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亲爱的。”她嗓音很淡,甚至有些死气沉沉,“我在青山公墓,来接我好不好?”
那人气息一顿,随即传来低沉磁性的嗓音:“好。”
第16章 你好烫。
奶奶没再说话,沉默着把带过来的纸钱全部烧完。
一起出去的时候,林又心接到电话,人到了。
出租车停在公墓门口,男人从副驾驶里走出来,十分自然地搂过她肩膀。
林又心抱住他的腰,仰起头冲他甜甜地笑。
他抬手替她整理头发,动作温柔。
两人都是一百分的演技。
在那些人的目光注视下,他拥着她钻进后座,回头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出租车渐渐驶离。
戏演完了,附近已经没有观众。
他试图把手臂收回来,肩膀却忽然一沉。
女人热乎乎的脑袋,柔软馨香的头发就这么沾上了他的皮肤,他的呼吸。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从皮表下渗,蔓延到血液和神经,摧枯拉朽似的侵蚀了每一个细胞。
由里到外,他都觉得不像是自己了。胳膊不自觉弯起来,手轻轻搭在她肩上,一下一下地拍。
他抿着唇不说话,却连指尖都泛着温柔。
黑云压顶般的疲惫和酸楚,过去都要醉一场才能忘掉,此刻却被他无声的温柔给渐渐驱散。
林又心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青柠香,恨不得一直赖着不放开,就像小狗对火腿肠的贪婪。
她头脑一热,唤了他一声:“余安州。”
男人手指动作一顿。
她紧接着说:“我们要不来真的吧?”
余安州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手从她肩上拿下来,胳膊也放回自己的位置,正襟危坐,嗓音淡漠而严肃:“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林又心侧身望着他,“我是在正经地和你商量。”
余安州对上她目光,神色认真:“那我也正经地拒绝你。”
林又心一阵无语,凝视了他好一会儿,才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啊?”
对于自己的外表和魅力,她一直足够自信,应该没有一个正常男人可以完全无动于衷。
“……”余安州有被冒犯到的不悦。
看着男人岿然不动的脸色,她眉心微蹙,面露惋惜:“你知道你自己像什么吗?”
余安州虽然不太想理她,可还是忍不住好奇:“像什么?”
林又心:“唐僧。”
余安州:“……”
林又心一脸正色:“不过我要是女儿国国王,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男人耳廓染上浅浅的红晕。
这点细微变化成功取悦到她,抬手在男人胳膊上轻轻点了点,嗓音轻软,气息缓慢悠长:“我会把你一辈子捆在身边。”
余安州面色凝重地抓住她手腕,把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移开,嗓音低沉,一字一顿:“林总,别闹。”
他还是习惯她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样子,还挺招人可怜,一开口,就像个妖精。让人有些说不上来的心浮气躁,越想压着,越要破土而出。
林又心望着手腕上几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忽然笑出声来,带着软糯的娇嗔:“你好烫。”
男人手掌炙热的温度从触碰点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然而她呵气如兰的调侃,却一瞬间烫进他心底。
妖气横生的嗓音,这声好烫,像是在说别的东西。
他目光猛地一颤,撒手回头。
-
和谢胤约在周六下午。
工作室走廊上,金灿灿等得万分焦灼,比计划时间晚了半个多小时,林又心才从会客厅出来。
金灿灿激动地凑上去:“怎么样怎么样?”
林又心摇了摇头。
金灿灿眼色暗下来:“我早就猜到了,以谢老师的身价,我们八成是请不起。”
“是啊,我们可没钱去砸他。”林又心叹了一声。
金灿灿正垂头丧气,会客厅的门突然被打开。
男人白衣黑裤,身姿颀长,脸上略显岁月的痕迹,但遮掩不住昔日风华,和成熟稳重的魅力。
金灿灿浑身一抖,直挺挺地打招呼:“谢老师。”
“你的秘书倒是一点都不像你。”谢胤笑着望向林又心,“那就这么说定了,资金到位,你再通知我。”
林又心抬手和他握了握:“好。”
直到坐进车里,金灿灿还是懵逼状态:“林总,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就是你看到的这么回事。”林又心淡淡回。
金灿灿不敢相信:“谢老师答应给我们当编剧了?”
