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池淼觉得韩冽有点大材小用或者说小题大做了，因为他只让她帮忙记了一次一百米的时间就让她走了！
这确定不是在玩她？
池淼嘴角一阵抽搐，可韩冽道了声谢就不再管她，整个人在水中忘我，仿佛一条生来就属于水的鱼，即便孤独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也不会厌倦。
池淼没办法，默默离开了游泳馆，回寝室跟陆晓翡一起看了会儿综艺，等到出门吃饭时才赫然想起自己把书签和韩冽给的护颈枕落在游泳馆了。
她给韩冽发微信，问他有没有帮她拿走了或者锁门没有，然而一直到她吃完午饭韩冽都没回她，无奈之下，她只好又去了一趟游泳馆。
到的时候，训练区的大门还没锁上，池淼喜出望外地进去，然后惊愕地发现韩冽居然还在游泳！
水花溅起的声音在寂寥的环境中响亮明晰，少年矫健的身躯在诺大泳池中显得渺小又倔强。
池淼离开时不过十点不到，可如今已过十二点，这证明韩冽足足训练了有两个小时。
这令人难以置信的自律与努力程度令池淼一时之间滞住了脚步，内心升腾起一种强烈的而难以名状的感觉。
或许是真的，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可以单靠天赋赢得称赞与荣誉的，那些光鲜亮丽的背后，隐藏着的是鲜为人知的辛酸汗水。
池淼怕影响到韩冽，于是轻脚走向放着她东西的置物架，前脚刚停下，后脚就听见了一阵哗啦的水声。
韩冽从水里起来了，两肘压到扶梯旁的瓷砖上，大口地喘气。由于在水里泡太久的缘故，加上天气变冷，他的肤色已经白的不正常，嘴唇的红也暗淡了很多。
觉察到有人，韩冽扯下了泳镜，双目在这时显得尤为漆黑深邃，像白纸上平添了几笔墨。
韩冽抬头就见到了池淼，但他已经累得快没有力气说话了，好在余光瞅见架子上的U型枕，让他知道了池淼为什么会在这里，于是他不吭声，埋头到双臂上喘息，双肩有轻微的起伏。
池淼看他累得够呛，猜测他应是游的忘记了时间，因而提醒他：“学长，十二点半了，你还不去吃饭吗？”
韩冽沉默了一会儿，在池淼准备尴尬离场时才动了身，慢吞吞地游到扶梯前，两手抓着扶手想要上去。
但他真的游了太久，力气所剩无几不说，刚才这么一歇息，还致使双臂酸软得不行，更加使不出劲儿了。
韩冽暗叹一声，眼光再度投向池淼，朝她伸出笔直有力的右手，疲乏地说：“没力气了，过来拉我一把。”
池淼看着他宽厚的掌心和修长的手指愣了片刻才犹豫不决地走了过去，再犹豫不决地握住了他的手。
肢体相触那一刻，池淼切身感受了到一种冰冰凉凉的触感，她意识里认为韩冽很冷，握紧了他的手。
而她的手很温热，不足的是细小且柔弱，犹如一捏就能碎，韩冽握住又松开，只虚握着。
池淼使出了吃奶的劲，咬紧了牙关才把韩冽从池里拉上来。
估计是突兀憋了气导致脑袋缺氧的缘故，松手呼吸那一刻，她头脑一晃，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
她怕自己会摔倒，手本能地往前胡乱一抓，将韩冽给拽了过去。
空中传来一道闷响，池淼后背重重贴到了墙壁上，她两手半举在身前，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有股湿润感与充实感，身上还多了片阴影。
“嘶……”池淼倒吸一口凉气，缓缓睁开眼，而后惊奇地发现自己正困在韩冽的两臂之间！
韩冽的表情显得复杂，视线从她脸上下移。
池淼不由得跟着他转移目光，然后发觉自己竟两掌堪堪按在了韩冽的胸肌上……
“啊！”她登时吓得瞳孔皱缩，惊叫了声，手却随着声音在韩冽胸前用力抓了一下。
“……”
韩冽即刻脸都黑了，眉心拧起，动作利落地将池淼的两只手腕摁到墙上，欺身下去，俊脸放大在她面前，沉声开口：“你怎么不长记性，那天在飞机上我怎么跟你说的？”
羞赧、窘迫、突然拉近的距离以及韩冽身上忽然危险的气息都令池淼六神无主，但同时她又听不明白韩冽的话，缩起脖子慌乱又迷茫道：“什么意思？”
韩冽没回答，深黑的眼紧视着池淼，她现在的模样又呆又无辜，还掺杂着几分惊慌，看着倒惹人心软，可他偏偏不想就这么放过她。
无声对视几秒后，韩冽倏然将池淼的右手拉到他眼前，垂眸对着她几个葱白中透着粉嫩的指头咬了下去。
不轻不重的尖锐感与痛感自手指传来，很快又消失，池淼尚未来得及抽出手，韩冽就松开了她，撑着墙壁，皮笑肉不笑看着她问：“疼不疼？”
池淼心跳混乱脑袋发白，木讷地点头。
或许韩冽没意识到，他咬池淼手指的行为在池淼眼里算是一种暧昧的举动，她短时间内难以接受。
