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毒,试不出来。”
苏夏开口说道:“对方深知有人试菜,不敢下狠手。”
年岁最小的五皇子走到苏夏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一双大眼睛眨了眨,担忧道:“太子哥哥,母后怎么样了?这些天母后日夜陪伴在父皇身边,饮食上应是一起的,会不会也中毒了?”
苏夏的视线顿时落在了五皇子墨玉般透亮的眼睛上,看了他好几眼,抽回自己的袖子,朝不远处的阮太医招了招手,
阮太医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殿下。”
“母后出来后给母后也看看,省得有人惦记母后的身体。”
阮太医抬眸朝苏夏看去,却看到一双深幽冷遂的眼睛。要知道紫启太子是最宠五皇子的,鲜少露出这样的神色,想到刚刚自己听到的话,心里猛然一惊。
五皇子虽然在众皇子中年岁最小,可过了年关也有十三岁了,他方才看似关心皇后,实际上却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皇后身上。
试想,如果陛下中毒,而皇后却没有,这下毒之人必然与皇后脱不了干系。如今朝权几乎都在太子手里,陛下出事,直接受益人就是太子殿下。于情于理,他都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而这毒非常微量,就连在医术方面造诣深厚的自己都犹疑了半天才确定是毒,下毒之人并不是要置陛下于死地,而是想通过这件事离间陛下和太子的关系。
这皇家的水实在太深,连一个十二岁的娃娃都有如此心机!
“臣明白了。”
芜后这时走了出来,一脸无奈的说道:“陛下嫌你们太吵,让你们从哪来回哪去。”
二皇子和三皇子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一起走了回去。苏夏也转
身回了东宫,五皇子想要拉她的衣袖,却因为犹豫没碰到一点袖角。
“太子哥哥为什么不理我了?”五皇子委屈地看着苏夏的背影。
大公主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因为你说错话了,你太子哥哥最疼你了,过几日便好了。”
“我说错话了吗?”五皇子茫然地看着大公主。大公主看着他懵懂的双眼,忽然笑了,“或许没有说错,你确实也长大了。”
五皇子困惑地抓了抓自己的耳朵,低下头的一瞬间眼神忽然冷了下去,带着点漫不经心。
……
苏夏一回到东宫,便看到伺候楚逸辰的小太监跪在寝殿门口。
“发生了何事?”
苏夏从他身边走过,小太监这才惊慌失措地回答道:“今日萧公子来找楚公子说话,没说几句楚公子便拿着衣服出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拿着衣服?”楚逸辰的轻功不在她之下,苏夏倒不担心人出事,出皇宫倒是有可能,“往哪个方向去的?”
小太监不太确定的说道:“好像是东北方向。楚公子一下就没影了,奴才跟不上。”
苏夏抬头往东北方向看去,一脸古怪地收回视线,那里不就是汤池吗?她下过令,任何人不得进入汤池范围。按理说,人应该早回来了。
不会是出事了吧?
“你没事了,退下吧。”说完,苏夏用轻功往汤池方向而去。
进入汤池范围,朝暗处招了招手,一道黑影走了出来:“主人。”
“可有人进来过?”
“未曾有人进入。”
“嗯。”苏夏挥了挥手让人下去,心里奇怪楚逸辰去了哪,正欲往回走,忽然顿住脚步,心思一转转身进了汤池。
暗卫和守卫都外面,离中心的汤池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若是楚逸辰的轻功在暗卫之上,是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汤池的。
每到冬季,汤池之上便会产生大量的白雾。苏夏的视线受阻,但以她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很轻易便摸到了池水边缘。
四周非常安静,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苏夏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刚要离开便听到了一阵水声,只见一道殷红的血迹从自己脚下的流过。
苏夏心里一紧,急忙出声叫道:“楚逸辰?”
