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悲风,无启就没那么信任了。
那时候无启也是语焉不详,说得不是那么详细。
无启还觉得成功希望不大,李悲风反正是送,总之损失了她也不心疼的水平。
没想到李悲风运气逆天,他杀了侍奉李幽的老仆幽奴,将李幽返童之躯夺在手中。
想到那一世的遗憾,明无色也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觉感慨:“本来,我是想要好好报复一番,将上清界上下宰得干干净净。不过遇到你,可什么都忘了。”
他微微一笑:“那时候我去沈家,本来是想要警告李悲风一番。后来天天跟你胡闹,我呀,也不想做别的事情了。”
那一世,明无色受残魂干扰,记忆不全。
不过饶是如此,他仍然是凶残狡诈如昔。
他准备先一锅端了沈家,再徐徐图之,这般复仇才有些意思。
不过捡到阿灼之后,自己路线莫名其妙就走偏了。
他鼓舞阿灼,督促她修行,和她四处游离,甜甜的谈恋爱。偶尔他脑海里也会浮起一个念头,自己好像有什么活忘记干了。
恋爱中的小野修:什,什么,都是不重要的事情。
不知不觉,复仇之念竟已经飞走。他偶尔想起,也一点儿干劲都没有。
沈灼无语凝噎,好任性。不过,她却微有羞意,面颊红了红。
明无色凑过去,亲亲沈灼脸颊。
转生一次,还是那么喜欢她。
沈灼想了想,还是有些疑窦,禁不住低声说道:“可我觉得,我现在这身躯,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
不错,她天资是很不错,可是天才中的普通人。
自己修为也还得靠勤勤恳恳努力锻炼,似乎也没什么强大凤凰之力供自己挥霍。
当然这些疑窦,也是曾经那些沈家人所疑惑的。
那具身躯是很诡异,很难容纳其他的魂魄,可其他方面却是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特别。
若非如此,李悲风也不会忽略过去,对这个研究不上心。他知道有这么个事儿,却只看了沈灼一眼,没将沈灼认出来。
明无色叹了口气,微微一笑:“这件事情,李悲风自然不懂。这具身躯本是为上古生灵备下,在对方转生占据以前,这具身躯自然自然平平无奇,免得分去原主人的力量。可若那位上古修士将要陨落,力量自然会转移到新的身躯。这具身躯,玄妙的是可容纳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是最出色的容器,而不是这具身躯具有这种威力。”
当然现在明无色还不知道宁无缺的事情,可理论是一样的。没灌入力量前,这具容器本就平平无奇,就等着对方死了注资。
至于纪雪君挖去了内丹之类,完全是纪雪君缺乏专业知识,以为当真挖丹能有什么用处。
其实那颗内丹是沈灼自己努力所结,虽然沾染了一缕妖气,可也不代表什么。
想起往日里的事情,沈灼忽而觉得再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这也并不是因为沈灼原谅了纪雪君之类,只是没再常常想她。因为比起纪雪君,自己有更值得想的东西。
一旦回忆起过去之事,一切变得不痛不痒时,似乎说明她心里的伤终究渐渐痊愈,从旧日里的伤心走出来。
沈灼抖抖,若自己这具身躯当真是自己猜测那个人,她现在只盼女帝身躯健康,不要搞出什么事情出来。
此刻妖界的秘谷之中,一道身影却轻轻踏步而入。
谷中草木青翠,流淌了一片晶莹的绿色,使得人不觉眼前一亮。
河水潺潺流淌,空中流淌草木清新之气。此地为妖族女帝私人所处秘境,平素也少有人至。
“女帝,属下有事求见,还盼现身一见。”
来客嗓音一如既往的恭顺,面色却微微有些古怪发颤。
他蓦然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儿,渗出几滴鲜血,颤声:“出去!”
鲜血顺着宁无缺唇角流淌,显得说不尽古怪。
宁无缺显然不乐意,可无启不会听他的。无启这个人一向任性,又随心所欲,现在被搞得半残,似乎仍不知收敛。
鲜血划过了他的下颚,一滴滴的落在了宁无缺的衣领之上。
他舌头蓦然发僵,又恢复之前那种柔顺的恭敬:“女帝,你若不应,属下可是十分担心你的安危。”
他嗓音微扬:“你可是身子不大妥当,女帝,你要死了吗?”
啪,有人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不可对女帝无礼!”
无启:我日!
