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了声“知道了”,走进了更衣室。
杉本美来侧对着我,昂首挺胸,上面只穿了内衣,曲线在我面前清晰可见。她听见我关门的声音后,换衣服的动作变慢了,就像故意让我多看看她的好身材似的,小巧的下巴就像被高傲这玩意儿固定住了弧度,怎么也不肯低下来半寸。
距离我第一次见到她时,面貌有了改变——她似乎又去做了整容。
我默不作声的打开柜子,杉本的声音就从耳畔响起。
“男朋友?”
她掐头去尾的说法令我有两秒的疑惑,可疑惑归疑惑,我整理工作装的手却没停下。
她好像误会了,以为我是有意识的在冷落她——
她大概是认为我讨厌她说话的态度,故意无视她——其实我没有。
杉本又改用了通常人交流的模式,重新问了我一遍:“喂——刚才的男人是你男朋友吗?”
……
……
回到一刻钟前,店门口。
“联络方式。”我虽然心弦尚未归位,却还记得一两件重要的事要做,“……请给我太宰先生的联系方式。”
初见面时,他就将同僚的电话号码给了我,直至今日,我对这份行为又多了几分理解。太宰一定是受女人欢迎的类型,有意识的控制自己的联系方式外流也很正常,再者,我稍微了解了武装侦探社的工作后,设身处地的想象一下,我也会去保护自己的私人信息。
……但是主动找人要联系方式,还是需要我施展出勇气的。设想一下被拒绝——哪怕是多么风度翩翩,多么体贴的拒绝方式,只要让人能察觉到“拒绝”的意思,都会让我难堪得如坠冰窟吧?
——所以说,为了太宰,我是做了极大的决心的。甚至为了维护我为数不多的自尊,头一次用了比平时强硬的语气和他说话。
“这样就可以了吧?”他在屏幕上快速的输入后,在我面前晃了晃屏幕——他手动录入了我的联系方式和姓名。
我对他的记忆力和行动力瞠目结舌:“……你之前就记住了吗?”
“只是数字和名字。”他一点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他说,“也不是一定要记住的,记在手机里也可以。”
——所以说之前是靠脑子记住的吗?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僵硬的转移了话题。
“……太宰先生,等我发薪水了,就将借的钱还您。”
“啊——”太宰的目光不再汇聚到我身上,而是在空中游走了一圈,最后他才扬起下巴,说了句我不太懂的话,“补偿的话,倒是不必了,毕竟我也……”他隐去了后面的话,我以为他是在说反复试探我,害得我吐血的事。
最后,他以不可辨驳之势一锤定音道:“总之,先就这个样子吧。”
……
……
杉本隔着玻璃所见的,大概就是这没头没脑的一幕了。我和太宰又不亲近,甚至距离都始终保持着最少一米。可是,这也不妨碍我理解杉本的逻辑,她的话“你们是男女朋友吗?”应该翻译为“那个男人有没有女朋友?”才对。
有一瞬间,我想呈口舌之快说“是”,下一秒我又震惊于自己这低劣的想法。最后我实事求是的说:“不是,只是认识的人。”
又加了句:“不是很熟。”
杉本的表情由衰到盛,又立刻枯萎下去。我跌宕起伏、一波三折都称不上的回答,居然能如此动摇她的心——可见太宰真是个令女人见过一眼就想藏进心里的祸害。
除此之外,我还知道杉本讨厌我,她一定是想着不能输给自己讨厌的人吧?
这么竭力又高傲的想法,我不讨厌,但也谈不上喜欢。
我也不懂杉本为什么对我饱含敌意。
“啊——是吗?”她秀丽的眉毛拧了起来,“关我什么事!”
