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屿从车里出来。
月蓉在等他?别可笑了。
“我抽根烟再进去,你去忙吧。”
“少爷,夫人还在等您。”
周朗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陆时屿斜睨他一眼,唇边压着揶揄的笑意:“都到这了,我跑不了。”
周朗默了默,等在他身边。
陆时屿从烟盒里抽出根烟,点燃。
幽暗的夜色中只有他指尖那抹猩红。
“来一根?”
他把烟盒递给周朗,周朗没有回答。
陆时屿笑了下,抽完烟,和周朗进了别墅。
别墅内灯火通明,其他人已经在餐厅坐下。
陆振中坚持等陆时屿回来一起吃饭。
见他回来,月蓉笑着迎上去:“怎么回来这么晚?”
陆时屿没搭理她,冷着脸将外套递给门口等候的佣人。
月蓉神色一凛,也懒得和他装笑脸:“你爸身体刚好点,别在这摆脸色。装也要装得开心点。”
“我知道。”陆时屿侧过身,和她擦肩而过。
除了他家人,小叔陆振华一家也在。
陆时屿和所有人简单打了招呼,坐到最边上。
陆振中叫他,示意了下身旁的位置:“时屿,过来坐。”
陆时屿默了默,那个位子一般是月蓉坐的。
月蓉见他不动换,扬着那抹进门时的笑:“你爸好久没见你了,过去陪陪他。”
陆时屿换到陆振中身边,问了问他身体情况。
陆振中身体有所好转,这才从医院搬回家里疗养,他和陆时屿说了,陆时屿稍微放心了些。
陆振中又问他学业上的事。
听说他明年毕业,陆振中欣慰地笑了笑:“挺好。工作上有什么想法?”
陆时屿正要回答,旁边的月蓉笑着打断:“他能有什么想法,当然是回公司帮忙。我和振华年纪都大了,公司当然要交给他们年轻一辈儿打理。”
陆时屿的爷爷去世后,陆氏集团一直是陆时屿的父亲陆振中在管理。
陆振中一场大病,身体每况愈下,便把公司主要业务交给了月蓉,其余部分是小叔陆振华在打理。
这几年月蓉和陆振华水火不容,各自都铆足劲,想将陆氏完全掌控到自己手中。
月蓉一直把希望寄托在陆时屿身上。只要陆时屿继承公司,这样就能名正言顺收回陆振华手中的权利,公司还是属于他们家的。
可陆时屿对她的安排十分抗拒,宁愿和家里断绝关系,也不愿回来继承陆氏。
听她这么一说,陆振中点点头:“时屿想回来当然是最好的。不过还是要从基层做起,从头锻炼。”
“那是当然。”月蓉应道。她剜了一眼身旁的陆时屿,示意他不要说错话。
陆时屿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沉着脸,没了吃饭的心思。
月蓉从来都是把他的一切安排好,不容置疑。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成年那年,选择和她抗争,宁愿身无分文,也不愿再做陆家人。
不等陆时屿说话,陆振华坐不住了,话里话外带着刺儿:“我记得时屿学的是编程吧?公司现在就是缺这样的技术性人才,确实要在基层好好做。公司的未来,还是要靠你们这种人才啊。”
那意思是说,你个搞技术的,就好好搞你的技术,别想着管理公司了。
月蓉笑:“可不是,现在技术发展,管理公司的都得掌握相应技术才行。像咱们这种什么也不懂的老一代啊,迟早要被淘汰。”
……
一顿饭吃得剑拔弩张。
陆时屿没了吃饭的心思,草草吃完。
晚饭过后,陆振中把陆时屿叫到书房,好好聊了聊他的近况。
时间不早,陆振中还要问陆振华和月蓉公司上的事情,就没再留陆时屿。他让陆时屿有空常回家,陆时屿含糊地“嗯”了一声,关门离开。
从书房出来,陆时屿准备离开。
月蓉在玄关处叫住他:“你爸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陆时屿淡淡回道。
“他身体不好,不该说的别说。”
“我知道。”陆时屿转身,目不转睛地盯着月蓉,“我没和他说不打算回公司,满意了?”
月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住?”
“家?”陆时屿轻嗤,懒洋洋回了一句,“没打算。”
“陆时屿,你都多大了,能不能成熟点?让你在外面野了那么久,该收心履行自己的责任了吧?”