林又心耸了耸肩:“谢老师对片子的质量要求很高,如果项目资金不够,一切都是白说。”
哪怕他和林晟是旧识。
林又心也是刚刚才知道。
原以为是爸爸单方面欣赏谢胤的才华,所以书房里摆着谢胤从创作生涯起始的所有文学作品。
直到谢胤告诉他,自己之所以入圈,是受了林晟的鼓舞。
当初大学毕业的谢胤毅然决然放弃金融行业,改考编剧系的研究生,却因为坚持自己孤僻的创作风格,不受导师赏识。
“是你父亲给了我力量。否则我或许只能当一粒被大浪淘去的沙子,流于世俗,永远不可能有今天。”谢胤对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有绵长的憧憬,夹杂着隐忍的伤痛,“从那以后我努力地往上爬,想站到足够让人看见的高度,也想让他知道他当初的眼光没有错。可现在我做到了,却不知道是做给谁看。”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怪不得你非要请到他。”金灿灿听完努了努嘴,“不过既然跟老林总是旧识,他为什么还提那种要求?不是太不通人情了吗?”
林又心笑着摇头:“影视作品不是报恩,也不是做慈善,正因为他尊重我爸,所以要拿出最好的成果。而且,我们都不想让我爸失望。”
金灿灿恍然大悟。
“你给我打起精神。”林又心薅了薅她的头发,“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开始捞钱了。”
金灿灿:“上哪儿捞?”
“你是在问我吗?总裁秘书?”林又心轻拧她脸上的软肉,“去你家,卖你的房子怎么样?”
“……”金灿灿一个激灵,“我这就去整理备选投资商。”
-
两人刚回公司,就被秘书部的喧闹给吓愣住了。
林又心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匆匆走过去,结果看见同事们围着一个人嬉笑聊天。
她松了口气,也冲那人笑了笑:“秦叔。”
中年男人满脸慈祥地望向她:“回来了啊。”
“嗯。”林又心点点头,“您辛苦了。”
秦德寿,秦副总,也是公司元老级的人物,代表集团去参加欧洲金融峰会,历时三个月,终于回国。
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是林晟在世时最好的朋友。
“我是给你送礼物来的。”秦德寿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听说你去找谢胤了?”
“谢谢秦叔。”林又心接过袋子,“我是刚从他那儿回来。”
秦德寿:“谈得怎么样?”
林又心:“他答应合作,资金最少2.5亿。”
秦德寿蹙眉:“这不是个小数目。”
“我知道。”林又心笑了笑,“那也得想办法不是?”
秦德寿思忖片刻,说:“这样吧,我手上的人脉怎么着也比你多,资金的事我去谈。正好晚上有个招商宴,你把项目书给我,顺利的话,今晚就能定下来。”
林又心面露惊喜:“那就交给您了。”
回到办公室,金灿灿激动地嘀咕:“看来是老天爷看你太辛苦了,居然掉下来这么大一个馅饼。”
林又心脸色反倒比方才平静:“是馅饼还是画饼,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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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老同学在KingBar攒局。
叶南霜十点多才下班,去的时候林又心刚从舞池下来,削肩黑T恤配不规则撞色短裙,露着一双让人浮想联翩的大白腿,接过吧台小哥递来的Mojito,喝了一口。
“今天心情这么好?”叶南霜靠在吧台边,敲了敲桌,小哥递给她一杯一模一样的。
林又心端着酒杯,眉眼璀璨:“我哪天心情不好?”
叶南霜撇嘴:“您嘛,平时贵人事忙请不动,连我这人民警察都自愧不如。”
两人聊着近况,忽然她手机亮了一下。
是秦德寿发来的微信消息——
【OK。】
有那么一瞬间,脑子抽成了空白。
她仔仔细细看了很多遍,才敢相信自己没有眼花。
这个OK,自然是钱到手了。
林又心激动地放下酒杯,抓住叶南霜的胳膊使劲摇,张着口,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叶南霜眉毛一挑:“资金搞定了?”
