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浮白看了眼信封的厚度,喉结轻滑,笑道:“没少涨?”
她沉默几秒,才笑着说:“跟着千万赚百万,这不是因为跟着你么。”
十一黄金周向芋的爸妈没能回国,他们只在7月回来过一次,和向芋吃了一顿饭,匆匆又出国。
吃饭时向父说,最近行情很好,正在和百强大企业的分公司合作。
向芋当时叉着一小块牛肉,沉默半秒,笑着回答,那很好啊,加油爸爸。
不用向芋自己去不细想,周围的所有人也都在提醒她一个事实:
她和靳浮白,终究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她哪怕再想当一只咸鱼,也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他的好处。
但这种恍若不安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呆在靳浮白身边,她没办法不爱他。
她每一天,也都在感受到他无微不至的爱意。
就像这天早晨,向芋在7天长假的第一天里,忽然睁开眼睛,突发奇想地想要去打网球。
她刚坐起身,身边的靳浮白也跟着睁开眼睛,皱了皱眉:“十一期间又不放假了?要加班?”
靳浮白的语气里没有丝毫不耐烦,完全是在疑问,说话的同时坐起来,抓了件睡袍披上:“我送你。”
他眼里有未消的睡意,烟已经叼在唇间。
向芋凑过去拿掉他的烟,柔柔地看着他:“不是上班,想去打网球,你别送我了。”
“我都起来了。”
“那你和我一起去打网球吗?”
靳浮白盯着她手里的烟看了几秒,确定她没有要还给他的意思,无奈地笑一笑:“走吧,和你一起去。”
那家网球场自从向芋去后,又多了不少女顾客,据说都是受到了向芋的启发。
在靳浮白回国之后,有人把向芋传得很神,说她手腕特别,很会勾人,惹得靳浮白抛弃她半年,也还是忍不住去网球场找她。
这事儿向芋听两个人说起过。
一个是唐予池,另一个,是靳浮白。
住在一起之后,靳浮白很多时候同向芋聊天都不再隐藏,会讲一些他们圈子里的事情给向芋听。
那天他靠在阳台挂断李侈的电话,笑着问向芋,听说你是个手段特别的女人?
向芋不解地抬眸。
他就凑过来,剥开她的睡袍,暧昧地问她:“哪里特别?嗯?我看看?”
那段时间向芋知道通过靳浮白,知道了不少圈子那些人的事情。
比如,为什么这段时间来网球场,她没有再遇见过小杏眼。
她听说小杏眼的那个渠总,身边的小女孩不止她一个,腻了就换也是常事儿。
向芋还记得一个多月前,小杏眼眼睛亮晶晶地笑着,伸出手腕,碎钻手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耳朵红红地说,他人特别好,今天还给我买了手链。
男人!
没一个好东西!
她狠狠地把网球打出去,可能是因为心不在焉,向芋光荣负伤,崴了脚,只能坐在场地旁的椅子上晒太阳。
靳浮白在另一个场地,趁他不在,她单腿蹦着去买了两支冰淇凌,吃一支,另一支放在脚踝,冰镇消肿。
等他察觉到身旁的椅子上有人,安穗已经坐在她身边有一会儿了。
会再次遇见安穗,是向芋没太想到的。
但也不算意外,她早说过了,这圈子,真的不算大。
向芋没准备开口,只淡淡看了安穗一眼。
倒是安穗,很轻地冲她笑了笑:“向芋,我们聊聊吧。”
“聊什么?”
安穗把一缕头发掖在耳后,犹豫片刻才开口:“唐予池现在,还好吗?”
“好啊,难道没你他还玩儿不转了?”
向芋咬了一口冰淇淋,挑挑眉梢,十分好笑地反问,“不过,他好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
安穗有一双灵动清澈的鹿眼,她静静看着向芋时,让向芋不可控制地想起从前。
那会儿已经高二了,唐予池非要当一个狗屎不良少年,大晚上的谎称补课,从家里跑出去和几个男生出去喝酒。
喝多了又不敢被向芋的干爸干妈发现,第二天死鱼一样趴在早自习的教室里,给安穗发信息,说自己还没吃早餐,宿醉好难受。
向芋这条咸鱼整整高中三年没有任何职务,只有那天替她拉肚的同桌带着“值周生”的袖标去检查卫生。
结果在教学楼后的墙上,看见了安穗。
安穗骑在墙头上,一双鹿眼朦胧着水汽,腿肚子直哆嗦,小声叫她:“向芋......快来救救我。”
“你在墙上干什么?”