陆时屿突然问月蓉:“明天什么日子,你还记得么?”
这问题没头没脑,月蓉一怔:“明天?”
她认真地想了想,不确定道,“陆氏上市二十五周年还是万泰地产开业十周年?”
——他竟然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可笑希望?
陆时屿自嘲般抬了抬唇角。
“责任?不过是你强加给我的。我并不觉得那是我的责任。”
“陆时屿——!你难道要看着你爸爸的心血被别人抢走吗?”
“别人?小叔算是别人?”陆时屿眯了眯眼,“妈,如果你和小叔能把心思放在公司而不是继承权的问题上,陆氏现在可能发展得会更好些。”
“陆时屿!”月蓉气得瞪他,“出去野了这么久,连该有的教养都没有了!”
“教养?”陆时屿轻哂,“好,我有教养点。月女士,请问您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安排了一位未婚妻吗?”
月蓉微怔:“你……你知道了?”
他和许家的婚约,月蓉想等陆时屿毕业以后再和他说。
提前告诉他,他只会和自己闹。
可是他毕业以后,就由不得他了。到时他必须要回公司,也必须要和许氏联姻。
月蓉很快从失态中恢复,口吻严肃地和他道:“许家爷爷和你爷爷是战友,两家联姻是你爷爷的遗愿,难道你要违背爷爷的遗愿?”
见她搬出爷爷,陆时屿不屑地嗤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月蓉拉住他:“陆时屿!许家在江城根基深厚,有意往帝都发展。到时你靠着我和许家,陆振华不敢动你。我这是为你好。”
又是那句为他好。
月蓉从来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为他好。
“就为了家产,你让我娶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生?”
“你如果想看,我可以把阮阮照片给你。你相信我,许家姑娘又漂亮又聪明,和你相配。”
“我不想看。”陆时屿瞪她。
月蓉猜他也不愿意,并未多纠缠:“这事不着急,许家姑娘还没毕业。等她毕业了,你们见上一面。当然,如果你想见的话,她在帝都念书,我可以帮你问问是哪所学校。”
“我不会见她的。”陆时屿朝她懒洋洋地摆摆手,准备离开。
“你不想见最后也是要见的。”月蓉没有阻拦他,双手抱臂立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提醒道,“在学校就不要谈恋爱了,你对人家又负不了责。”
陆时屿放在门上的手一僵。
月蓉见他神色异常,不由地拧起眉:“你不会真要谈恋爱吧?就你们学校那些女生,有几个能和你门当户对的?不过都是贪图你的家世罢了。我劝你该分赶紧分,别等着我出手。”
陆时屿眸色一沉,狠戾地盯着月蓉:“你——敢动她?”
真谈恋爱了?
月蓉一怔。她不过是随口一说。
忽地,她笑了起来。
她的笑里带着三分惬意七分狠意:“陆时屿,我的手段你也知道。你受得了,那姑娘能受得了吗?你们身份悬殊,我劝你为了人家姑娘好,还是离她远点吧。”
“……”
陆时屿紧抿着唇,不由地攥紧拳头。
他不想再和月蓉争吵,随手从玄关处捡了把车钥匙,声音冷漠:“明天还有场考试,先走了。”
也不等她回答,兀自走出家门。
第31章 三十一分甜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130, 130,二层有两个人……”
耳机里传来紧张的喊声, 阮梨戴着耳机,听着他们紧张激烈的枪/战,自己倒是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刷起微博来。
这周考试周,她早上已经考完第一门C语言了。明天没有考试,后天的翻译考试对她来说没难度, 晚上就和孟小玉他们凑了局吃鸡。
孟小玉和朱浩楠几个人去了网吧玩,阮梨不喜欢网吧的气氛,就在宿舍和他们组局。
她玩得很少,差不多就是个凑人数的, 这把直接落地成盒。
打到一半, 耳机里传来朱浩楠的低吼声:“操, 谁他妈给老子打电话?”
而后,她便听到那边的朱浩楠沉默了两秒, 接起电话。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 朱浩楠并没有继续暴躁地爆粗口, 而是问:“你喝酒了?”
“怎么醉成这样?”
“好。”
与此同时, 梁佳佳问:“谁?”