她兀自恼羞成怒了,“反正我后天就要去东京了,我要去歌舞伎町工作,要住三十万円租金的高级公寓——”
杉本一直都和我们说她要上京的事,每天都说,说她要成为头牌的陪酒女。
她一直强调:“反正只是陪人聊聊天,卖卖酒水的工作。”
杉本在反光的铝柜上看见她变得不够美丽的表情,强压着冷下来,继续说:“……算了,和你这种人……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她走时猛地甩上门。
中空的门板贴着门框在安静的房间中发出了两声“嗡嗡”的震动。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生死时速,作话没改上去(。)
这周应该会更得频繁一点。
真的不是虐文!是爱与成长的故事(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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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全十美(三)
被人喜欢、被人讨厌,人活在世界上会遇上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人如果能操控感情就好了,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希望和不该存在的绝望,可是话又说回来,人若是没了感情,还能称得上人吗?
我喜欢美丽的东西,美丽的又不沾染污垢的,宛若从寒潭冰泉中生长的高岭之花,不仅是外观美,其内在那种对我不屑一顾的高傲,才是令我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迷情剂。杉本虽然漂亮,但是对我的憎恶并非源自她的高傲,而是源自她从我身上找到的自卑。
所以我也没法彻底喜欢上杉本这个人类。
高峰期的时候,用来登记客户菜品的小本子上就刻满了我凌乱的字迹,耳边只有我反复和客人确定餐点的声音。
我喜欢工作,工作是能够体现一个人类社会价值的事。它还有个绝妙的优点——只要沉下心来投入到工作中,其余的事情就全都能抛之脑后了,人们常说酒才是忘却一切的良药,我倒要说——工作才是能让人忘却一切的事。
客户如退潮般散去后,就只剩下三三两两还坐在店里,占着位子交谈的人。杉本同他们关系熟稔,早就倚在桌子旁和他们聊起天来。
另一位同事说他们是“上京三人组”,从乡下的小地方结伴而来,最后却在横滨落了脚。
“为什么没有去东京而是到了了横滨?杉本一直说要去新宿,每天都说。”
“天知道,杉本不是还在和男友同居吗?”
我一言不发的听着,既不打算参与,也没想过离开。
“杉本的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啦。”
店长来了,她们便作鸟兽散了。
扫到一眼门外的野猫,它似乎是见我盯着它而不自在,从花坛上跳下来跑开了。
……
……
今天负责卫生的恰好是我和杉本,在难以吞咽的尴尬空气中,我们谁也没说话,只拿着扫帚拖把把地面清洗一番后,就去换了衣服打算离开。月光的清辉下,杉本美丽的面庞看得格外清晰。
我们始终保持着同样的距离,踩着月光的投影,我加快了步伐想同她分开,杉本却察觉到了我的意图,不满的小跑两步上前捉住我的手臂。
“你跑什么?”她整容过后高挺的鼻梁渡上了一层阴影,从阴影中我窥见了混合着自负的轻蔑。
我不想回答她,撇开她抓着我的手就要走——
遮天蔽日的恐怖感从我身旁袭来,我的视线中杉本姣好的面容扭曲了。我的口鼻被人捂住,我下意识的大口呼气的动作被人阻断,缺氧的痛苦使我的表情拧在了一起。
“喂,你这笨蛋——捂住鼻子会闷死的。”男人的声音。
“我知道啊,不用你说!”
我背后的人这才稍微调整了下动作。
我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声音太过破碎,甚至传不出这条巷子。
……我有做什么招人怨恨的事情吗?
“喂,你别乱动啊!”
“美来,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拿去给贺村交货吗?”
