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被席世涛教导,不管遇到何事都应沉着应对,绝不可意气用事,一旦心乱了,便会很容易被敌人抓住漏洞击败。从小到大,能让席辰产生情绪波动的事情越来越少,可偏偏姚薇薇是个意外。
总是挥舞着小爪子,任性地在他的心上挠来挠去。
这样的感觉,他的确很不习惯。他只是想让姚薇薇乖巧一点,听话一点,懂事一点,不要再让自己为她的事烦心。
老王见席辰的神色缓和了不少,渐渐放下了晃悠的心:“没有跟您提前请示的确是我不对,不过这事有轻重缓急,您说对吧?”
“行了,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席辰本来也没有真的要责罚老王的意思,刚刚他的确是被一口一个分手的姚薇薇给气到了,如果不是老王及时开口,再和姚薇薇吵一架,继续新一轮的冷战,姚薇薇的气性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不过有件事老王明显是多虑了,他和姚薇薇怎么可能真的吵到分手。
即便姚薇薇现在还在生他的气,但她毕竟那么喜欢自己,怎么可能舍得同自己分手。
席辰笃定地想,姚薇薇现在就是见自己顺着她的意主动出现了,所以尝到了甜头,开始想要得寸进尺,让自己付出更多东西,比如放下脸面主动道歉,又比如跟在她身后去哄她。
从小到大,这种套路他不知道在席世涛的那些女人身上看到多少次了,可一旦他顺着姚薇薇的意纵容了,日后便再也掌控不住她了。
姚薇薇毕竟和席世涛的那些女人不一样,他也不可能像席世涛对待那些女人一样,宠坏了便换一个,所以他只能想办法改掉姚薇薇的这种任性。
可是这次要怎么做……
席辰垂眸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也只能再等几天,让姚薇薇继续冷静冷静了。
“你可知道,姚广胜的生辰宴是什么时候?宴会的地址又在何处?”
老王抬了抬眉,不明白为何席辰清楚地知道姚家地址,却不知道未来岳父的生辰宴在何时何处举办。
他默默回到:“地址在福斯豪酒店,时间似乎是在下周末,但具体是周六还是周日,我并不太清楚,周小姐也只说让我下周末送她去福斯豪酒店参加姚家的宴会。”
一想到周娉婷都收到了姚家的请帖,而他却连帖子的影子都没见到,席辰就又升起了那股对姚薇薇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他根本没想到姚薇薇这次会生这么久的气,甚至在回国后没几天,明知姚薇薇还在生气的时候就打听到了姚家的地址和姚广胜的喜好,准备好了上门时的礼物。
谁承想礼物至今还在仓库蒙灰,他却连姚广胜要特意办生辰宴的事都是从周娉婷口中得知的。
“既然如此,那日……我便同你们一道过去。”
他再给姚薇薇七八天的时间整理心情,其余的事,便等到姚广胜生辰宴那天再说吧。
席辰如是想到。
老王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大少爷,您该不会是想说,您下周末要和周小姐一起去参加姚先生的生辰宴吧?”
大少爷您能不能清醒一点!姚小姐都要和您分手了,您这么做不是自己往死路上撞嘛!
面对大少爷这样的脑回路,老王觉得自己简直是操碎了心。
“有何不可?”
他虽然也不想用这种折中的方式,但总不能和老王说自己没有收到姚薇薇的请帖。
谁让姚广胜好巧不巧,偏偏要在他们冷战的时候办什么生辰宴。
见席辰一脸坦然,老王本想说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罢了,或许只有撞一次南墙,大少爷才能知道他的前面……已经是万丈悬崖。
第10章
周三过去,没多久就该是姚广胜的生日宴了。因为刚回国的宝贝女儿说了要特意给自己办一场生日宴会,姚广胜紧赶慢赶,终于在宴会前三天从南京回到了上海。
姚家父女的生活方式比较西化,姚广胜的父亲是晚清时第一批选派去美国留洋的学生,他自己成年后也去了英国留学,之后又在国外生活了好几年,不管是作风还是打扮,都像个儒雅的绅士。
姚广胜穿着件深棕呢子大衣,脖子上围着条灰色羊毛围巾,头上戴着个圆顶硬礼帽,不疾不徐地走进了客厅,身后是拎着行李的司机。
虽然已经年过不惑,但他依旧身形挺拔,气宇不凡,散发着一股成熟内敛的魅力。如果不是为了更显年长留了点八字胡,其实也就三十露头的模样。
“爸爸,你可算回来了。”
刚准备下楼出门的姚薇薇,看见突然出现在客厅里的姚广胜,立即一脸欣喜地扑了过去。
前段时间益生商贸在南京工厂的货源出了些问题,姚广胜需要亲自过去一趟,一直到今天才回来,足足离开了十天。
不过好在事情解决地顺利,不会错过姚薇薇这周日特意给他办的生日宴。
姚广胜笑着默默女儿的头:“为了早点回来,我可推掉了不少南京那边的应酬。”
姚薇薇努着嘴回:“那自然是该推掉的。要知道这周日你可是主角,回不来的话,我这宴会还怎么办下去?”
