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声音们纠缠在一起,在这厚重的海底中如同举行着一场奇异的仪式,神秘而又神圣。让听到的人有种从脊背腾起一股战栗感。
她逐渐在这旋律中从刚才亲临的灾难中放松下来。
然后忍不住向着身边唯一的热源缩了缩身子。在黑暗中,他的怀抱仿佛变成了唯一的可以触碰的真实。
她的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停下划水的动作俯下身子, 轻声问:“坚持不住了吗?”
其实还未到极限, 但也许是他这样细心的呵护给了她勇气,让她有种被极其珍惜的感觉。白啾顿了一下,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他沉默了一会, 似乎在烦恼该怎么办。
在他们停下的时间, 一只莽撞的鱼撞到了白啾的胳膊。回过神的白啾,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胡闹,她刚想摇摇头时感觉他松开了一只手。
他温暖的掌心贴上了自己因为海水冲击而变得有些冰冷的脸颊。
接着他微凉的嘴唇贴了过来,带着含糊的低声轻叹:“抱歉…”
与克制的话语相反,他的动作却丝毫不拖泥带水——他的舌头强硬撬开她还在的愣神的贝齿, 度过了一口气去。
他的吻带着大海的气息,如同夏季海面的季风,有些苦涩和却又温暖湿润。
慢了几秒, 白啾才意识到了什么。
在黑暗中, 一切感官被无限放大:冰冷的海水、偶尔撞击到的鱼群以及他抓着她逐渐变得火热的掌心。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瞬间都流向了脸上。她想,如果不是池魑还抱着她,她可能要现在就要捂着脸蹲下身去了。
但度完气后他却没有想要后退的意思, 依旧小心翼翼的的箍着她。
白啾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许是这片黑暗给了她自欺欺人的勇气。她压下心中的害羞,轻轻碰了碰了他的嘴唇,甚至比刚才那条鱼儿游过时的触感还要轻。
于是这个原本是由度气开始的吻逐渐变得凶狠起来,直到她实在受不住,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肩膀。
鲛人能在水底随意呼吸的技能实在太犯规了好吧!
而后游回去的路程变得短暂起来,白啾只觉得自己迷糊了一下就被他带着浮出了水面。
大概她不是唯一从海中浮出的人类,水面上早有不少救援人员在等待了。
“啊,这里又有人被鲛人带出来了…等等,她好像发烧了!!快准备急救!”那人喊着旁边的同事,“快快快,把人扶上来,送去全面检查。”
白啾张了张嘴,没敢说出实情。
人们手忙脚乱的把她从水中扶上岸,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软的厉害,浑身也疼了起来。海底的压力还是有一定副作用的,但因为一直没顾上,现在才发现。
“……”
池魑显然不愿意离开她,跟着她上了岸,一直拉着她不愿意松手。于是被旁边的救援人员一起塞进了等候在旁边的医疗车。
直到粗略检查后,披着毯子坐上准备开往医院的飞行器,白啾才终于有点缓过神。
显然在爆炸事故不久地面上的人们接到警报就开始采取抢救措施了,可惜被困在地下的人太多,又加上海水的阻拦,让一切变得极其困难起来。
“睡一会吧。”
看出她眉眼间的疲倦,他揽住她:“睡醒就没事了。”
不知道是之前他的歌声起了作用,还是自己已经累到极点,在这样安全的环境里。他的话音刚落,她便头一歪睡了过去…
…
这场新年前有预谋的爆炸案震惊了全联邦。
不但因为因为这次灾难中死伤惨重,更是因为这次受邀而去的大多都是行业界内的精英学者。特别是鲛人研究学,有不少研究学教授都在现场,不少人都在爆炸中受了重伤,还有些人没来得及跑,被营救出来后最终没有抢救过来。
一时间,很多学界都受到了重创。
大众情绪反弹极大,甚至有不少人自发组织了□□,要求联邦政府彻查此事。
而另一件让很多人发生了很大改观的事则是,海洋馆的鲛人们在这次营救中起到了绝对性的作用——虽然不是每个鲛人都能像池魑这样轻松捞人的,但在他们的带路下,找到了不少在海中等待救援的人类。
“我为以前我的态度道歉。说实话,我以前以为鲛人什么都做不了,就只是个被养着吃干饭的。没想到在这样的关键时候,他们却能够站出来帮助人类。”