没有人
回应,苏夏快步往水声的方向走,果然看到站在水里的人。他身上的衣服像是刚刚匆忙穿上的,白色的衣角还飘在水面上,而他身后的岸边躺着断成两截的毒蛇,蛇血流进池水里,蜿蜒地向苏夏来时的方向流去。
楚逸辰转过头看她,蹙了蹙眉,缓缓把衣服褪到肩膀上,只见他脖子后面埋着两个很深的牙印。
苏夏看过那条蛇,是一条响尾蛇。响尾蛇最为可怕之处在于其死后一小时内,仍可以弹起咬噬。即便是习武之人,稍有不慎也有可能中招。
“忍着点。”苏夏也不废话,在楚逸辰身上快速点了几道穴,防止毒液蔓延。皱眉看了伤口一眼,单手放在他的肩上,低下头将伤口中的毒血吸了出来。
楚逸辰脊背一僵,忍不住往前躲了躲,肩上冰冷的手指微微使力,既让他无法躲开,也没有弄疼他。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就像是在护着一个珍贵的花瓶,生怕他出现一丝损伤。
一阵莫名的心悸出现,身后微凉的呼吸和柔软的触感让他明白那人正亲吻他的后颈,随着血液流出,好似灵魂也被吸走一般。他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不仅是被触碰的地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像被点燃了一般。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滚烫的血管里冲出来,发慌、紧张,但更多的是无法抑制的悸动和燥热。他的手指紧紧地抓住池边的台阶,脑子在嗡嗡作响,所有的感官好像在一瞬间都瘫痪了。
苏夏将毒血吐出来,感觉舌头微麻,顾不得自己身体情况,急忙站起身道:“你在这里别动,我去找太医过来。”
楚逸辰看着苏夏离开,直到人影消失,才有些虚脱地从池水里出来,手指发软地将衣服一件件穿好。看到身体某处的异样,升起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厌恶和排斥,而是冷,从头到脚的冷。
他的身上都是水,头发贴在脸上不知道有多狼狈,脖颈后的伤口没有了知觉,心悸的感觉也跟着消失了,可是身体的异样却没有立刻消失。
他不是傻子,知道这是什么,而且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喜欢男人,更不可能对自己的仇人有感觉。可他确确实实是在想起芜雨泽的时候有了反应,那种心悸颤栗的感觉挥
之不去。
苏夏带着太医回来的时候,楚逸辰已经没了人影,看着地上被报复而断成四截的响尾蛇,紧紧蹙起了眉。
阮太医觉得那条响尾蛇有些眼熟,走过去谨慎地提起蛇脑袋,看到上面的一点红痕,猛地呛了一下。这不就是芜后养的药蛇吗?
和普通的响尾蛇不太一样,药蛇要轻一些,藏在衣服里最不容易被察觉到。虽然是药蛇,但依旧有毒性,普通人被咬之后,一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
这宫里真不是人待的,一个比一个狠。感觉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阮太医默默地闭上了嘴,开始思考是否现在就告老还乡。
苏夏虽然没说,阮太医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她也中了毒,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两颗珍藏多年的解毒丹,看着苏夏吃下才放心地离开。
阮太医放心了,苏夏却还没放心。直到在偏殿看到对墙发呆的楚逸辰,才将一颗心放下。
“面壁思过呢?”苏夏凑过去看着楚逸辰面无表情的脸。
楚逸辰往左边移了一步,眼睛看着与苏夏相反的方向,睫毛眨动了两下,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过头来看着苏夏。
苏夏将手里装着解毒丹的药瓶递给他道:“阮太医特制,专治各种蛇毒。”
楚逸辰看了药瓶两眼,伸手接过,靠在瓶口闻了闻才将药吃下。
苏夏看到了却也没说什么,转过头看着身前的那面墙,说道:“你怎么会去那个地方?”她下过令不准任何人进入汤池,守在外面的侍卫楚逸辰不可能没看见。
虽然不清楚楚逸辰想干什么,但刚才发生那样的事还是让她感觉到了一阵后怕。若是她没进汤池,楚逸辰此时恐怕已经出事了。她第一次感受到没了系统能力后自己变得多么无力,就好像自己辛苦养了很久的东西,转眼要被毁掉一样。
“你不知道这宫里有多少人想要害你,以后不要离开寝宫范围,更不要离我太远……”
还带着一丝水汽的手忽然碰上了她的下巴,苏夏惊讶地转头看去,少年低垂着眸子,温热的唇贴在了她微凉的唇上。
强烈的心跳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这不可能是她的,那便只能是楚逸辰的。苏夏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的脸上还是冷冰冰的,甚至没有想要抬起眼睛看自己的意思,可那只耳朵却红得滴血。
第45章 真假太子(15)
楚逸辰的唇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 被眼帘遮掩的黑眸抬起,猛地将苏夏一把推开,冰冷的气息骤然拉进, 一根断箭倏地从窗外射进, 穿过他后退扬起的发丝, 整根没入墙里。
“谁!”苏夏眼眸微沉,施展轻功追了出去, 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藏在暗处的肆乙比她快一步冲出, 也只拿到一把弓.弩回来。
“看清是谁了吗?”苏夏抬起头, 看着树上的肆乙问道。
肆乙摇了摇头,从树上跳下来,单膝跪在地上将手里的弓.弩递交给她,“此人离得远,且极为熟悉宫中地形。属下追出去后,他便藏入了宫中。属下在紫霄宫外发现了此物。”
苏夏接过弓.弩, 拿在手上查看,像这样精致的弓.弩, 恐怕只有楚国那样精通暗器制造的国家才能造出来。此人既已成功逃脱, 为何要留下弓.弩?如此明目张胆,是想告诉他们,他来了吗?
