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澹点头:“倒也不是,许多人饮了酒失态,不好看。”
“皇上昨晚醉酒也只是睡觉,倒不会添什么乱子。”荀肆拍拍云澹肩膀:“酒德好酒德好。”
“那倒未必。”云澹瞄她一眼。
荀肆撇撇嘴,今晚再灌他一灌,看他再醉一些可有丑态。
待收了神,一丝清凉落在脸上,荀肆抬头望去:“哇,下雪啦!”
云澹有些震惊,每年上山待那几日,从未见过下雪。今日倒是赶巧了。眼见着雪落在荀肆的步摇上,在头顶堆了一层白,像极了永安河边手艺人画的年画上的胖娃娃。忍不住笑出声:“你这张小圆脸儿倒是讨喜,像年画娃娃。”
....“您说的是两片红脸蛋儿,两个朝天锥的年画胖娃娃?”
云澹点头:“是。在民间你这种长相,应当算是旺夫相了。”说完捏她脸:“别白长这张脸,也旺旺朕,要大义国泰民安。”揶揄荀肆呢!
“臣妾多谢您高看臣妾一眼。”荀肆见他头顶白了,踮起脚帮他去摘头顶的雪:“化了着凉了可不好。”万一着凉了,还得伺候你,不好,不好。
衣袖擦过云澹脸颊,他的呼吸令她的刘海动了动,睫毛上沾着雪化后的水珠,乖巧可人。微微探了身,唇印在她额头:“多谢。”
轻飘飘的。
他的吻和语调,全都轻飘飘的,轻到荀肆并未察觉到,只是觉得额头沾了一点凉,又迅速在风雪中散了。
他头顶的雪落了,新的雪又覆了上来,荀肆挫败:“哼,不管了!”手放下去却落到云澹手中。她的小肉手冰凉凉,云澹双手握着放到唇边,呵了一口热气,又帮她揉搓。
荀肆一动不动。
眼下什么情形?母后也不在,演给谁看呢?一偏头,看到父皇的随侍站在远处跟静念讲话,原来如此。
为了往后常出宫,豁出去了。
任他握着她的手,朝他笑笑:“够不够?不够再近些。”眼朝随侍那处点了点。
云澹有意试探她究竟多想出宫,于是说道:“再亲近些更好。”
“得嘞!”荀肆应了声,朝前凑了一凑,踮起脚仰起头,唇凑到距他脸颊一指处停下,轻声问他:“这样成吗皇上?”云澹看了看远处站着的人,视线移回到近在咫尺的荀肆脸上,而后看进她眼中,那双眼含着笑,正等着他夸她。云澹手移到她脖颈,头微微向前移,直移到鼻尖碰到她的,呼吸与她交融。
云澹在她眼中看到从未有过的慌乱,看到她的唇紧紧抿在一起。噗嗤笑出声:“你那脑子里面想什么乌七八糟的呢?”鼻尖蹭了蹭她的,而后放开她:“担心朕亲上去?朕怎么那么不挑嘴?”这人又开始说话噎人了。
荀肆在他身后狠狠瞪了他一眼,跟了上去,与他一起踩出两串脚印。荀肆仔细想了想,这人除了性子阴晴不定,人倒是不坏。若有一天离了皇宫,无论在哪儿,一定要给他写信,哪怕他不回呢!好歹做了一回兄弟。
在山上消磨一日,归来之时已是傍晚。舒月命人支好了热腾腾的锅子等着他们。
荀肆老远便闻到了肉味儿,小鼻子一抽一抽凑了上去:“哇…”而后要静念将自己捡到的田螺交给舒月:“这个爆香了下酒可好吃了!”
“山顶那么冷,还有这个?”
“有的。兴许是那小溪不冻,我一低头便瞧见了。顺着小溪走,捡了这许多!”荀肆这会儿像个小娃娃,等着舒月夸呢!
“看我们肆姑娘厉害的!快坐下吧!”舒月拉着她坐下,指着桌上那坛酒:“今儿喝这个?”
“好!”荀肆扯住云澹的衣袖:“母后,今儿在山上之时,皇上说今晚要开怀畅饮!不醉不休!”
?云澹瞪了荀肆一眼。
“那我星儿真是出息了,既然星儿主动要喝酒,咱们便奉陪到底吧!”舒月瞧瞧捏了荀肆的手,荀肆回捏一下,二人就这样偷偷站到一起。既是站到一起,便要合伙对付景柯云澹父子了。舒月劝起酒来一套又一套,加之景柯宠她云澹敬她,不忍推脱,便一杯又一杯;荀肆不敢劝景柯,她只想看云澹大醉后的丑态,于是跟在舒月后面起哄。
云澹酒饮的多,从脸红到脖子,看人之时目光散着,全然不是平日里那个冷静自持之人。这也太好玩了!荀肆伸出胖手到他眼前晃了晃:“几根?”
云澹拂开她手:“拿开小猪蹄儿。”
舒月听到大笑出声:“不许这样说我们肆姑娘!”