安穗手里紧紧攥着个塑料袋,里面有校外一家广受好评的小馄饨,透明的塑料密封盒里都是蒸汽,是热乎的。
她脸红透了:“唐予池说他没吃早饭......”
学校食堂在上课时是不售货的,安穗一个三好学生,硬是在墙边摞了几块砖,□□出去买的。
回来时悲催地发现,砖已经被值日生清走,下不去了。
那天向芋为了帮安穗下来,两个女孩差点摔倒,安穗抱着馄饨勉强站稳,脚也还是崴了。
因为这事儿,唐予池下早自习时被向芋叫出来狠狠骂了一顿。
安穗单腿跳着在旁边劝向芋:“向芋,向芋我没事的,医务室的老师说我不要剧烈运动就好了,不要生气啦。”
也许是因为她们也有过友谊,向芋并不愿意在这种时候看见安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收回视线,垂了垂眸子,把吃光的冰激淋棍放在身旁桌面上,戴上了墨镜。
但安穗不知道为什么,十分想要同她聊天:“向芋,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我也是没办法的,我学习好有什么用?考上好大学有什么用?毕了业找工作不也还是那么一点钱。”
她笑得凄凄惨惨,“我家里的条件,又不像你和唐予池,我还有一个弟弟,等着我嫁出去收了彩礼好给他买婚房。”
向芋闭了闭眼睛。
“我妈妈在我毕业的时候生病了,我需要钱,可是我不敢和唐予池说。他只是我的男朋友,和他说,我怕他会看不起我,我没办法开口啊,真的没办法。”
安穗也许红了眼眶,声音也有些发颤。
她说,在学校还好,我起码是好学生,出了校门,我也就是普通的公司小职员而已啊。
向芋闭着眼睛,忽然打断她的话:“和那些男人开口,就是你找到的办法?”
“你们这些出生在蜜罐里的人......”
安穗笑了一声,“不会理解的。”
向芋皱眉,很想问问她,何必呢?
无论是糟糕到什么样的人生,也总有光明磊落的路可走啊。
可向芋没开口。
也许在安穗眼里,她也是一个傍大款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说人家?
也是这个时候,靳浮白拎着球拍从隔壁球场过来,一眼看见向芋微肿的脚踝。
他站在大太阳底下,扬了扬下颌:“脚怎么了?”
“不小心崴了一下。”
靳浮白走过来蹲在她面前,小心托起她的小腿,皱着眉检查:“我叫医生来。”
“别别别。”
向芋真是怕了他的小题大做,每次她痛经,靳浮白都要把老教授折腾来。
这次也就是崴个脚,肿了那么一点点,不知道这人会不会抽风把什么骨科院长叫来。
她摇着头说:“这几天我不打网球了,养一养就好。”
靳浮白瞥一眼桌上的冰淇淋棍:“嗯,吃冰淇淋就好了,多吃点,也不会痛经。”
向芋心虚地撇过头。
两人的互动落在安穗眼里,她有很多诧异和不解:
向芋不是靳浮白的情人吗?
为什么看起来,他们的感情并不像情人那样简单?
靳浮白帮向芋拿了球拍和包:“衣服别换了,回家吧。”
“那午饭......”
“脚都这样了还惦记吃午饭呢?”
靳浮白轻笑一声,“想吃什么提前说,我让厨子来家里做。”
他背对向芋,半蹲下去,手掌勾了勾:“上来。”
向芋单腿蹦上靳浮白的背,被他稳稳背住。
“向芋。”
身后的安穗叫了一声,却没料到靳浮白和向芋同时转头,看过来。
很久以后,向芋回想起安穗的神情,很像是她小时候家里老人养的一只布偶猫。
猫咪犯坏时会暗搓搓伸出爪子,想要挠你一下,但如果被人发现,只能收起利爪露出软乎乎的肉垫,冲着你轻声叫,喵。
安穗对上靳浮白冷淡的目光,顿了顿,重新挂上笑脸。
她对向芋说:“早日康复。”
第34章 心尖 感觉你最近睡得不安稳
那几天向芋的脚踝肿胀未消, 白瞎了那么好的长假,只能窝在靳浮白家里,辜负秋色。
唐予池和干爸干妈约她去山上拜佛她去不了, 李侈他们好不容易搞点健康的活动说要去草原射箭骑马, 她也去不了。
靳浮白也就哪也没去,在家里陪着她。
他给骨伤科大夫打电话,询问人家,说像她这种情况,要不要打个石膏什么的 。
这男人实在夸张得很, 自己整天抽烟也不提健不健康的事儿, 对她就十分严格。
就因为向芋喷的消肿止痛酊上面写了让忌生冷、油腻, 靳浮白这几天订来的餐品都好清淡,便利店的关东煮, 更是想都别想。
医生大概也觉得他有毛病,敢怒不敢言, 只能婉言相劝,说是不需要石膏,尽量别久站多走, 好好养着。
靳浮白的手机放在床头,开了扬声器。
向芋听见医生中肯的建议,十分满意, 正准备问一问她是否可以适量吃些肥美可口的食物, 靳浮白先一步开口了:“那她这种情况,需要拄拐吗?”