苏夏挥了挥手让肆乙退下, 转身从窗户翻了进去。
进入屋内,看到楚逸辰站在墙边盯着被洞穿的墙看, 走过去,将弓.弩放下。
“整支箭都没入了墙内,可见此人的功力十分深厚。”对方带着一击必杀的念头, 若不是楚逸辰推她那一下,她即便侥幸不死,也必然会身受重伤。
肆乙是一等一的高手,他的师父更是人称暗杀修罗的叶玄天。在芜国,鲜少有人能在肆乙手底下撑过十招。对方显然是知道肆乙的存在。而能洞悉肆乙的追击范围,身手又不在肆乙之下之人,在这世间也只有寥寥数人。
想到这,她不禁朝楚逸辰看去,因为她想起了楚国一个人,此人与楚逸辰关系匪浅。楚逸辰正看着苏夏身后的弓.弩,察觉到她的视线,慢慢转过头来,见她盯着自己,警觉地皱起了眉。
“你不是巴不得我死吗?为何救我?”
注视着那双逐渐泛起冷意的黑色眼睛,苏夏勾了勾唇,戏谑道:“我不是三岁稚童,不信你一定要亲手杀死我的鬼话。就在刚刚,你失去了一个置我于死地的绝佳机会。”
楚逸辰危险地眯起双眸,眼神忽然变得如刀锋般锋利,一拳击向苏夏,指环上的尖刺离她白皙的脖颈只剩毫米。
而
在这瞬间之前,肆乙的剑已经抵达,若不是苏夏先一步做出手势,此时楚逸辰早已人头落地。可又如果不是楚逸辰自己停下,那根尖刺倚然收走了苏夏的命。同归于尽对楚逸辰来说,从来都不是最糟糕的结果。
“看来是我赌对了。”苏夏笑着抓住他的手,楚逸辰的眼睛一寒,苏夏的指尖就被尖刺划出一道血痕,落下一滴殷红的血。
她看着楚逸辰说道:“我不会杀你,即便有一天你这根刺没入我的命门,那也是我的宿命。”
楚逸辰凝望着苏夏的眼睛,猝然缩手,苏夏“嘶”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冰凉的尖刺穿过她的掌心,血迹沿着她的手一滴滴往下,将肩膀染成一片殷红。
苏夏转过手,掌心的伤口触目惊心,和手背上粉嫩的伤疤连接在一起,像是要将她的手分成两半。
楚逸辰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主人。”肆乙将剑收入剑鞘,看着苏夏手上流血不止的伤说道,“是否要请太医?”
“让阮太医过来,不要声张。”苏夏脸色有些发白,瞥了眼自己的手,缓缓拧起了眉。
楚逸辰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寝宫,心里像是塞满了冰块,寒冷刺骨又沉重不堪。
那是杀他至亲的仇人,是他恨不得挫骨扬灰,食肉寝皮的雠敌,为什么要救他?他究竟在犹豫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样?
楚逸辰单脚用力跺了一下地面,腾空而起,跃上了房顶,没等暗处的暗卫跟上来,又是一跃,迅速消失在楼宇之间。
……
苏夏手里把玩着一把折扇,面无表情的脸上没有泄露出一丝情绪。
阮太医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伤口,掌心的肉比手背要敏感,又是这样深可见骨的伤,若是处理不好,很容易化脓,最危险的莫过于七日风,所幸太子殿下还是有分寸的,没像上次隐瞒伤情,在手背上留了一道疤。
只可惜这次的伤口太深太深,要想不留疤也不可能。
“殿下,切记伤口不能沾水,饮食要清淡。臣每日这个时辰都会过来给殿下换药。”
“不必,把药留下即可。”苏夏一合折扇,叮嘱道,“本宫受伤的事,切勿让父皇母后知道。”
阮太医迟疑地点
了下头,“可殿下这伤在外,明眼人一眼便能发现,想瞒住陛下和娘娘不易。”
“你不说便是,其他的你自不必担心。”苏夏挥了挥手里的扇子说道,“下去吧。”
阮太医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离开寝殿没走多远,便听见一道清朗的声音。
“阮太医?”
萧离寒看到他背着药箱从太子的寝殿出来,手上有没洗干净的血迹,问道:“是谁受了伤?”
“没,没有人受伤。”阮太医的神色有些慌张,一脸说谎后的心虚。
萧离寒敏锐地问道:“是殿下?”
阮太医为难道:“萧公子你就别问了,殿下不让老臣说。萧公子若是担心殿下,这几日便看着殿下一点。这旧伤都没好又出新伤,老臣每日跟着提心吊胆。”
萧离寒英俊的脸上顿时笼罩上了一层寒霜,“你说什么?殿下时常受伤?”
发现自己说漏了嘴,阮太医嘴角僵了一下,看到萧离寒越发阴沉的目光,哭丧着脸道:“萧公子,老臣这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千万不要告诉殿下是老臣告诉萧公子的,老臣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几年。你说这好好的呆在宫中,又不是带兵打仗,怎么会中刀伤?难不成是宫里出现了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