“搞定了。”林又心差点要喜极而泣。
这是她回国以来的第一个项目,也是她自己真正想做的项目。
是带着满腹心愿和热情,而不是单单为了钱财和名声。
林晟曾经说过,繁星是他一手扶植起来的影视招牌,就像是他的另一个孩子,而谢胤是他最欣赏的作家和编剧。
他希望看到二者完美的结晶。
有生之年他没能做到,但林又心想让他看到。
“今天这里所有的消费,我全包了!”
舞台上,女孩对着麦克风呐喊,笑容璀璨夺目,一双桃花眼尤其熠熠发光。
林又心话音刚落,全场宾客疯狂地呼叫。
很快有男人注意到她,过来搭讪:“小姐姐,谢谢你的酒,可以加个微信吗?”
“不好意思啊。”林又心抿着杯子笑盈盈道,“我有男朋友。”
搭讪的男人离开后,老同学们都炸了:
“卧槽?!你有男朋友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你丫不是说这辈子都不碰男人的?”
“我记得你那会儿对男的是深恶痛绝啊,哥跟你同桌两个月,足足两个月提心吊胆,生怕你啥时候不爽给我咔嚓了。”
“你说的是下面?”
“滚。”
“我什么时候讲过那种话?”林又心漫不经心地剥了块巧克力放嘴里,目光淡淡地睨他们,“男人如衣服,你们有谁不穿衣服的吗?”
穿了再扔,再换新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老同学们:“……”竟无言以对?
林又心笑了笑,说:“男朋友倒还不是啦,不过这件衣服,我是一定会穿的。”
叶南霜撞了撞她肩膀,挑眉:“表白了?”
“没有。”林又心摇头。
那就一唐僧,她还没想好从哪儿开始啃。
叶南霜眼里放着精光:“择日不如撞日啊,林总今天走大运,趁热打铁呗。”
林又心还没表态,同学们已经开始起哄:
“表白!现场表白!”
“卧槽有生之年能看到林又心跟男的表白,我他妈没白活!”
“搞快点,手机拿出来啊。”
“那个谁,帮忙打电话——”
林又心就这么一脸懵逼地看着这帮人,用她的手机把号码拨了出去。
嘟,嘟,嘟……
她的心也随着电话等待的声音,跳得越来越响亮。
第17章 余安州,我好难受啊。……
电话里的嘟声忽然停顿。
林又心不禁屏住呼吸,心跳声仿佛被无限放大,手心也不自觉冒出一层细汗。
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凌乱的思绪就被冷冰冰的提示音打断——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夹着看戏人失望的嘘声。
林又心听着不断重复的提示音,一时间哭笑不得。
虽然是该庆幸不用当众丢脸,然而——
这个臭男人居然敢挂她电话?
他是在找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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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又心电话打来的时候,余兆楠正在问他工作上的事,余安州看了一眼,于是没接。
父母最近住到了郊区庄园,他好不容易回去一次,又被老爸严肃地耳提面命一番。
妹妹余繁初正在和那只漂亮的边牧狗玩闹,欢声笑语一刻不歇地传过来。对比之下,他就像是个地主家的假儿子。
仿佛他是被抱养来继承家业当牛做马的,余繁初则是负责貌美如花挥霍家产的。
“我让你去公司是做什么?体验基层员工的工作状态,从细节处观察和思考公司的运营模式。你现在不想管事,只想搞技术,我不逼你。我觉得我已经给你足够的自由了,但该做的事情你得做吧?结果呢,你在外面给我搞享乐主义?”
中年男人坐在秋千椅上,衬衫外穿着针织马甲,帅气利落的英伦风装扮,眉眼和余安州很像,但比他更多一些稳重和锐利。
余安州站在旁边的香樟树下,低着头无奈道:“爸,我那房子不是退了吗,我现在住在宝安弄,一个月房租一千五,我已经连我们部门的实习生都不如了。”
余兆楠轻哼一声:“我没让你去住一千五的房子,你别故意跟我唱反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