云澹抓起荀肆的手摊平,递到舒月面前,白嫩手上几个肉坑儿:“不像?”不等舒月看清,又将她手蜷起来攥到自己手中:“不给母亲看。”当真醉了。但还能再喝点儿。
荀肆与舒月对视一眼,后者拿起云澹的酒杯为他斟满:“不看就不看,再来一杯。”在舒月心中云澹自小老成,那时七八岁的小人儿跟在她身后,乖巧懂事,教人心疼。难得荀肆与自己一起闹他,舒月想看看自己的儿子另一番模样。
云澹觉得自己没有重量,这会儿如一根羽毛一般,紧紧握着荀肆的手,生怕自己飘走。竟也有些贪酒,自己这杯喝尽了,又去喝荀肆那杯,一点不嫌弃。直喝到站不起身,舌头不听使唤,眼前的人影儿变成了两个,天旋地转。静念将他背回屋内放下,人醉成这样,却睡不着。
荀肆见他真的醉了,裹着被子蹲在床边看他,一张关公脸,这回可看不出好看了。再看脖颈上那根青筋起了,好奇的伸过手去探,在她指下跳了又跳,滚烫烫一个人。云澹只觉一小块儿冰凉凉的东西触到脖颈上,解了他的高热,忙伸手握住,朝自己衣下塞,口中呢喃:“热…”他的肌肤烫到荀肆,令她那只手无处安放。哎哎哎轻叫出声:“哎哎哎,登徒子!”云澹哪里还顾得上这个,猛的起身抱住荀肆,滚烫的脸贴着她冰凉的小脸儿,醉酒有蛮力,是以无论荀肆如何挣扎,都挣不过他,紧紧抱着,脸贴着她含糊道:“别动。热…”
他是真的热。舒月和荀肆一杯一杯灌他酒,清醒之时明知荀肆要捉弄他,仍旧遂她的愿。不为别的,她做坏事得逞之时眉眼内的喜悦太好玩儿。
“揍你了啊!”
云澹松开手,口中含糊不清:“别..别动手。”而后又一头倒下去,没了声息。
荀肆等了许久,不见他再有动静,凑上去瞧了瞧,霍,这兄弟睡着了!于是胆子又大了,戳了戳他的大红脸儿:“怎么不得意了?说你呢!”见他不动,干脆爬到床里侧,盘腿坐着,手指在他脑门一敲:“就是你平日里这样敲我?”又去捏他脸:“捏你一个看你疼不疼!”又去推他肩膀:“还欺负人不?”
趁人醉酒之时行凶。
待她玩够了躺下去,凉意袭来,闷着头往云澹怀里钻,口中念念有词:“今儿还得借贵宝地一用,大恩大德兄弟记心上了。”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暖暖和和,心满意足舒口气,而后哼起了小曲儿,自己将自己哄着了。
“多大人了听墙角?”景柯揪住舒月衣领将她拽了起来,舒月回身打他手:“嘘…听听。”
“不许没正形。哪有母亲听儿子墙角的?”景柯去捂她耳朵:“万一待会儿真有了动静,看你明早见他们别扭不别扭!”
“才不会有动静。”舒月站起身,指了指那屋:“星儿醉成那样了,能有什么动静?”
?
“罢了,说了你也不懂。那二人心根本不在一处,做戏给咱们看呢!怕你我担忧。”舒月讲完这句眼睛便有些红了:“许是你我当年闹的凶,星儿怕了,至今不肯爱人。”
第29章 舍东舍西水生(十) 您裤子里支的是什……
夜里云澹头痛欲裂, 欲翻身之时,发觉怀中窝着一个肉球, 一条腿搭在他腿上,生生被她压麻了。
三更天最冷。
云澹这一动,被子里进了风,睡梦中的荀肆对此不满,又朝他怀中拱了拱。云澹叹口气,手臂从她脖颈下穿过让她枕着,另一只手揽住了她后背,轻轻拍了拍。温暖舒适。
云澹却睡不着了。
怀中人打着呼噜呢!今儿长见识了, 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见女子打呼噜。想来是酒饮的多,这一睡格外香甜。手去捏她鼻子, 荀肆皱着眉哼了声, 呼噜声住了。云澹又试着睡去, 那人却又呼噜起来。
云澹恨不能掐死她, 又一想她若死了,自己还得费心挑个皇后, 罢了!明天不许她喝酒了!
这样辗转一夜, 到了天擦亮才勉强睡着。
荀肆睁了眼,发觉自己缠在他身上, 那姿态太过狎昵,忙撤回腿,不经意间扫到他的裤子高出一大块儿, 您这裤子里支的是什么?愣了半晌才想起成亲那一日见过龙威的,只是这会儿…她红着脸,心中骂他一句, 一抬头,看到云澹正瞪着他。
“清早都会如此。”云澹说道:“与是不是与你一起,并无太大关系。”
…“昨儿就没有,从前也没有。”毕竟一起睡过几日,荀肆嘟囔一句。
“你确定?”
