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来，就算姜喜月能安全落在缓冲垫上，那个巨大的钢铁滑轮砸下来，也能将她砸成重伤！
姜喜月没有察觉，而站在下面的司曜瞬间反应过来，来不及多想，拔腿朝姜喜月的方向跑去。
周围的工作人员还没反应过来，有些疑惑他要赶过去做什么。
紧接着，看到了姜喜月头顶那个巨大、摇摇晃晃的滑轮，顿时脸色大变。
“小心！”
有人大喊一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姜喜月迅速落地，嘭一声巨响，砸在了司曜用泡沫堆成的缓冲垫上。
泡沫缓冲不比气垫，一双掉下来，明显感觉身体在强烈的碰撞下，不断传来阵阵钝痛。
不过这比她刚才预测的结果已经好了许多。
刚才被挂在半空的时候，她也想过不少解决办法，却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能搭建好缓冲垫。
姜喜月刚落下，转过头，正准备和其他工作人员报平安。
可是下一秒，却突然看见一个身影从眼角闪过。
紧接着，身后传来轰隆巨响！
看见周围其他工作人员惊恐的目光，她迅速回头看去。
身后，司曜被那个坠下的滑轮撞飞了出去。
姜喜月瞳孔骤然紧缩，愣住了。
泡沫搭成的缓冲垫面积不大，仅够容纳姜喜月一人。
司曜被直接撞出缓冲区，狠狠落在地面上，激起一层碎土。
伴随着另外一声沉重的闷响，被司曜推出去的巨大钢铁滑轮沉沉落地，直接陷进土壤中，可见威力有多大。
“快点！快去帮忙！”
导演着急大喊一声，被此情此景震惊的工作人员们才迅速回神，连忙朝司曜的方向冲过去，想要帮忙救人。
很快，他就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了起来。
姜喜月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司曜的身影逐渐被他们淹没，却没有反应。
刚才司曜被撞飞落地的画面，仿佛在脑海中不断慢速回放，一次又一次。
那一瞬间，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她从执行任务以来唯一一个因自己而死的人。
司炀。
那时的车祸也是如此。
司炀竭力将方向盘扭转，一头撞到了山上，整个人都被绞入隧道中，四分五裂，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
这是姜喜月执行这么多任务以来，最失败，也是最痛苦的一次。
她自己早已失去了活下去的念头，但是却不忍让别人因为自己而受伤殒命。
周围的工作人员涌上来，着急地询问她的身体情况，闹哄哄的。
姜喜月渐渐回神，微微摇头。
“我没事。”
说着，在助理的帮助下勉强站起来，支撑着有些钝痛的身体，朝司曜的方向走去。
一边往那边走，隐约能够听见其他工作人员惊恐的声音。
“情况不太好，出这么多血！”
“不会出事吧？”
“快打120！快让医生来救人啊！”
“深山老林的，哪有什么一声？”
“那就赶快把人送上车，送到最近的医院去啊！”
……
他们着急地议论着。
姜喜月穿过人群走进来，看见躺在地上的司曜。
他仰面朝上躺着，嘴里吐出一口血，顺着嘴角流在地上，将地上的泥土也染成了黑红色。
大张着嘴，呼吸困难，每喘一口气，都能听见胸膛发出的嘶嘶声，让人心生害怕。
司曜此时还保有意识，睁大眼睛，在看见被搀扶走过来的姜喜月之后，似乎才缓缓放心下来，却还是不能开口说话。
正在慌张求助的导演看见姜喜月出现，连忙道：“你怎么也过来了，快去车上躺着，我现在就让人送你们去医院！司曜的情况比你更加严重，刚也不知道是哪里受了伤？必须赶快带到医院救治！”
姜喜月观察着司曜的情况。
根据刚才余光一瞥看见的画面，那个巨大沉重的威亚滑轮，应该是撞击到了他的胸口。
在重大的撞击下，肋骨很可能造成骨折。
凹陷的肋骨会造成张力性气胸，呼吸不畅，导致呼吸困难。
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根本支撑不到医院。
姜喜月冷静地分析着。
导演被吓得一慌。
“那可怎么办？”
这里深山老林，就算是最近的医院，开车也得两个多小时。
不会剧组才刚开始拍摄没几天，就闹出人命了吧？
他心中担忧，见姜喜月一直在打量躺在地上的人，突然想起来。
“姜喜月，你不是医生吗？你快来帮他看看！”
说完，所有人的视线立即落在姜喜月身上，带着最后的希望。
姜喜月却有些为难。
“我学习的是中医针灸，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帮到他，更何况，针灸我并未带在身边，什么也做不了。”