“是啊,没想到这个时候鲛人愿意帮忙。毕竟人类对鲛人的态度大家都懂。我看到现场直播救援的时候实在太糟心了,还好有他们带路。不然后果不敢想象…”“我也是。”
“抢救时间真的就是那么黄金几分钟,一秒都是争分夺秒。如果仅靠我们下水搜索,肯定会死更多人。想想他们又是谁的家人,谁的爱人…”
——像这样的言论还有很多。很多人都为自己以前的想法而感到惭愧,特别是直播带来的正面冲击感,让很多人直面生死残酷。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但有了这样的风向,以后会有更多人加入。
当然还有很多一直很坚定的人:
“人家也没吃干饭好么,唱歌不是能力吗?别人是凭本事吃饭好么。”
“就是,说的好像鲛人真的什么都不会一样。人类什么时候才会学会反思自己的傲慢。”“赞同。”
还有更多的都是感谢的言论。毕竟大多数被困的都是精英,每个都是人类的宝藏,失去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
这事自然也引起了上面的高度重视。
随后,为了顺应民意,‘迫于’压力的联邦政府最终决定在彻查此事之前,追踪调查,并遣返所有帝国的相关业界人士。
包括所有本来签发了暂留证的教授。
白啾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短暂的愣了一下。
“所以骆安年马上就要不得不回去了。”池汐咬了一口苹果,丝毫不在乎已经糊在上面的口红印子,“真是太好了,老娘终于可以缓口气了。我都快烦死了,从出事那天起就一直看着我,仿佛生怕我突然和他玩消失一样。”
池魑显然对她赖在病房不走的事非常反感,但白啾没有说话,他也懒得管她。
“他那时不是离开去找你了吗?”
说到这个白啾也有点唏嘘。
她虽然只有一点轻伤,基本没有什么大碍,但因为得到了朋友同事甚至领导的不少关照,所以在完全痊愈前也被安排住在医院中接受观察。
因此也在医院中听到了不少新消息:比如,关于女主柳筱筱的。
第62章 灯塔1 虽然受了很严重的伤,但很幸运……
虽然受了很严重的伤, 但很幸运,柳筱筱被救援人员发现的很及时,经过抢救后很快脱离了生命危险。
但缺氧的后遗症也很严重, 不但有身体的损耗, 甚至连记忆力也下降了不少。白啾知道这些是偶然的情况发现的——她居然在养病的途中还不忘直播,并在直播中自曝了不少详细病情。
直播的效果倒是挺好的,作为被灾难无辜波及的受害人,大多数人还是送上了祝福,希望她能早日康复。
按理说, 福大命大的活了下来, 还能继续赚钱本是一件开心的事。但自这次生死事故后她似乎改变了很多, 具体表现在即使是并不八卦的白啾都知道她在和自己的男朋友在医院大吵特吵了好几次的事。
“是啊,他本来不是有个女朋友吗?那个叫柳什么的女孩,好像也在这里留院观察。并且听说这次伤的还蛮严重的。”池汐一边咔嚓咔嚓的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 “当时的情况虽然紧急, 但显然十三层的情况要比三十层那里严重多了。他却连想办法营救的想法都没有, 还跑去找我。我一个鲛人能有什么事?大渣男啊。如果已经不爱了,为什么还不分手,人类真是有够自私的。”
“他和柳筱筱有很多利益联系。”池魑头也不抬的说,“他们没法像普通情侣那样, 简单的彻底了断。”
他这么一说,白啾想到了之前柳筱筱在建木拍照的事。这么说来,恐怕这样的事不止一件。
“那个女孩自己也舍不得吧, ”池汐继续咔嚓, “相处了一段时间,我真没发现骆安年到底有什么好。说起来白小姐也认识他吧?你有觉得他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白啾摇了摇头:“我们是泛泛之交。打过交道,但了解不深。”
不但不深, 甚至印象很差。
但原书的剧情就是这样,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了错误的人,骆安年注定是柳筱筱的劫难。
“你吵死了。”池魑突然开口,“快点回去,不要让我把你踢下线。带来的东西自己先吃上了,我看你根本不是诚心来看人的。”
池汐吃苹果的动作噎了一下。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她不是看白啾不介意嘛…而且至少等她吃完手里这个啊,这可是传输实物,不然等会数据传输错误东西万一消失了呢,多浪费啊。
她转了转眼睛,眼神从他的手上转过,突然开口:“说到这里,我一直很好奇,你们那天是全程上浮上来的?不是中途遇到下去营救的救援人员吗?那你们是怎么换气的?”
