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视线本就没有掩饰,他微笑着问我:“怎么了?”
“没事。”我扭头就跑,“我去求御守,麻烦太宰先生稍等片刻。”
今天在职的不是那个小少年,我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御守,还没来得及看,就有些好奇的问道:“上次在这里的那个男孩……他今天不在吗?”
今天接待我的是为气质典雅的女性,一头巧克力色的头发束成了马尾,以一条白色带子系在脑后,一身经典的红白巫女服。
“你说的是艾利欧吧?上次稍微有点事所以请他来帮了一天忙。”
“这样啊。”原来那孩子不是月峰神社的人,眼前的巫女想必才是正统的神职人员吧,“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麻烦小姐您替我向他道个谢?”
巫女小姐抿唇微笑,听到我的话后似乎来了兴趣,“当然可以。”
“太谢谢您了。”我舒了一口气,“艾利欧……君……(我思索后认为叫名字太过死板)给正处于迷茫中的我指出了一个新的思路,我想感谢他。”
“我多嘴一句,困扰您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吗?”
我摇了摇头。
“还没有,但……希望不会太久。”我诚心的希望我的生活能发生一些积极向上的,好的意义上的改变。
风送来了她的最后一句祝福——
“愿您的心愿早日达成。”
我的注意力全都分散了,一直到我重新和太宰先生汇合。
结果他正被女高中生围着要电话号码,竟然说出了“不记得电话号码”这种蹩脚的托辞——说真的,我还以为他会说点更高明的拒绝呢。
然而现在的女高中生实在是内心火热又勇往直前,我都有点不太好意思插进他们这个热烈的小圈子中了。
……虽然我知道太宰先生是个很受欢迎的男人,但我还是不太想直面这个画面啊。
话说回来,我从周围的人中倒也听过不少太宰先生的逸闻,其中不乏有“热衷于向女性提出殉情邀请”这项,我曾经也因为听到他随口说出(虽然对象不是我)的殉情邀请而失态过。
但我认为,太宰先生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至少在面对未成年人时,表现得还算是个大众认知范围内的常识人,虽然自杀发言听起来也很危险,可时间长了,大家反而只将其视作一种口头禅了。
还有一件令我在意的事。
太宰先生似乎从没在我面前提过自杀和殉情。
……我姑且理解为,这是个看心情的活儿,大概是在我身边没这种心情吧。
“电话号码不记得的话,邮箱地址总知道吧?”
“有什么不好嘛,只是留个联系方式而已,又不会骚扰你的。”
太宰仍然是十分厚着脸皮的说道:“邮箱的地址也不记得了。”
“Line呢?”
“没有在用哦。”
“哈?”
我走近了些,才听到女高中们的攻势越发热烈了——
“我说,那就把我的电话和邮件地址写给你吧?这总行了吧?”
结果太宰一看到我,就温柔的对围在她身旁的女性表明“自己等的人已经来了”,原本还热情高涨的高中生们,见太宰主动向我走来,爱意仿佛一瞬间冷却了一般。脸上又挂着一种将逞强和不服输混合起来的复杂表情,朝我投来一瞥,气冲冲的走了。
“御守拿到了吗?”方才的事好像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太宰十分自然的问起我的成果。
我将御守双手捧住置于手心,在顺着自然光的地方展示给他看。
结果这么一看,我反倒是看出些问题。
“……绳结不太一样。”他率先说道,“按理说是绶带结,你手上的这个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是刚才弄掉的那个,方便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我将捧着的双手抬高,他拿起御守,指尖摸着绳扣的纹路。
他问我:“需要帮你改成之前的御守那样吗?还是说绶带结就可以?”
太宰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而我在愕然另一件事——太宰先生居然连捆绑绳结都很擅长吗?更何况先前搞丢的那个御守他也只见过几眼,仅凭短短几秒的记忆,就连绳结也能还原?