“这是惩罚。”韩冽有时候很计较，他顿了顿，伸手捏住池淼的脸颊左右摇了摇，隐隐咬着牙警告，“下次你怎么占我便宜，我就怎么占回来，你最好小心点。”
池淼懵了瞬息，不自觉将刚才她抓韩冽胸肌的画面与韩冽的这句话联系起来，脸蛋霎时如烧开的水一样烫。
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赶紧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池淼声音都颤抖了，飞速从韩冽臂下钻过，抓起护颈枕和书签就脚下生风般的逃离。
韩冽望着她仓皇的身影消失，轻轻嗤笑了声，不以为意地拿起毛巾甩到肩上。
走向更衣室时，韩冽神思晃了下，情不自禁抬手揪住自己脸颊上的肉，左边扯完扯右边。
感觉都没什么肉，没手感。
奇怪，池淼脸也不胖，为什么捏起来会很有肉感，而且还那么软呢？
还是说女生的脸都是软的？
第36章 迷茫 “我最近有点难过，也有点迷茫。……
自从那天在游泳馆意外对韩冽“袭胸”以及被韩冽咬手指后, 池淼尴尬了好一阵子，每次想起来都脸颊发热, 见了韩冽都绕道走。
不过，韩冽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游泳馆里，池淼其实极少机会见到他，即便见到了也是隔着很远的距离，他也根本没有留意到她。
但池淼倒不知不觉对韩冽多加留意了起来。
她目前是游泳队助理，每天都需要将王教练提供的训练成绩做成电子版保存, 然后每周做一次成绩分析。
近段时间，池淼每次录入成绩时，都会不自禁多看两眼韩冽的成绩，给每个成员做成绩分析时, 也会在韩冽的图表上停留多一点时间。
因着此, 池淼发现了一个问题——韩冽近半个月来的训练成绩并不理想, 不如以往不说，单单拿这两周的成绩来比, 总体还成下滑的趋势。
这令池淼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会这样呢？韩冽明明那么刻苦训练, 不是说天道酬勤吗？
不单是池淼费解, 游泳队的教练也是。
教练办公室里, 王教练面色凝重地盯着手里的两张数据分析图，浓密的眉毛皱成了一字型。
省队选拨迫在眉睫, 游泳队自锦标赛过后就开始加强训练，尤其是对几根重点苗子，为的就是能够在短时间内激发运动员们更大的潜能，把他们送进一个更接近他们梦想的地方。
可惜结果并不如人意，韩冽给两位教练出了一道难题。
“啧。”王教练摇着头放下分析图, 用粗粝的手掌揉搓眼睛，显得万分苦恼。
隔壁桌的许教练走过来拿起图表，看了几眼又放下，困惑地问王教练：“怎么回事，是不是训练强度太大了，让人吃不消啊？”
“不可能！”王教练把桌上的一沓图纸推到许教练面前，“别人都能吃得消，他韩冽能吃不消？”
许教练随意翻了几下图纸，发现其他成员的成绩都没什么问题，要么保持正常水平，要么稍微有所提高。
她道：“那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找他谈过？”
“上周找过他，他说状态不好，会尽快调整过来。”王教练叹了口沉重的气，“我当时也能理解他，毕竟比赛失利，又跟父亲闹了矛盾，心情受影响也正常。可时间不等人啊，马上就省队选拔了，他到现在还没调整过来，你说怎么办？”
许教练拧眉沉默，思考了半晌，她提议：“要不再找他过来谈谈吧，这孩子什么都不喜欢跟人说，没准是遇上别的什么事了。”
王教练想了想，同意了许教练的建议，给韩冽打了电话。
十五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韩冽穿着一身运动服，带着一身冷风进来。
在这之前，池淼也到了这里，她来给王教练送资料，结果被王教练留下来干活，帮忙对账。
韩冽进来那一刻，恰巧与池淼四目相对，两者眼中皆闪过一丝意外。
池淼马上又想起之前的囧事，下意识往韩冽胸前看了眼，旋即耳朵滚烫，飞快低头看账单。
韩冽不明白她在局促个什么劲儿，也没心思去猜测，自顾坐到了茶几前，与两位教练面对面。
王教练开门见山，把韩冽近两周的训练成绩分析递给他：“这是你这两周的训练情况，我想你自己心里也有数了。”
池淼往那儿瞄了眼，看王教练那姿态感觉有情况，她便开始情不自禁一心二用，一边看账单看电脑，一边竖起耳朵听那边的谈话。
韩冽接过分析表，垂眸扫向纸上那曲折起伏的线条。他面上无波，心里却翻涌而来一阵无力感。
