此仍然表示理解,并在离开店铺前红着脸和安静说了句话。
很小声,安静听完反应了好久,没等她回神,人就离开。
她脸颊红红的,比刚才程风凑近她时还要红,这让全程目睹她们交流的程风有些酸——
什么事会让她这么害羞?
连他也比不上吗?
他回到小憩区,颇有些在意地问:“她最后说了什么?”
“她说……”安静还沉浸在难以置信里,“她是想试试看和我说话才来这里的。”
这就脸红了吗?
程风不满坐下,安静终于回过神,有些遗憾地问他:“刚才都没问她叫什么,你知道吗?”
“大概姓牛吧。”
“……”
那她当然也知道啊,因为水族店的老板就姓牛。
“她什么时候来的傻瓜镇呢?”
“似乎比我早两年,但她以前几乎不露面。”
安静托了托腮,看纸上她留下的号码,程风见她看得认真,酸溜溜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一定要把围巾织出来,这样春天的时候就可以问问她了。”
她转眼就安排好春天的事,程风十指交叠,支着下巴,一声不吭地看着她。安静感觉怪怪的,问他:“干嘛这样看我?”
“不高兴。”
他认真回答。
“为什么?”
“因为刚才想做的事没有成功。”
安静结舌,小声咕哝道:“可现在不都没那种感觉了么?”
亲吻也是要看氛围的么,当然了,第一次不算。
“什么?”
“没什么!”
她的脸已经无处可红,说完端着杯子去接热水。
热水与水果茶极其般配,相遇即溢出甜香,安静端着杯子回到小憩区,程风又将搬去对面的沙发椅挪回她边上。
“……”
虽然没有证据,但她怀疑他还在想刚才的事。
安静故作镇定坐到桌边,问:“你不要画画了吗?”
“你不是让我歇歇吗?”
她一噎,想起另一回事:“来的路上你说要告诉我第三件事,现在可以说了吗?”
这下又轮到程风说不出话,要知道他就是为这件事才画不出东西的。店内沉静许久,程风叹了声,老老实实交代:“门外的花坛是我让劳先生弄平的。”
“?”
“破坏公物前特意写了份申请书给尊敬的镇长先生,审核了几天。”
“……”
“因为在你租下这里后我就租下了隔壁。”
“……”
安静听完始末,想说话都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倒是将很多事都串了起来,比如上次她看见的来自劳先生的消息,他那时居然还骗她说可能是发错。
“你之前没告诉我你喜欢那个花坛,”程风接着解释,“我就想连通两边的空地,以后可以在中间摆上桌椅。”
“谁要冬天坐在外面啊?”
“还有其它季节。”
“可我这里是‘安静的冬天’,其它季节好像不用开张。”
“那还有‘程风的春天’。”
“什么啊?”安静忍不住发笑。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程风突然雪莱附体。
她笑,不和他往下扯,只是问他:“那你租下隔壁打算做什么用呢?”
“做间教室,可以带镇里的老先生和老太太们学学画。”
绘画教室?
“不愧是你!”
她一副赞扬的口吻,程风微愕:“什么不愧是我?”
“当然是说你是傻瓜镇最优秀的青年啊。”
“……”
原来他还有这样的称号吗?
安静又接着问:“那我可以和他们一起学习吗?”
现在的她只会画圆圆脸的程风。
“你不去教室也可以学。”
这话听起来比水果茶还要甜,安静端起玻璃杯,抿了口,默了许久后才又感慨:“那你现在岂不是有三处房子?”
“这么算的话,你不也有两处吗?”
“不一样的,你还有灵感屋,那儿才是最棒的好吗?”她说起来还有些羡慕。
“那你猜我的灵感屋是怎么来的?”
嗯?
“不是买来的吗?”
他摇头。
“那是?”
“心愿卡片。”他给出答案。
“!!!”
安静震惊,原来那张小小的卡片还能装下房子这么大的心愿吗?她以为她的娃娃机就够大了。
“那我明年也可以许这样的愿吗?”她突然心动。
“可以试试。”
“可是听起来有些贪心,要是每个人都这么许愿岂不是……”她说到一半便没往下说,因为她意识到不是人人都这么贪心,再看程风,他一副在憋笑的样子,不禁恼羞,“你骗我的?”
“没有,的确是写在卡片上的内容。”
不过卡片被他外公作废了,然后他老人家就自掏腰包买来送给他。
但他不打算把这样的事告诉安静,只是想借此告诉她,她以后可以许更大的愿望。
无论多大,他都会努力帮她实现。
他说得的确很真诚,安静不得不相信,这样一来,心愿卡片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更加高大起来。
那她明年许个什么愿好呢?
正想着,店内又响起阵敲门声。
来人是位容光焕发的老太太,穿着身厚棉衣,推门进来时笑容满面,并大声问好:“两位小朋友早上好啊。”
两位小朋友先后起身,老太太已然关上门朝他们过来,如此自来熟,可不就是白糖女士的邻居王女士么?