向芋忍无可忍,拿起身旁的抱枕往他脸上砸。
靳浮白躲过抱枕,挂断电话,抻长胳膊把人揽进怀里, 故意说:“怎么了?怕拄拐影响形象?你什么样我都喜欢,放心拄,别怕。”
向芋被他箍着手臂,不好用力,只能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她下嘴没轻没重,咬得靳浮白肌肉一紧,“嘶”了一声。
“谁拄拐?!”这姑娘凶巴巴。
“我我我,我拄拐,行不行?”
黄金周的7天假期也就在家里这样厮混着过去了。
最后一天,向芋感觉脚踝稍微消肿,有些憋不住,问靳浮白:“咱们去逛商场吧。”
她很少提出这样的要求,靳浮白空有一身富贵,枕边人从来不和他要任何东西。
还整天甩着她工资的薄信封请他吃饭,这让他着实有点惆怅。
难得听见向芋说想去逛商场,靳浮白诧异又欣慰。
他拉开床头抽屉,连着往钱包里塞了三张卡,摸过烟盒,笑着问:“衣服不够穿了?”
“够啊。”
向芋扭头,指了指他拿在手上的烟盒,“我想去买几盆植物,你这儿二手烟污染太严重了,搞不好咱们都得折寿。”
这是嫌弃他抽烟多了?
靳浮白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收了手里的烟盒。
商场里有一家十分精致的绿植店,市场上卖几块钱的花草到了这儿都涨价,向芋手搭在靳浮白的手臂上转了一圈,嫌贵,拉着他往外走。
靳浮白不明所以:“不是要买绿植,又不买了?”
向芋抬手去捂他的嘴,压低声音催促他:“别说话,快走,这家是黑店。”
靳浮白:“......”
她那个腿脚,又不利索,想走快也还是不敢落脚太重。
穿个小皮鞋一瘸一拐的,还要拉扯着他,像个“斤斤计较”的老太太。
靳浮白笑出声,一把把人抱起来:“知道了,去哪?您老吩咐。”
怀里的人十分不满,用眼睛斜他:“明明是你更老啊!”
回到车上,向芋用手机导航选了个花鸟市场,在老城区。靳浮白按着导航走,才开了一半路程,他关掉她手机的导航,说是他想起来这地方是哪儿了,能找到。
花鸟市场挺大的,向芋穿了一件挺时尚的风衣,背后一道个性的开口,然而姿态却像个老人,背着手,走在花鸟摊位前。
靳浮白好笑地跟在她身后,看她满脸认真地听着摊主讲那些绿植的习性。
向芋听了一会儿,有些纠结,扭头想问问靳浮白,都那么难养,他俩这种新手种子,能不能养得活。
结果一回头,他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然后笑着问:“挑好了么?夫人。”
市场里鸟语花香,绿植摊位旁是一家宠物店,门口的笼子里有一群仓鼠攒动着挤在一起,鸟雀在笼子里叽叽喳喳。
靳浮白穿了一件薄款毛衣外套,阳光下整个人都毛茸茸的,眉眼间浸满了深情。
向芋在他的注视里愣了愣神。
如果碍人早证菩提的业障可化为具体形态,那大概就是靳浮白此刻满是爱意的样子。
难怪都说,“荆棘丛中下足易,月明帘下转身难”。
她在心里轻叹着想,真的是太难了。
折腾一趟,逛了一大圈,向芋就只买了两盆巴掌大的花。
一盆仙人掌,一盆仙人球。说是好养活。
车子停在市场外的停车位里,靳浮白和向芋十指相扣,一人手里拿着一盆绿植往外走。
向芋无意间用余光瞥见一个身影,扭头看了几眼。
那是一个混血女人,阳光下眼睛颜色如同琥珀。
女人身边有男伴,他们有说有笑地走过去,她怀里抱了好大一捧尤加利里,隔着两三步远的距离似乎都能闻到那种安静不刺鼻的浓郁香味。
不知道为什么,向芋忽然想起那次在饭店偶遇李侈和李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