导演的脸色瞬间灰白。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这时，工作人员将车开了过来。
姜喜月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道：“先把他送上车，或许能坚持得到医院。”、
所有人立即行动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司曜搬上车，放置于后座。
姜喜月这时也跟着上来。
“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她从那么高掉下来，本来就应该去医院查看，导演没有阻拦，迅速命令工作人员出发。
所有人忧心忡忡，不断转头查看司曜的情况。
车厢里，谁也没有说话，只能听见外面车辆发动机的声音不断传来。
但就算这样，也还是能够清晰地听见司曜的喘息声。
每深吸一口气，便夹杂着丝丝的声音，仿佛离水上岸的鱼，呼吸困难，听得人心焦。
姜喜月坐在司曜身旁，见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知道对方的意识一直都在。
“你明知道，我不会有事。”
从屋檐上摔下来，姜喜月有无数种方法可以缓解疼痛，不至于重伤。
司曜了解自己的情况，根本不必为她担心，更不用以身相救，反而让自己重伤。
司曜只看着她，张大嘴巴用力呼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眼睛里却含了太多的语言和信息。
姜喜月继续道：“而且你应该清楚，我就算真的重伤而亡，也不代表我已经死去。”
司曜和她一样，都是在各个世界执行任务的人。
在这里的死亡，并对他们而言，并不代表结束。
等回到主神空间之后，又可以安然无恙。
司曜心里应该清楚这点，为什么还要冲上来救她？
姜喜月无法理解这种莫名其妙，甚至有些愚蠢的举动。
就和当初的司曜一样。
姜喜月此时说话的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神色冷静，说出来的每一字，每一句也十分平静，毫无波澜。
但是只有自己才知道，她紧紧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
她极力掩饰，不想泄露心中的慌张。
虽然明知道司曜和她一样，就算真的在这个世界死亡也不会有事，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慌张。
按照系统所说，当初为她死去的司炀就是司曜。
他已经为自己死过一次。
就算自己的心是石头，也无法冷静地看待这一切。
她看着司曜，道：“如果你想要利用这件事对我使苦肉计的话，那你的计划要失败了。对我们这样的人而言，苦肉计从不管用。”
她缓缓说着，语气平静，但躺在后座的司曜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回应。
姜喜月安静了一会儿，低头查看时间。
“至少还需要一个半小时，才能抵达这附近的医院。你现在肋骨断裂，由此引发的张力性气胸将会阻碍你呼吸，无法将氧气运送到身体各个角落。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会死得十分痛苦。”
坐在前面的导演听见这话，不禁回头看来。
着急温：“能做点什么，帮他减轻痛苦吗？姜喜月，你是学中医的，想想办法啊。”
姜喜月还是摇头。
“我说过，针灸不在身边。就算如此面对急性的张力性气胸，针灸没有任何帮助。不过……”
她语气顿了顿，道：“我之前倒是在医学书籍上，看到过一个关于气胸的紧急处理。”
准确的说，是姜喜月在某个世界执行任务的时候，因为当时的身份是外科医生，处理过一起严重气胸事故，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听见这话，导演眼睛一亮。
“是什么办法？现在这情况也不能再深究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先让司曜坚持下来，挺到医院才是最主要的。”
可是，姜喜月能记住的，也仅仅如此而已。
她仔细回忆着自己在那个世界的每一个细节，记忆却有些模糊。
普通人回忆几年前的事情尚且有些困难，更别说姜喜月每次执行任务，都会在那个世界停留一辈子的时间，长达数十年。
几个任务积累下来，要回忆几百年前的事情，谈何容易？