这话怎么回?说确定,显得自己惦记他家伙事儿,说不确定,显得适才在打诳语。荀肆造了个大红脸。
云澹却不放过她,动了动胳膊:“睡着了就一点规矩不讲了。朕胳膊是你随便压的吗?”
荀肆忙朝他一乐:“嘿嘿。”坐起身帮他捏胳膊:“哎呀呀,夜里睡着以后发生的事儿可不兴追究的,皇上这胳膊怎么跑到臣妾脖子下面了?”一副谄媚相。
云澹未睡好,这会儿懒得再理她,指了指门口:“你先出去,朕再睡会儿。”
“得嘞!您请~”荀肆穿了衣裳朝外走去,许是昨儿都喝多了,今日竟还都未起,她去净脸儿净口,而后站在栏杆处远望,雾气昭昭,几多秋凉。
见到静念站在下头打拳,于是也翻身跳了下去:“来呀静念,切磋切磋!”荀肆比了个请,也不待静念回话,拳便挥了出去。
静念哪里敢惹她,连躲了她十招。荀肆哼了一声收了势:“怎么不打?”
“属下不敢。”
不敢就不敢吧。荀肆抹了额头上的汗问静念:“你成家了?”
“老大不小了,铁定成家了。”
“家住京城?”
“是。”
荀肆眼睛转了转,对静念说道:“从前在陇原听闻京城女子好看,可来了京城这许久,还未见识过呢!这京城又美性子又好又通琴棋书画的女子都在哪儿?”
这个问题令静念始料不及,当真好好思量了一番,皇后问的这几样加在一起,恐怕只有楼外楼了。
“而今除了名门闺秀,其余的如皇后说的那般的女子,应当在楼外楼了。”
“楼外楼是个什么地儿?”荀肆问道。
静念脸一红:“青楼。”
啧啧。
青楼女子好,知情识趣,见多识广,懂察言观色。自古多少王侯将相钟情青楼女子呢!皇上哪里就会例外了?
“万岁爷去过吗?”荀肆问道。
静念以为荀肆要套他话,忙正色道:“万岁爷品行端正,可不去那种地儿。”讲完这句,脸竟红了,落进了荀肆的眼。
霍。这王八蛋还去过青楼呢!怪不得有相思套和银托子呢!别看他平常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儿,背地里不知多热闹呢!
荀肆朝静念讳莫如深一笑,而后迈着八字步走了,留静念在后头一头雾水。
荀肆在一旁的山坡上溜达。
看到一只小羊在溪边喝水,小羊蹄儿在雪地上踩了一排小印记,可爱极了。
“今儿抓你下酒!”荀肆悄悄朝它走,那小羊却机灵,还不待荀肆走近,就看她一眼跑远一段儿。荀肆不服气,荀爷可是练过功夫的,还抓不住你这只小东西?弯着腰牟足劲儿朝小羊一跳,在她落地之时小羊跳走了,荀肆差点摔个狗啃屎,多亏了练过功夫...
舒月站在上头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对景柯说道:“我要与她一起玩,片刻就回。不能误了今日看父皇。”每年中秋节正日子这一天,都要一同去给文华帝请安。
“好。”景柯帮舒月把披风系紧:“若是不想见到云珞,我要他去别处等我。”
“怎么每年都要问这种话,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往事休要再提。他长在父皇身边,已是很可怜了。就不要为难他了罢!”
景柯眼眶红了,拉住她手:“舒月。”
舒月头抵在他肩膀,听到荀肆哎呦一声,忙回头去看,那小祖宗不知哪找到一张网,想网住那小羊儿,哪知将自己绊倒了。
姿态之狼狈,令观者忍俊不禁。舒月笑着下了楼阁朝她跑去:“笨女子!哪有这样抓羊的!”
荀肆听到舒月的声音,忙站直身子一乐:“与它玩呢!”鼻尖上蹭了一块儿泥,又令舒月大笑出声。
“这么着,咱俩一人站一头朝中中间收网,一起抓它!”舒月提议道。
“好!”荀肆站了一边,舒月站了另一边。二人点了头,猫着腰悄悄朝那羊儿走去。羊儿小脑袋一转,小耳朵一立,声音颤颤朝荀肆“咩~”了声,大有挑衅之意。
这可太气人了!“今儿不抓你下酒荀爷就改性了!”朝舒月用了眼色,二人朝中间走,快到之时均猛的向前跳,那样儿从荀肆身下逃了,又绕着舒月跑了一圈,又围着荀肆踏泥。口中“咩咩”不停。
荀肆和舒月放声大笑,舒月笑出了眼泪:“罢了罢了!不与它较真儿了!”
荀肆朝羊竖起肉拳头:“你给荀爷等着!还有好几天呢!”
二人笑着朝回走,荀肆的手挎着舒月的手。
荀肆喜欢舒月,舒月像她阿娘,性子好,生的美。舒月呢,这两日看荀肆跟星儿胡闹,清冷的星儿身上多了几分烟火气,难能可贵。是以感激这个肆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