“这种事也可以做得到吗?”我当然想要一个和之前的一模一样的御守,“……要是太麻烦就算了,反正都是御守,作用差不多的。”
“也就是说——想要之前那个样子的。”
接下来,我看着他袖长的手指灵活的拆开绳结,将绳子缕平,大约试了两三次,就将绳结重新系好——同先前掉进水沟里的御守分毫不差。
我小心翼翼的从他手中接过这个脱胎换骨的御守,由衷的发出一句称赞:“太厉害了,太宰先生,你的手也太灵巧了。”
“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技巧。”他说得轻巧,认为这真的是件不足称赞的小事。
他率先踏着台阶下楼,我跟在后面,将重新修整好的御守握在掌中。我摩挲着被太宰先生重新编好的绳结,柔软的绳线卷在手心。
原本错综蜿蜒的绳结被他系成了简单的样式,唯有中间两根延伸出去的线一左一右,格外醒目。
——如果结缘这件事,像编织绳结一样容易多好。
走了两步后,太宰发出了感慨,用的正是他常在外人面前那像是开玩笑一般的俏皮语气——
“走吧走吧,接下来去买调味料。我想真菰他们也等不及了吧?啊啊——还有锖兔,他啊太较真了,我可不想被比自己小的孩子数落啊——”
“是啊,被孩子训斥也太丢脸了。”
燃起灯火的那间屋子,和等待着我回去的孩子们,我一想到此,我就心中温暖。
不由得感到无上的喜悦,微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从女高中生的视角来看,会以为他们是一对吧(?
这里……就姑且当做是我的一个私设吧,就是关于殉情对象的问题,是属于有选择性的进行提问的,但是这个“可选择性”的范围,本文中属于作者私设的范围,如果日后被官方的选择范围不一致,导致作者被打脸的情况再另说,一切以官方爸爸为准。
我个人认为、或者说是本文中私设的询问殉情的对象,是排除了未成年人、排除了人格不健全者的(至于其他的等我想到再加)
这男人该死的有魅力又该死的难写(叹气)
至于为什么没有对无伊实提出过,当然是因为……我们无伊实还是个孩子呢!(bushi)
孩子终于笑了,你看她多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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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无人知晓(五)
“地狱通信?”
餐桌上,我们重新提到了这个话题。
今天鳞泷先生有事外出,义勇则是去了他姐姐那,最终餐桌上只有我们四人了。
锖兔对都市传说,校园不可思议之类的事情毫无兴趣,自然也不关注其内容,为什么突然提到,是因为太宰问到了。
“无伊实小姐和雪村同学谈话中有提到吧?我很在意啊。”他说着,眼神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我虽有所耳闻,但流言似乎只在学生中传播,就连SNS上都涉及不多,到最后,具体的情况倒不怎么了解。”
作为对事情的经过最为了解的人,真菰向我们解释了前因后果。
“雪村同学因为在学校与人发生争执,我们班的班长去上前制止,争吵中不小心被对方推下了楼梯。”真菰舔了舔干涩的唇,说:“雪村当时表现得十分愤怒,表情可怖如般若。”
我深吸一口气,“那个雪村同学?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她说要把她们全都送下地狱呢。”真菰叙述着当时的场景,“她去探望班长的时候也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我会将她们送入地狱作为赎罪的’。所以我才格外在意。”
“再说地狱通信——只要将怨恨的人的名字写在地狱通信的对话框中,就会有倾听你怨恨的地狱少女出现,将你的仇人送入地狱。”她说,“地狱通信的网站只在午夜十二点整出现,网址也不是什么秘密,谷歌上搜索一下就出来了。”
太宰津津有味的听着,他手中的筷子仿佛成了装饰品,半天都没夹起菜来,就这么滞空。鸢色的眼睛在白炽灯光下闪着耐人寻味的神光。
“至于真实性……”真菰摇了摇头,“没人能证实。”
锖兔皱起眉头,他本就不信这些。
“要付出什么代价?”太宰抢在他前面,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声音悠扬不带情绪,仿佛飘到了远方,“将怨恨之人投入地狱——这早就超过了心灵科学的范畴,属于灵异事件了。借助鬼神实现愿望,人类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使其聆听并为其复仇呢?”