“陆时屿。”朱浩楠挂掉电话, “喝多了,说让我帮他把车开回来。”
“车?陆哥有车?”
“谁知道, 估计喝多了脑子不好使。我去看看他。”朱浩楠把手机塞到兜里,准备摘掉耳机,去找陆时屿。
游戏打到决赛圈,他们藏的位置很好,对方还剩二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一队的。
没法继续打了,有点可惜。
“要不我去吧。他在哪家酒吧?”
阮梨游戏里正好挂了,没事干。
朱浩楠看着刷在脚底下的天命圈,有点心痒。
“你一个姑娘去酒吧不安全。要不……你给他叫辆车吧?他在「无趣」,估计也是让我给他叫车的。”
“行。那等他到了学校我去接他。省得你跑一趟了。”
“辛苦了辛苦了!”朱浩楠连忙坐回位子,操控起鼠标键盘。
阮梨用叫车软件打了辆车,定位在「无趣」。
正好她在学校,等陆时屿回来可以去校门口接他。
“车马上就到,我把车牌号发给学长。”
“好的好的。”
阮梨截了个图,正准备发给陆时屿,突然意识到什么。
她……把目的地和出发地写反了。
也就是说,车马上要到学校了……
阮梨“嘶”了一声,自己到底是有多蠢!?
看到出租车已经停在学校门口,阮梨不忍心取消订单,干脆退了游戏:“我先不玩了,你们再叫个人吧。”
听朱浩楠的语气,陆时屿似乎是喝醉了。之前跨年的时候他喝了那么多酒,也没见醉,这回怎么会喝醉?况且她也不放心让陆时屿一个人回来。
阮梨披上外套,跑出宿舍。
-
华灯初上。
市中心的酒吧街一片灯红酒绿。
湿润的柏油马路映出整条街上霓虹灯牌的影影绰绰。
街上行人往来,不少网约车堵在街口,不时传来急躁的喇叭声。
距离「无趣」还有一段路程,前面一直堵着,阮梨干脆让司机停到路边,自己徒步过去。
「无趣」门口堆了不少人,阮梨随意瞟了一眼,一群人正围着一辆跑车拍照。
其实酒吧街能看到跑车不奇怪。
尤其顶头那家「今夜」是酒吧街上有了名的高消费,不少富家子弟会来玩,酒吧门口总是会停一水儿豪车。
那边停满了,也会有人把车停到这边来。
可一般看到的都是保时捷、玛莎拉蒂之类的,今天停到这边的却是辆布加迪Chiron。
听说全帝都只有三辆。
阮梨也忍不住好奇多瞟了几眼,才踏进「无趣」。
陆时屿的位置很好找。他一个人占了个卡座,桌上摆满了空酒瓶。
他坐在沙发的一端抽着烟,整个卡座烟雾缭绕。
他整个人看上去和平时清清冷冷一丝不苟的模样不太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醉酒的缘故,他将衬衫最上方几粒纽扣解开,隐约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胸膛的轮廓。他微敛着眸,一双漆黑的眸像是在桃花酿中浸泡过一般,风流又勾人。
他本来是那种端正硬朗的好看,可此时却带了些邪气的俊美。
像他,又不像他。
阮梨不自觉地攥了攥挎包的肩带,正准备走过去,就见到一个穿着暴露的性感女人先她一步走到陆时屿身边。
那女人搂住陆时屿的脖子,蹭着他的腿坐下。
马上就要坐到他的腿上了,陆时屿眸色一凛,冷声斥呵:“滚。”
——简单粗暴的一个字,连平日里的应付都懒得应付。
女人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不远处的阮梨也被他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吓得不轻,呆立在原地久久不敢动弹。
“妹妹,怎么站在这里?和朋友走丢了?”
一个满脸醉意的男人停在阮梨身边,笑眯眯问她。
虽然阮梨穿着臃肿的羽绒服,一点也不像来酒吧玩的模样,可她那张脸过于好看,引起了不少男人的注意。
这些男人可比陆时屿还要让人害怕。
阮梨回过神,讪讪:“没,我朋友就在那边。”
男人耸耸肩,识趣离开。
阮梨这才磨磨蹭蹭地走到陆时屿面前,坐到沙发的另一头。
陆时屿见到阮梨,先是一愣,而后问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