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破案来说,绝对是一大突破。
另一方面,交通大队也传来消息,找到距离废弃工厂最近一个路口的监控探头,探头多次拍到一辆小货车在过去半个月之内多次经过。
而驾驶小货车的司机,无论是身材还是坐在驾驶座上的高度,都显示是一个女人。
女人戴着墨镜,双手戴着手套,身材偏瘦,看上去力气并不大。
当然,如果她要一次性的把那些工具运到仓库里,也是扯淡,起码要有五六个有力气的男人帮助,而她一个人运送,来回运输,将东西运到现场,还需要搭建,组装,这工作量可不小。
同一时间,痕检科也面临着大量物证的检验工作。
这是个重案,也是要案,早已惊动了江城市政府,就在早上市局还接到上面的电话,关心案情,一方面需要市局尽快联合历城、春城将专案小组组建起来,另一方面也必须控制这个案子对社会的影响力。
现在整个市局,不仅是刑侦支队,就连实验室都面临重大压力。
案子是一定会破的,证据充足,证实凶手身份并将其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但这个案子背后还会牵扯出多少案件,多少黑幕,这才是各方人马最头疼的地方。
如果尽可能的还原真相,公之于众,那么社会动荡一定不小,省领导会过问,甚至还会惊动首都。
如果只是对外宣称案子破了,出于社会稳定的考虑,尽可能的大事化小,在这些黑幕上蒙上一层面纱,恐怕也堵不住网友们的猜测,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现在是互联网的时代,信息爆炸,网上虽然有的是乌合之众,也有的是聪明人,真相如何,并不会因为官方的只言片语就定论。
人人心里都有一把尺,或许有人愿意相信这只是个别的恶性|事件,但也会有人相信,每个重大案件背后,能挖掘的故事都是连续剧。
此时的痕检科里,薛芃已经开始进行指纹比对工作,可她的心并不安定,反而还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薛芃不禁自问,她是被凶手的手法吓到了么?
不是的。
她知道,这种感觉绝非对凶手的恐惧,而是对人心的恐惧。
这些年接触过那么多案件,有些案件是因为凶手的变态心理,随机寻找被害人,被害人是纯属倒霉,可更多的案件,它们的起因并非是变态心理,而是“赶狗入穷巷”。
被害人入了绝境,自然是要拼命。
薛芃不知道茅子苓曾经经历过怎样的悲剧,她的想象力还没有丰富到那种程度,可是单看这些一次比一次多的物证,这些“血淋淋”的事实,她心里的问号也在逐渐扩大。
直到傍晚,薛芃完成了三组指纹的比对。
这三组指纹,分别是从季冬允送来的物品、孤儿院找到的物品,以及案发现场找到的物证上提取下来的,最终证实属于同一个人,也就是茅子苓。
与此同时,DNA鉴定室和理化实验室也出来同样的结果,说在案发现场提取到的生物物证,和茅子苓失踪前留下的化妆品上面残留的唾液、皮屑进行比对,也已经证实完全吻合。
到此,凶手的身份再无悬念。
得到结果之后,薛芃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怔怔出神。
她捧着一杯热水,一直盯着电脑屏幕。
屏幕里是历城先前传过来的茅子苓失踪后的调查档案,档案上有一张茅子苓的照片。
她对着镜头微微笑着,眼神看上去有些不逊,像是个很有性格的女生,却也很青春,透着朝气,有着美好的未来。
可谁能想到,两年后的她,亲手做出了那样的作品。
就在这时,孟尧远从外面打水回来,一进门就跑到薛芃跟前,说道:“我刚才碰见电子组的小张了,你猜怎么着?”
薛芃醒过神,抬眼对上他。
孟尧远说:“那个案发现场找到的笔记本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而那些视频拍的都是之前那几个案件的女被害人!”
什么……
薛芃一怔,半晌说不出话。
就听孟尧远说:“好像就是那些被害人的自拍啊,短视频啊之类的,剪辑到一起了,还设置了循环播放……我去,简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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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神秘人口失踪案
Chapter 20
原来茅子苓在虐杀霍雍的时候, 一直让他看着那些女受害者生前的视频?