这时候,这具身躯却停顿下来,且轻轻弯下身。
宁无缺弯下身,轻轻捡起地上一络发丝,禁不住目光微凝。
那是灰色的发丝,且已经掉落在地上。
山谷之中已经空荡荡,再无别人。
宁无缺紧紧握紧了这缕秀发,眼神变幻不定。
女帝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山谷,再没呆在这儿。
山谷旁,轻轻放着一片墨色的面具,正是女帝平日所戴。
第91章 纪雪君:我想冒充女帝的女儿……
宁无缺深深的,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他眼中却流淌深邃污黑光芒。
他闭上双眼, 掩住了眼中神光。一条小小黑蛇从他袖中蜿蜒爬出,小心翼翼试探着风中的新鲜空气。
不过罗刹女帝是个机智的人,她不但有勇武一面,也有小心仔细一面。
这位霸道女帝竟然是个潜行的高手,竟未曾留下丝毫的痕迹。
无启内心埋怨不已。
这叫什么事儿,好好被自己吞了不好吗?
那些黑蛇游走,爬遍了整个山谷,却终究是一无所获。
这时候,一道婀娜身影却靠近秘谷。
女修到此, 却不是来窥探女帝, 而是前来寻宁无缺的。
山谷幽幽, 来的女修却有一张国色天香般的面孔, 当真是姣好动人。可惜四周幽静无人,并没有人能来欣赏这份美丽。
纪雪君轻轻试探:“宁大哥, 女帝没在秘谷了吗?”
她与宁无缺乃是旧识,知晓这桩事的人却并不多。
那毕竟是小时候的事情, 她的母亲是上清界的紫叶仙子, 却与妖修纪英相恋, 乃至移居凡俗之地。
彼时人修与妖修相恋 ,虽犯不着清理门户,可大家的接受度也有限。紫叶仙子既与妖修谈起了恋爱,自然不好再留在上清界。
这么一段可歌可泣爱情故事, 对于纪雪君而言也不过如此。她后来被李悲风接回上清界,心里始终不明白亲娘所求为何。爱情再甜美,也终归是虚无缥缈之物, 又怎及得上身份尊贵,高高在上?
更何况在纪雪君看来得,所谓爱情包裹的日子也不过如此。她父母虽然不至于相互埋怨,日子也是平淡乏味,无趣极了。
她记得有一日,父亲纪英一位故友宁采来此,还带来一个小婴儿。
那婴儿也很古怪,陷入一派昏迷之中,眼皮都不抬一下。
她既没有死去,也没有生长,处于一种龟息状态。
宁采忠于女帝,说这孩子是女帝之女,身份十分尊贵。如今罗刹女帝失踪,自己等人也要将这孩子好好养大,等待女帝再临。
那一天是纪雪君的生辰,本来纪英应当好好陪着自己女儿,可是他没有。纪雪君心里着恼,也很生气,觉得之后就算纪英回来,自己也定不会饶恕他。
那个孩子也留在了纪雪君的记忆里,久久难以忘却。
那孩子,很有可能便是沈灼。
如今沈灼已经有了明无色的宠爱,若再让沈灼认祖归宗,纪雪君想想都心口发疼。
以往的她,都是小心谨慎,绝不行险。
可如今纪雪君名声扫地,在上清界的地位岌岌可危。更何况自从玄天城之后,纪雪君发觉上清界也不过如此。
一股熊熊的怒火顿时在纪雪君胸中燃烧,使得纪雪君个人原则终究发生了动摇。
那种近乎自我折磨的自律,终究被一点点消磨,纪雪君眼底深处也不觉流淌了一抹疯狂。
她压低了嗓音,小心翼翼试探:“宁大哥,这些年女帝膝下无女,不免寂寞。若我能代替那位寻不见的小公主行孝,想来,女帝也会稍有慰藉。”
她容貌美丽,也会是天底下最乖巧的女儿。
若靠洗髓伐骨,也能强化自己从沈灼内丹中化出来那一缕妖力。
凭她察言观色,把弄人心的手段,则必定能博得女帝欢心,夺得女帝母爱。
到时候沈灼就算喊冤,也不过是个假公主。那时明无色夺走内丹,更说明苍龙界图谋不轨,不然为什么要宠个不要紧的小弟子。
说明明无色处心积虑。
这些计策如行云流水般划过纪雪君脑子,让纪雪君安排得妥妥当当。她确实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修,甚至还想到了宁无缺,为何宁无缺暗示自己去试探沈灼,为什么宁无缺偏生没告诉女帝此事。
这说明这位妖族少君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忠心,说明他想要利用自己。说不定宁无缺早存此念,待价而沽,让纪雪君主动提出来,方便他处理此事。
宁无缺也很感慨:想法很多,可惜这个事情有点复杂。纪雪君理解是正常的,可偏生这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
无启却喜笑颜开:答应她!用这个女人当道具诱女帝出来!