真倒霉……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贺村身上吗。
这么一来,等待我的结局就算不是死,也不会是比死好上多少的处境。撇开死亡,人们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不就是自由吗?但凡落入身不由己的下场,转而去拥抱死亡来寻求解脱的人何其多。
就这么草率的成为其中一员,我才不要。
杉本的脸在光辉下变成了夜叉,我在那张脸上所见的并非是女子的面容,而是比熊虎更凶猛,比厉鬼更骇人的玩意儿。她高高举起胳膊正欲挥掌,却被不速之客打断了。
“我已经报警了。”
沙色的风衣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条风景,神出鬼没的太宰治驻足在杉本背后。
“对女性施加暴力的男性真是相当没品啊,要我说如今社会的男性评价就是被你们这样的家伙拉低的——”
语调中熟悉的轻快感被抽离,声音的主人举起手机,挥舞着背后的闪光灯,光芒闪过在场除他之外每个人的眼睛,忽明忽暗中被晃得闪神的劫持者发出一记被人打击后结实的闷哼。
“快跑。”
我没空看杉本此刻难看的表情,就被太宰一把抓过手臂,踉跄两步就死命跟上他的步伐往外逃跑。
他的风衣下摆好几次在奔跑中扫到了我的膝盖,又痒又麻。
月光流转之下,我蹩脚的跑步姿势和不太好的体能,让我几近跌倒,而他慢慢放低速度。最初的高速逐渐变缓,我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在月光下注视斜前方太宰的背影和他翻飞的袖口。
原本是我单方面被扯着手臂,在奔跑中因为我好几次落后,他握着我的手逐渐脱力,最后不知怎么的变成我们牵着手奔走。
我的心已经全然被他俘虏,我仿佛从手掌的温度中感受到他有条不紊的呼吸。
从小路绕行,杂草划过鞋子的边缘在脚踝上留下若有似无的瘙痒,踏着对方行过的道路,自由的空气弥漫在我的口鼻。
距离人群越来越近了,我才发现这是前几天我们见过的堤岸。
他猛地驻足,我还以为自己又会撞到他背上,太宰却侧过身来拉着我使力,我的重心一下子平稳了。
一股强烈的倾诉欲从我狭窄的心间迸发,我刚投去视线,就见太宰扬起了头望向一片黢黑的天空。
“嘭——”
未曾见过的火光笔直的冲向天空,如同昙花一现的小太阳,洒下他在人间的光影。在一阵阵烟火升空的“咻咻”声中,都市的夜晚被重新点燃。先是向外斜飞的灿金色火光,隐匿消散之后,下一朵绽开的是深浅两种光芒的夜空之花,最后在空中散开成圆润的环形。
“今天是烟火大会最后一天。”他仰头看着横亘在夜空中的人造白昼,朝我解释道。
我偷偷瞥了他一眼。
由火花构成的银河印在他深色的头发上,花纹不停的流转,熠熠生辉。
这场景太过梦幻,我想不起自己方才要说的话是什么了——大概是和这美轮美奂的夜景,和身旁的青年想必很不搭调的蠢话吧。
一种说不清是喜悦又或者是恋慕的感情在大脑里交织,有股没由来的勇气攀上心头。
只是一点点,我比刚才稍微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
“——烟花真漂亮啊。”
说完,我就扭过头专心注视着天空中如梦似幻的光明。
太宰轻声回应:“嗯。”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喜欢这章!(你)
其实是感情戏,真的!
这周争取多更点。
以及我发现这个文名是真的不太吸引人,但是我觉得还挺符合主题的……我到底要不要改改(挠头)
第14章 十全十美(四)
烟火大会所带来的满足转瞬即逝,光和热悉数散去后,就只剩下人群退潮般的分崩离析。欢乐的空气消失无踪。
我才意识到自己还牵着太宰的手,我略向下扯了扯松开手,低着头说了句“抱歉”。
人的体温是能像刻印一样残留下来的东西——我蜷缩着手,如此坚信着自己得到了这份温度。
……
……
我自从窗中泄下的满地日光中醒来,长久以来挥之不去的倦意终于离我而去,这一觉睡得格外酣甜,仿佛被人浸入了四月的酒缸里,睁眼醒来时只剩醉醺醺的春光了,我爬起来时仍是满眼惺忪。
“起床了——”
真菰清亮的声音从纸门里透了进来,走廊上是她一路小跑过去的脚步声,咚咚的响了几声后,又响起另一个声音。
“义勇要睡到什么时候啊?!”
这是锖兔的声音。
榻榻米略有些陈旧了,房间里别无他物,只一个有刻痕的深色五斗柜,孤零零的架在壁橱旁。脚步声又回来了,这次房门被人猛地拉开——
真菰朝气蓬勃的脸上满是认真的表情,制服的领结在因为惯性而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