许教练是女性，待人更加慈祥些，她微笑着，温声问韩冽：“韩冽，看你近来精神不是很好，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跟我们说说，看看我们能不能帮到你。”
韩冽静默须臾，颔首说：“我没事。”
“你这孩子！怎么总这样，每次问你都说没事没事！”王教练算是半个急性子，一下子气急，手指头往韩冽手中的纸张猛指了几下，“你看你现在像没事的人吗？”
池淼被王教练突然粗犷的嗓音吓得心里一咯噔，望向与她相对的韩冽。他坐在沙发里没什么反应，耷拉着眼皮没说话，那冷白的肤色搭配那瘦削的脸，为他添了一丝不该有的病气。
就在这一刻，池淼才发觉韩冽消瘦了不少，她记得过去韩冽虽然也丝毫不胖，但脸部线条是偏柔和的，如近却有较为分明的棱角了。
还有他那浅薄的眼底，有了疲倦的痕迹。
也许真的是最近训练太幸苦了吧，毕竟他还会自己抽时间加训。池淼想。
……
许教练拍拍王教练的肩，示意他别那么激动，而后又保持着笑容对韩冽说：“那你之前跟王教练说你状态不好，具体是什么原因？没记错的话，从上个月的锦标赛开始你的状态就出现了比较明显的问题，是因为……你的父亲吗？”
韩冽骨节匀称的长指无意识翻动着纸张的边角，低垂的睫毛掩盖住眸光，迟疑了良久才开口：“算是吧。”
“算是？”王教练费解，“还有什么原因？”
韩冽静默，似乎不愿说。
王教练为他着急，因而有些烦躁：“什么事不能跟我们说？我们是为你好啊韩冽，马上就省队选拔了，你这福状态很危险，我们得知道原因，才好对症下药啊！”
王教练这么一说，韩冽也跟着有些烦。
他抿了抿唇，微不可察叹了声，终于缓声说：“其实从我姐车祸之后我就开始出现了失眠的症状，最近越来越严重了。”
听了这话，池淼瞳孔骤然收缩，随之想起她成为助理那天前助理跟她说韩冽的紧急联系人需要更新的事。这个更新具体是指什么？是号码，还是人？
两位教练听了韩冽的话，皆是一愣，王教练将信将疑地问：“所以你最近成绩下降是因为睡眠质量不好的缘故？”
“嗯。”
“为什么会失眠？”
韩冽沉默了几秒，两眼仍凝着纸面，话音低了些：“没办法接受，我很自责，经常会梦见她，然后就再也睡不着。”
王教练皱起眉头，显得很不能理解：“自责？你自责什么？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如果那天我没跟她说我要去看她，她就不会经过那里，也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韩冽的想法让两位教练很震惊，整脸难以置信，一时都说不上话。
少顷，许教练肃然道：“你怎么能这样想呢？人各有命，发生那样的事，只能说你姐的命运如此，跟你没有关系的好吗？”
韩冽似是无声笑了下，没有说话。
许教练说的并不无道理，可人就是这样啊，总会对一些不希望发生却已经发生了的事情耿耿于怀，会后悔，会想着如果当时不怎么样，那就好了。
就像韩冽他有时候会想，如果他是个没心没肺的人，那就好了；如果他没有来到这个世界，那就好了。
办公桌电脑前的池淼听着三人的对话，感受着那里的气氛，估摸着韩冽的姐姐多半是死了。
这令她不禁想起小区里那个同样因为车祸去世的女人，心里忽然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她尚且会感伤一个仅有数面之缘的陌生女人的离去，更何况韩冽面对的是至亲呢？
办公室的空气陷入长久的寂静，王教练冷静分析了一下，清楚这是韩冽心理上的问题，他们的开导是无力的，时间才是良药。
但韩冽失眠越来越严重这一情况又令王教练实在放心不下，他琢磨片刻，正色说道：“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很明显你的心理问题已经影响到你的身体健康了，实在不行，你到医院看看吧。”
韩冽微微一怔，他是有想过去医院拿药的，可又怕以后会依赖上药物，这对任何人特别是运动员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王教练只当韩冽答应了，低叹了声，转瞬又想到什么，问他：“你爸那边怎么了？是没谈好吗？”
这对于韩冽来说是一个隐私问题，非必要情况他并不希望无关的人知道。被问及时，他抬眼朝池淼的方向看了过去，正好把池淼偷看的目光抓个正着。
池淼顿觉窘迫，忙压低了脑袋。
王教练注意到了韩冽的视线，马上心领神会，回头对欲盖弥彰翻阅账本的池淼说：“池淼，你先回去吧，留着我来对就好了，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