第92章 纪雪君:也要受一下清髓之痛了……
纪雪君从前的想法无意是正确的。那小心到极致的谨慎, 关键时候可以使得自己安稳。
只不过她从前谨慎时候,是因为自己尚是高高在上的纪仙子。一个小小俗修, 优秀几分,已经让纪雪君好似被褥下藏着豌豆粒般膈应恶心。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真正经历被人鄙夷的滋味。
是沈灼不好,是沈灼让她从高高在上的神坛上坠落,落在了地上,抓也抓不住。
现在纪雪君一闭眼,仿佛就能听到那些人的讥讽嘲笑,而自己偏生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肺腑间尽数是酸楚发涩的滋味, 一颗心也难受之极。
那么从前那种高高在上的谨慎, 似乎都变得可笑。
她低低的垂着头, 眼底流淌了一抹如水凉意, 等待着宁无缺回答。
她不信宁无缺心里没有计较,宁无缺跟自己一样, 是个极谨慎的人——
纪雪君正这么想时候,耳边却听到宁无缺极古怪兴奋的嗓音:“这当然很好!”
那嗓音可没有纪雪君熟悉的君子风度, 竟使得纪雪君微微一怔!
这算什么?虽然她心里也有数, 宁无缺这说话腔调竟这般奇怪?
纪雪君说不出这种别捏感觉。
若要仔细形容, 就是这说话腔调很反派。纪雪君心里默默补充,像他们这样的人是不需要用反派腔说话的。
纪雪君深受上清界熏陶,觉得说话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要大义凛然。
她宽容的想,宁无缺到底是个妖族, 平日里虽然传得风度翩翩的,可修养终究是不到家。
宁无缺脸色却有些古怪。
说话的不是我,谢谢!
无启演戏是兴致所至, 就像她忽悠玄昭时候一样。她不会跟玄昭时时相处,更没有宁无缺十年如一日的隐忍。
宁无缺感觉自己要疯了。
体内的怪物是极任性的东西,只不过因为一时孱弱,故而不得不与宁无缺共存。这等冷血没良心的东西,又怎会对别人有丝毫的同情和在意?
如此种种,使得宁无缺眼神微凛。
这时候,纪雪君耳边的宁无缺嗓音却又变得温和起来:“只不过若要使得女帝相信,你身躯必须清髓淬炼,受尽痛苦,将你夺得一缕妖息炼入骨髓。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你受苦?”
纪雪君虽早就猜到这一点,此刻面颊也微微一白。
她想到了沈灼,那时候沈灼为了脱身离开上清界,服食了清髓丹,受七七四十九日清髓之苦。
这自然是酷刑折磨,是修士也会畏惧的痛楚。
那时候自己知晓了,还心生嘲讽,生出了几许快意。就算如此,那时候的她却也还是不肯饶恕沈灼,非要狠狠踩沈灼一脚。那固然是因为纪雪君想要斩草除根,使尽手段。但其实她内心深处,何尝没有一缕狠狠毁坏东西的快意。
有时候人心就是这么变态,见到了一件美好的东西,恨不得碾碎踩到了泥地。
看着那人坠入泥地之中,爬都爬不起来,那就会让自己生出一缕畅快淋漓的快意!
那些事情,一瞬间涌上了纪雪君心头。
她本来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洗髓一拼。
可是一想到沈灼,纪雪君居然犹豫起来。
沈灼自然不在这儿,也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现在这一切,一定会让沈灼觉得很可笑吧。当年沈灼品尝到的东西,自己也是一一品尝。
就连这清髓之疼,似乎自己也是不能避免。
一想到了这儿,纪雪君身躯就禁不住微微一颤,无端生出了浓浓的抗拒。
这一切太可笑了。
宁无缺察言观色,也禁不住伸手拍拍纪雪君的肩头,缓缓说道:“你若不愿意,没有人会勉强的。”
他口中说着这样言语,一只手却藏在背后。一条黑蛇顺着宁无缺的袖口爬出来,就像游飘的海草,又像是女人的长发。黑蛇张口口,露出了有毒的蛇牙。
只要这条蛇向着纪雪君那么一咬,眼前这个美人儿就会香消玉殒。
对于这件事情,宁无缺和无启达成了一致意见。
在宁无缺看来,纪雪君知晓得太多了。对于这个曾经相熟的邻家妹妹,宁无缺却没有什么爱惜之情。他凝视着眼前女子的娇颜,知晓她的凉薄。他忽而想到了沈灼,那时候纪雪君用极残忍的手段对待沈灼。当然这些事情背后,也有自己的推波助澜。
宁无缺心里也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不过纪雪君只是犹豫一下,她这心里自然早就下定了决心。
当她抬起头时候,纪雪君眼底也已经透出几分坚决:“雪君心意已决,纵然是清髓之疼,也不觉得有什么要紧。”
她这样儿说话,想起了沈灼跟明无色在一起样子,就像被人用沾了盐水鞭子抽打自己的背。
那种种难受之意,也是难描难叙。
一个人可能有原则和底线,像纪雪君这种人,也是有保护自己底线。可一个人某种情绪过于强烈时候,这样子的底线就会被冲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