她又看了一眼艰难喘息的司曜，皱眉思索着，缓缓道：“大概，是用锐器刺穿胸膛，将堵塞在胸口的气体排出，平衡压强，就能让他的呼吸更顺畅一些。”
刺穿胸膛？
几个工作人员听见这话，吓得脸色一白。
这种事，除了医生，谁敢动手？
刚才还兴致勃勃，让姜喜月死马当活马医的导演，此时也安静了下来，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姜喜月早猜到他们会这样的反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看来，只能耐心等待去医院治疗了。”
就在她下定决心按兵不动的时候，躺在后座的司曜食指突然动了动。
他十分艰难地抬起手，碰了碰姜喜月的指尖。
“怎么了？”
姜喜月迅速回神，垂眸看来。
紧接着，却见司曜的另一只手无力地轻轻敲了敲座椅，似乎暗示下面有什么。
姜喜月疑惑，弯腰低头看去。
一个大箱子，正放在座椅下方，看着有些眼熟。
她直接拉出箱子打开一看，之前司曜送给自己的几个礼物，竟然就全部都放在里面，整整齐齐。
小半盒沙棘果，用到一半的信灵香，还有一把崭新的手术刀……
看见这把锋利的刀，姜喜月似乎瞬间明白过来，眼里闪过几分惊讶，朝司曜看去。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用手术刀给你做紧急处理吧？”
司曜艰难地点了一下头，肯定她的猜测。
姜喜月却皱眉将盒子放在一旁。
“不可能，我不会。我说过我是中医针灸师，对外科手术一窍不通。”
“你会。”司曜艰难地开口。
声音嘶哑，细若蚊蝇，伴随着沉重的气声，每吐出一个字都异常艰难。
“你记忆里有。”他轻声道。
姜喜月：“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应该清楚，每接触一个任务我，都会把那个世界的一切抛弃。而且，当时我之所以能够完成手术，是因为有主神系统的天赋加持，再加上长达四五年的学习和实践，现在的我早已没有任何外科手术技能，我和普通人无异。”
司曜却艰难地摇头，声音越来越小。
“记忆永远不会被遗忘，只是暂时想不起来了而已。”
说着，脸色突然变得更加痛苦，张力性气胸压迫愈发严重。
他张大嘴，仿佛失去水的鱼儿，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但姜喜月知道，在气胸的影响下，无论他如何努力呼吸，都不会有空气进入。
这样下去，在被送到医院之前，司曜会先因为窒息而死亡。
“司曜？”
她喊了一声。
痛苦的人似乎根本没有听见，神色已经开始恍惚。
见状，姜喜月的目光落在手术刀上，询问脑海中的系统：
【你之前说过，我那些已经被删除的记忆没有恢复的可能了，对不对？任何办法也没有吗？】
系统Q999连忙道：【其实还有一种方法，一直被记录在教材中。按照理论，只要宿主恢复记忆的诉求足够强大，就可以触动主神系统，命令它主动调取源文件，重新载入。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每一个世界的记忆都会重现，仿佛就在昨天发生一样。只不过这一切都是理论，从来没有人实现过。】
姜喜月却道：【这样就够了。】
说着，她迅速脱去外套，拿起盒子里的手术刀，在手中掂量。
她心里清楚，自己以前在某个世界中，长达几十年的生活中都与这把刀相伴。
可此时再拿起这把锋利的外科手术刀，却觉得无比陌生。
【你想起来了吗？】
系统被她的决定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询问。
姜喜月勾起唇角，有些嘲讽：【完全没有。】
但是，她的动作却并未因此而停止，反而直接用手术刀将司曜的上衣割裂，露出胸膛。
能看见他右边肋骨部分有一处凹陷，泛着青紫的痕迹，应该就是肋骨断裂的地方。
她拿着手术刀，寻找下刀的位置。
坐在前面的导演回头，刚好看见她的动作，被吓了一跳。
“姜喜月，你要做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缓解张力性气胸有方法吗？司曜快坚持不下去了。”
闻言，导演转头朝躺在后座的司曜看去，果然发现他神色比刚才更加痛苦，明显喘不上气。
可是见姜喜月还拿着手术刀，在司曜的胸口犹豫地比划，不禁有些担忧。
小声问：“姜喜月，你以前做过这样的事吗？”
姜喜月的精神十分集中，身体高度紧张，甚至能看见汗水从她额头慢慢渗出，汇聚成汗珠落下。
她头也不抬回答，道：“做过，但已经完全忘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