“……”
池魑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没有闲聊的兴致——他面无表情的掐断了她的通话。
这大概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吧。白啾怔了一下,觉得脸有点热。
那天之后的这几天里他们两人都默契没提那天的事,没想到这会会被池汐毫无防备的问起来。
“那骆安年如果被遣返的话,池汐怎么办?”她绞尽脑汁的想把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在现在办了领养手续的情况下。”
“可能会变成无效程序,也可能延迟生效,具体看骆安年有多大本事了。”
池魑点掉终端界面,似乎池汐那边抗议的发了什么讯息过来。但他看也不看的就关掉不说反而起身走到她的床边坐了下来。
“不,不看一下吗?”看着他的动作,白啾结巴的开口,居然有点紧张。
“没什么看的。”他微微靠近过来,“反正大概也是在继续追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么,”他顿了一下,“我们可以回忆一下当时吗?”
现在的阳光正好,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说话时候洁白纤长的睫毛微微轻颤,和随着话语逐渐转深的墨绿眸子专注盯着她。
“现在可不需要度气。”她小声嘟囔。
“但我想亲你。”池魑低声说,“在每一秒,在每一刻,在想起那一刻尤甚。”
人不能太诚实,鲛人也是。
白啾红着脸想,用这张脸认真的说这话也太犯规了吧!
“你答应了,”他低着头凑过来,动作轻的像是一位虔诚的教徒,“如果这是一个只存在在海底美梦,那么希望我永远都不要浮上水面醒过来。”
她心下一动,下意识的抓住他撑在床沿的手,掰开他极为用力的手指。
但他们最终没成功,因为下一秒。门外的走廊上有人发出一声惊呼,接着有什么重物落地发出‘嘭——’的一声。
白啾默然,红着脸亲了一下他的脸侧,起身拖着拖鞋出去查看。
门外的地上躺着一个人,显然是被人推倒在地的。那人身形略微狼狈头发微乱,但无碍他的英俊。只是平常胸有成竹的人现在脸上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惊疑。
这个人白啾居然认识:
——是骆安年。
顾不上周围开门围观的人,骆安年哑声质问问眼前人:“筱筱,你这是又在…发什么疯?”
他完全没想到对方会反应这么大,明明前两天只是吵架而已,所以才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她给一把推开了。
“骆安年!!”
柳筱筱清晰的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看到周围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才接着下一句:“你居然还意思过来?”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骆安年也生气了。他不傻,立刻看出来了——柳筱筱就是故意让他出醜的。
他扶着墙站了起来,然后向前一步,低头俯视着坐在轮椅上的柳筱筱:“在那种情况下,我自觉自己没有做错什么。难道非要我过去找你然后一起送死才是你想看到的?难道你就是想拉着我一起去死?”
这里围观的人这么多,反正这些看热闹的也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想看热闹而已。
柳筱筱眼泪涌了上来。
她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在滤镜碎掉以后,她第一次发现她的男朋友原来是这么无耻,这么能颠倒黑白。
“我没有。”也许气极了,她居然很平静。她开口一字一顿的说,“我知道你不会来,我不需要那么多,那时我只是想要你的一句话。”
一句安慰的话。
是了,她总是在原谅他,找理由为他开脱。实际上,爱也许一直都不存在。
她沉默了一会,开口:“我们分手吧。”
骆安年微微瞪大眼睛。白啾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看来他是真的没有想过柳筱筱会和他说分手。
“我不同意。”他沉下脸,“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骆安年,搞清楚一点。”柳筱筱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我只是通知你,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
她说着按着轮椅上的按钮,往后退了几米,退出他投射下阴影范围:“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她的眼神很冷,是白啾从没有见过的神情:“托你的福,在那快要死掉的那一刻,我突然前所未有的清醒——我想通了,关于过去,关于未来。”
“所以再见了,顺便说一句,你真的很垃圾。”
她骂了一句,掉了个方向,也不管周围围观的人在想什么,头也不回的回病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