“不知道。”真菰对都市传说的了解程度也只到这里了。
我思考着太宰的话。
参照各种神怪传说中的经验,想要同鬼神之流做交易,本就是件与虎谋皮的高危行为,想要报复他人,将其灵魂堕入地狱,至少也要付出同等水平的代价才能达成。
在神鬼眼中,金钱权势皆是庸俗的人间虚幻,想要打动他们石头般的心,大约只有“人”这东西本身的价值了,血肉和灵魂便是最上品的供奉。
锖兔和我持的是同样看法,他说:“通过怪力乱神来报复仇人,这类故事中,复仇者的灵魂最后也会成为供品吧?”
我点头附和:“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别提要求是将人送往地狱了,想要达成这个心愿,能付出的对等的代价,怎么想也只有自己的灵魂了吧?”
涉及到心灵,鬼神,人魂之类的东西后,话题更是沉闷起来了。
——分明我们这一桌子人,看起来都挺像无神论者的。
“所以真菰才希望制止雪村同学吧。毕竟那个地狱通信,极有可能要付出的代价超乎想象。”太宰说,“然而我们作为事件的旁观者,能干涉的范围太小了。当事人的意志只会随着矛盾的激化而愈发坚定。”
而我想的是另一件事。
雪村和同学之间的矛盾,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看来并非是不能化解的,他们会认为“充其量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罢了。”
就算不能化解,也不至于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更别提用地狱通信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了。
……不,说不定是伤敌一百,自损八千呢。
可是我心里清楚,这对雪村来说才不是什么无聊的为爱痴狂的剧本,这是她和后援会之间信仰的碰撞,是旁人三言两语无法使其改变决意的。
“不过——”太宰放下筷子,电视机里的晚间新闻骤然停止,如同等待他的下文一般,“最后做决定的,是雪村同学本人的意志。站在旁人的角度上,无论如何我们都无法品尝到和她同等的痛苦和绝望,也无法对她的一腔怒火感同身受。”
甚至说,到现在我们还要否认她的复仇。
难道想要阻止她使用地狱通信的想法是我作为旁观者的傲慢吗?
真菰叹了口气。
“太宰先生说的也有道理。虽然我自作主张的想要帮助雪村同学,可是到底我们非亲非故,又不是能朝对方敞开心扉的存在,所能做的事情搞不好在她看来也很肤浅。”
锖兔似乎是想安慰她:“……你也有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雪村同学不是会坐以待毙的性子。”我说,我搞不清楚我是不是看真菰太失落,想要安慰她,“她告诉我她已经找到了更好的解决办法,并且向我保证不会使用地狱通信,并且让我转告让真菰不要替她担心。”
说这话时,我脑中浮现出的是雪村最后同我告别时的笑容,有一瞬间诡谲的歪曲,又似乎只是一个普通至极的笑容。
大概,是我神经衰弱,见谁都疑神疑鬼,想多了吧。
真菰和锖兔晚上要出门一趟,这是这周来第二次了,我虽不明其中真相,但总有种隐隐约约的预感——他们似乎正在执行一件大事,非常了不起的大事,只是具体内容,我这个外人暂且不方便知道,待到他们愿意主动同我提及此事,我再了解真相也是不迟的。
但我有种预感——太宰先生一定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事。
“那我们先走了。”锖兔在玄关换鞋子,他朝我致歉:“抱歉,事出突然,下次我来洗碗。”本来今天负责清理餐桌的人是他,只能和我换班了。
真菰已经拉开了玄关的门,夜色如墨。
“我们先走了,冰箱里有我买的布丁,太宰先生的份也有。别把我们的份也吃掉了哦。”
“你就是太惯着他了,他又不是小孩子,不是一直自诩是成熟男性吗?哪有让女高中生处处替他操心的没用大人啊。”锖兔这么说着,倒也没什么真的不满。
“因为太宰先生人很好嘛,锖兔这么说,其实也挺喜欢太宰先生的不是吗?”真菰说,“好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无伊实小姐夜里记得锁好门,最好十点以后就不好外出了,最近附近的治安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