王女士比邵女士小上几岁,但同样热情,这时来店里不是为了别的事,而是来给他们发一张宣传单,关于她的家庭俱乐部——
这件事安静早就有所耳闻,不仅石先生说过,劳先生也是提过几句的。
因为王女士的先生很不支持这项工作,所以劳先生他们改造俱乐部时每天只被允许在他家呆一个小时,以至于这项工程费时几个月才完成。
而现在,俱乐部终于要开始运营了。
傻瓜镇的天,要变了。
王女士来得风风火火,去得也很快,想来是到别的地方发宣传单了,安静在她走后拿起宣传单认真看起来。
宣传单做得很简单,底色是白色,顶部镇着个大写加粗过的玫红色单词——Club,立体又醒目。下方则分别介绍了几间主要的功能室,并附上图片:超强隔音图书室、无敌乒乓球室、快乐麻将室、自由棋牌室、我爱喝茶间以及随意说话厅和随意花园。
安静看得愣愣的,最后在宣传单最下面发现排小字:
「俱乐部将于12月1日试运营,欢迎广大单身男女前来(年龄不限),当天将举办乒乓球比赛,比赛胜出者可自由使用我家小船,使用次数3次,时间不限。」
安静看完这段话,满心满眼都是“小船”两个字,抬头问程风:“你会打乒乓球吗?”
“……”
“……”
沉默给了安静答案,她也沉默。
“我可以学,也可以买船。”
“……”
安静语塞,接着,像是从他的话里受到启发,眼一亮:“我想到明年许什么愿了!”
就许愿有一条彩色的小船吧,然后就可以纵穿全住宅区。
第84章 一千零一夜 飞鸟不惊的地方。
Chapter84. 一千零一夜
十二月的第一天, 安静还是坐上了王女士的小船,因为程风他居然拜托敬桐帮忙,赢了俱乐部的乒乓球比赛……
据程风说, 敬桐以前是名出色的警察, 从学生时代起就是优秀的体能者, 像乒乓球这样的运动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得心应手。
而敬桐帮起人来一向不含糊,极好说话,尤其是帮程风。
于是,在俱乐部举行乒乓球比赛的这一天,他战胜了一众老先生和老太太, 成了“无敌乒乓球室”的最终胜出者。
老实讲, 这让他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 因而他又花了一下午时间陪那些被他打败的老人们下象棋、搓麻将或者斗地主, 也让他们感受下胜之不武的感觉。
而程风, 在敬桐将获得的小船使用资格转交给他后他就带着安静“逃离”了俱乐部,直奔花园旁边的人工河道去。
外面刮着风,两人竟然丝毫不受干扰,选择在这样的天气里坐上船。
小木船的外部是哆啦A梦的配色,上白下蓝,内部则是橘黄色, 像最初还有耳朵的哆啦A梦。船头尖船尾平,中部横架着两道船板。
他们就坐在靠近船尾的船板上, 肩抵着肩。
朝下游去时小船只需要借助水流与风就能漂动, 十分省力, 安静沿途只揣着手看河道边的小楼、花园和果树,偶有冷风从背后偷袭,她也有帽子和围巾抵御。
也会遇见其它泊在岸边的小船, 就在木棉街往上游去的第二座桥边,一辆深蓝色小木船泊在那儿,正是安静初来傻瓜镇那天见到的小船。
它整个四季都停在这里,外表一点不脏,想来主人是常清理的。
而这处的桥洞边尚且悬着些没来得及处理的花枝与枯藤,从桥下看有种清寂的美感。
安静想,等她有了船,她也要在木棉街的小桥边种些可以向上攀的花,最好是龙沙宝石,那样一定会很梦幻……
就这样,寒风天乘船变成件悠闲事,直到小船漂到住宅区尽头,他们的处境才有了转变——现在的他们需要在直面冷风的情况下划桨折回上游。
程风知道她怕手冷,因而不打算让她划,可安静当然不会让他一个人忙,想着两个人划会更快,便和他一起。
可以说来时有多惬意回去时就有多难过,偏偏王女士的家还在住宅区最上游……于是乎,等他们划回王女士的花园旁,安静已经被迎面来的风吹得鼻尖通红,看起来就像是刚做完苦力的工人。
程风收起桨,转头便见到这样的安静,不觉一愣,而后不可抑制地漏出声笑。
安静听声,偏头看他。
下一秒,程风就伸出双臂将她拥进怀里。
初初撞进他的怀抱,那儿还没什么温度,可等她愣上会儿,热意就源源不断地传送出,就仿佛他是个火炉,安静快被吹僵的脸因此暖和不少。
少顷,她动了动脑袋,护耳帽顶端的小毛球无意间擦过程风下巴,痒酥酥的触感让他往后闪了闪,留出刚好让她抬起头看他的空间。
她戴着顶厚厚的米白色针织帽,是她自己织的,除了头顶有颗小毛球,耳朵两旁也垂下两颗到胸前,极可爱。
她亮霍霍的双眼直直盯着程风,问他:“干嘛突然抱我?”
程风言简意赅:“可爱。”
“……”
安静默尔,片刻后将愣在半空的手收回衣兜里,垂下眼帘又扎进他怀中,低声说:“不过还蛮暖和的。”
程风又笑一声,过上会儿,他才叫她声:“安静。”
“在呢。”她忽然Siri附体,不过语调更温柔。
“今天是十二月的第一天。”
他说完这句,圈在她背后的胳膊随之松开,安静下意识抬头,而他也抬起两只手,在她头仰到合适的位置后双手贴到她脸颊边,或者准确点说,贴在她的护耳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