这周末便是姚广胜四十五岁生日,虽说不是整寿,但却是出国多年的女儿回国后,亲自他办的第一个生日,而且这次生日宴会不仅是为了给姚广胜庆生,也是为了给姚薇薇接风。
除此之外,姚广胜还让姚薇薇邀请了这些和姚家交好人家里的小辈,若是里面有她看得上眼的,说不得能趁机挑个好女婿。
姚薇薇是姚广胜的独生女,妻子走的早,往后的婚事自然也只能让他把关。他让姚薇薇来办宴会,也是想要借此机会将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向参宴的人家介绍。
思及此,姚广胜开口问到:“囡囡,宴会那天,我让你多请些和你年纪相仿的人,你可有再另下帖子?”
“放心吧,往日来往多的人家,之前就都已经下过帖子了。我这里,也就再单给虞鹿和她母亲下个帖子就成了。”
姚薇薇的母亲许碧君去世后,这些琐事便落到了她二婶的头上。
姚广运的妻子张慧敏心眼小的和女儿姚希芸同出一辙,许碧君没去世前被人压着只能讨好,许碧君去世后便连她生前好友虞家太太的帖子都很少下了。
这些事情,姚广胜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只是一来张慧敏毕竟是二弟的原配发妻,当初许碧君在世的时候也尚算安分,姚广胜不好因为这点女人小心眼的事去发难。二来女儿当时还小,他又不想再娶,也没个正当的由头把家里的事交给别人。
“你二婶这人心眼小,以后家里的人情交际,你来看着办就行了,回头我就给你二叔说一声。”
虽然顾及从小一起长大又曾救过自己一命的二弟,待他们一家不错,但这并不代表姚广胜没有分寸。
见目的达成,姚薇薇笑着挽住姚广胜的手臂撒娇道:“那以后我就是你的管家婆了,爸爸你可不能嫌我烦。”
她刚刚便是故意同姚广胜提起二婶之前没有给虞家下帖子,想要借机把家中应酬交际的事从二婶的手中夺过来。
张慧敏如此好面子,还盼着别人去巴结她,等知道此事后不晓得会如何气恼呢。
“爸爸怎么会嫌你烦,我只会觉得可惜,怕是没几年你就要成为别人家的管家婆了。”说完姚广胜叹了口气。
当初襁褓里那个小小软软的女儿已经成大姑娘了,又长得如此好看,日后也不知道会便宜了哪家小子。
想到这,姚广胜心里就有些发酸。
姚薇薇撇撇嘴:“我才不要嫁人呢,要嫁也得招赘才是。以后我和他一起给你养老送终,不是更好吗?”
许碧君的身子骨不好,生育也有些艰难。而姚广胜又不想要另娶,所以才会这么多年也只有她一个孩子。
即便姚广胜从未嫌弃过姚薇薇是个女孩儿,还把她捧在掌心万般疼宠,但姚薇薇从小到大也没少听过那些背后的议论,无外乎什么姚广胜没有儿子就是断了后,女儿撑不起家只能是赔钱货。
原书里也写过,姚广运之所以能在姚广胜身亡后夺走家产,也是游说了姚家辈分高的长辈,以姚广胜没有儿子为由获得了他们的支持,然后又顺利把控了公司和所有财产。
姚薇薇当初看上席辰,除了是看上他那张着实俊美无瑕的脸外,也是看上了他没什么根基的穷学生身份,想要将他招赘的。只是如今到手的小白脸已经彻底被她给pass了,她也只得重新物色了。
父亲毕竟只有自己一个孩子,等到日后收拾了姚广运一家子,又可能只剩下她一个真正的亲人。
想到姚广胜孑然一身又不远另娶,姚薇薇也不想远嫁,甚至不想再外嫁。
“招赘?”
姚广胜倒是还真没有想过让姚薇薇招赘,他曾见过的那些优秀的年轻人,哪一个不是出身优渥?而这样身份的人家,都不可能会忍受“招赘”这种事。
可若是让女儿嫁给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姚广胜又觉得这是委屈了宝贝女儿,从未考虑过。
“对,以后我就干脆招赘个小白脸,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我让他上天还不能蹬梯。这样既能给您养老送终,也不必委屈自己去当别人家的儿媳妇伺候恶婆婆,您觉得如何?”
姚薇薇语调欢快得像是在说笑,可心里却是认真的。
姚广胜沉吟了一会儿:“嗯,听你这么说,好像倒也不错。”
不说别的,万一薇薇嫁了个高门世家,日后要么可能被婆家搓磨,要么可能夫妻不和睦,即便是能离婚,对女子的名声也还是有影响。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找个轻易把控、又不敢对她不好的女婿?招赘虽也会对她的名声有些影响,但他就只有薇薇一个孩子,向来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比把女儿嫁到别人家去放心的多。
姚广胜从来都不是个思想封建的,很快就把事情给想通了,只要姚薇薇过得自在,招赘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何止是不错?可不是所有男人都像爸爸你这样,只喜欢母亲一个人。那些个高官政要谁没纳几个姨太太?有些男人表面上说什么支持一夫一妻,背地里却又交上几个红颜知己,这要换了我,我可忍不了,您舍得自己的女儿受委屈吗?”
姚广胜听她一个小姑娘头头是道地讲完那些豪门里的八卦,不禁好笑地摇摇头道:“自然是舍不得的。”
的确,同为男人,他比姚薇薇更了解有权有势的男人都是怎么想的。被她这么一列举,自己平日里见过的那些家世显赫的优秀后辈,倒是没有那么令人满意了。
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些自家父辈便乱搞男女关系,家里纳一堆姨太太,家外养好几个情人的,想必儿子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他姚广胜挑女婿,首先就不能选家中有此种情况的。
想到席辰那个狗男人在书里纳了十八个姨太太,姚薇薇忍不住轻哼:“会纳姨太太的男人,肯定没一个好东西。”
姚广胜点点头:“薇薇你说的对。”
作者有话要说: 席狗今日份躺枪,明日份被怼。
第11章
姚家的生辰宴办在了上海滩最有名的福斯豪酒店,并直接包下了一整层的宴会厅,当天酒店还宣布不再对外营业。
福斯豪酒店地处在联合租界,老板是一位叫泰森的英国人。来参宴的人有谁的心里不晓得,如今租界里的事基本上都是英国人管。姚家既然能让福斯豪酒店停业一天来办姚家的宴会,看来姚广胜这人是真的在外国佬那里有些门路。
虽然大清早就没了,可士农工商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在许多华国人那里还是有些的,尤其是那些政府里的高官政要。姚广胜如果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倒犯不着让他们这些人以礼相待。正是因为不少洋商都和姚广胜交情匪浅,这些人才会都愿意卖姚广胜面子。
他们心里都清楚,如果不是姚广胜中外通吃的这些关系,这人也不可能一路顺风顺水地把生意发展这么大,甚至还能去赚洋人的钱。
所以在门口时就看到了福斯豪酒店今日停业牌子的宾客,这会儿连朝姚广胜祝贺的表情都更加亲切了几分。当然,也有些人也是发自内心的亲切。
“姚老弟,生辰快乐,想必你身边这位就是令千金了吧?”
说话的人看上去四五十岁,外面套着个略浮夸的毛领皮大衣,里面却又搭了件拼色领的浅色西服。人有些胖,挺着个啤酒肚,说起话来也中气十足的,姚薇薇觉得对方有一些眼熟,却又认不太出来。
此时身旁的姚广胜已经露出了笑意,朝着来人熟稔地招呼到:“真的是你啊,沈兄。真是难为你那么远还赶过来,这就是薇薇,前不久才刚从英国回来。”
然后他又转头看向姚薇薇:“这是你沈伯伯,小时候住在咱们苏州那宅子隔壁的,你可还有些印象?”
沈伯伯?
姚家祖籍苏州,姚薇薇八九岁时也曾到苏州的老宅子住过一段时间。
她努力搜索了一下记忆,好像儿时确实有那么一个沈伯伯,似乎还挺喜欢拿着根麦芽糖逗她玩。
只是她没几天就把麦芽糖吃腻了,再没了兴致去装乖巧,还惹得对方很是失望。
但记忆中那位沈伯伯和姚广胜身材相当,根本就没有现在这么胖啊?
姚薇薇有些难以置信:“您就是,拿麦芽糖的那位沈伯伯?”
沈富雄一拍大腿,笑呵呵道:“可不就是我嘛,乖囡囡。”
“薇薇啊,你沈伯伯有个好儿子,前些年接了家中的生意。他人变得清闲了,也就把自己养的更富态了。”姚广胜含笑给女儿解惑。
沈家和姚家是世交,但是到了姚广胜这一代,姚家搬离了苏州来了上海,之后的发展也比沈家好上了不少,两家逐渐拉开了差距。
不过这几年沈家少爷沈唯砋接手了家里的生意后,大刀阔斧地将沈家的几个旧面料厂和染坊全部改革,成立了沈记商贸公司,拓展了业务和销路,沈家便也开始蒸蒸日上,在整个华南商场有了一席之地。
姚广胜都不得不感叹,沈富雄的命真是好。分明他这个人太过豁达,没什么弯弯绕绕,不太适合做生意。但他这么多年虽有些碌碌无为,却也愣是没让家中产业败掉,还生了一个天生会做生意的好儿子。
“这么说,沈伯伯真是好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