到了这一刻,薛芃忽然想到了一句话。
那还是她十六岁去找顾瑶做心理咨询的时候,在一本里看到的, 出自弗洛伊德:“未被表达的情绪, 永远都不会消失, 它们只是被活埋了,有朝一日会以更丑恶的方式爆发出来。”
这个道理不仅适用于她身上, 也适用于每一个人。
上次薛芃和顾瑶一起经历了绑架事件,在医院里,顾瑶就劝过她, 负面情绪不要去压抑它, 不要视而不见, 也不要给它们定规矩,情绪就和水一样是流动的,要疏导。
如今再看茅子苓和霍雍的案件,越发印证了这个道理。
有很多凶手,在犯案之前看上去或斯斯文文,或貌不惊人, 放在人群中不会有人注意他,所以当他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后,才会那样令人震惊。
……
另一边, 刑侦支队询问室,季冬允也正在进行第二次笔录。
这一次,季冬允提供了更详细的讯息, 包括茅子苓的一些生活习惯,以及性格里比较尖锐的东西。
茅子苓无疑是要强的,她在医学院的成绩很好, 也很刻苦,智商也高,相比其他同学,她的起点很低,是孤儿,没有父母帮助,没有良好的学习环境,更没有那么多补习机会,她靠的只有自己。
在说到这一点的时候,陆俨也能从季冬允的语气中听出来一点羡慕和佩服。
按照季冬允的说法,茅子苓一直在迫切地往上冲,她的身份背景给她造成很大压力,可她却不知道,她的存在对周围的人也是一种压力。
如果不是茅子苓突发意外,假以时日,她在专科医生这条路上一定会大放异彩。
只是季冬允还提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东西,就是茅子苓务实的性格和强烈的自尊心。
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不比外面,他们会更早熟,更早明白优胜劣汰的丛林法则,就好像陈凌和茅子苓。
陈凌为了站住脚,就把自己变成强者,变成大树。
而茅子苓为了日子好过,力争上游,就向大树靠拢。
季冬允说:“其实我以前就觉得奇怪。子苓在人前人后是两种模样,人前的她人还不错,很合群,也会乐于助人,但人后的她却很冷漠,尤其看不起弱者。她还说过,要是滥用同情心去帮助那些弱者,只会把自己拖累进去,慈善都是自己吃穿不愁的人去做的事,而她自身难保,唯一该关心的就是生存。”
季冬允还记得,那是在他们上医学院以后,他帮茅子苓搬东西到宿舍,茅子苓那天心情很好,就拉着季冬允在学校附近下馆子。
茅子苓还叫了酒,难得喝了几杯。
她当时的酒量并不好,酒对她来说也是奢侈品,她几乎不碰。
喝醉之后,茅子苓就靠在他身上,断断续续的聊着孤儿院的事。
季冬允起先并没有太注意听,以为都是些醉话,直到后来茅子苓跟他说,其实她很不喜欢陈凌这个人,有时候甚至觉得陈凌很讨厌,尤其厌恶她控制别人,把什么都抓在自己手里这一点,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茅子苓还说,其实她知道陈凌的秘密,知道陈凌和人有仇,将来是肯定要报复的,但陈凌只有一个人,她做不了那么多事,所以就需要帮手。
说到这,季冬允抬了下眼皮,对上陆俨的目光:“我当时就问子苓,陈凌有没有找过她当帮手。她说有,但是她拒绝了。她还说陈凌当时很失望,可她却觉得陈凌太自私了。其实子苓的选择我也能明白,她拼了命的读书,考上医学院,是不会拿自己的前途给别人这样利用的。不过到了第二天,子苓酒醒了,我又问她这件事,她却一问三不知,还说自己喝多了,说胡话。”
季冬允见茅子苓不承认,也不愿意再提陈凌,便没有再问。
然而自那以后,季冬允就注意到,茅子苓再也没有提到过陈凌,就连回孤儿院,也对此人只字不提。
这要放在过去,茅子苓是不会对陈凌说“不”的。
但现在的她,非但说了,还主动断绝往来,因为她有了说“不”的资本,也认定陈凌走的路是一条不归路,她不会上那条船。
上了医学院以后,茅子苓性格里的东西就开始越放越大,以前因迫于生活而被压抑的特质,也越发凸显。
茅子苓的成绩始终名列前茅,可她在其他方面一直在输,从未赢过。
比如需要结交人脉,茅子苓没有资本,除了长得好看些,一无是处,而结交人脉是需要钱和包装的。
茅子苓在同龄人中算是会说话的,一开始大家也很喜欢她,但后来时日久了,有些同学渐渐发现她对人冷漠的一面,穷的一面,态度也在改观。
茅子苓的同学对她最多的评价就是,成绩好的高冷美女,没钱没势,还是孤儿,凭什么这么拽。
有人说,外表越高傲的人,骨子里越自卑。
骨子里越缺什么,这个人自主意识就会越追求什么。
比如内心极度空虚的人,极度缺钱的人,一旦暴富,就会疯狂追求名利带给他的快感,用金钱来填补深不见底的虚荣心。
据季冬允的观察,茅子苓也有一点这方面的倾向。
上了医学院之后,茅子苓的视野开阔了,见的世面多了,明白了什么叫包装,什么叫奢侈品,什么叫品味。
她骨子里看不上这些东西,可是又被吸引,不得不去屈从。
她有时候会和季冬允抱怨,说某件衣服,某个包,看上去很丑,怎么会高达五位数,怎么会有人买,竟然还有人因此羡慕,围着那个买的人一直夸。
直到后来,茅子苓将攒了很久的存款,拿去买了一个四位数的包,还舍不得用,每次拿出来都是因为要去参加活动或是同学间的应酬,还要小心翼翼的。
季冬允看不下去,就花钱买了个一万多块钱的包送给她。
茅子苓当时又惊喜又生气,惊喜在于那个包她是舍不得买的,生气在于,季冬允为了她乱花钱。
几天后,因为一件小事,季冬允就听到茅子苓说:“出身就是原罪,别人随随便便就能买个奢侈品,到我这里却要精打细算一整年,对你们来说那只是一万块钱,但对我来说,那代表了很多事。”
到此,季冬允轻叹一声,说:“我当时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只觉得应该是为了我送的那个包。后来我才听人说,是她背着那个包出去,被同学在背后冷嘲热讽,说什么的都有,那些话让她听见了。”
听到这里,坐在对面的陆俨,表情始终很淡,只是安静的消化季冬允的描述,脑海中逐渐浮现出更加清晰的茅子苓的形象。
自尊且自卑,在成绩上有优越感,可是这种优越感却无法转化到其它地方,尤其是她永远都无法改变的身份背景。
这种骨子里的刺痛,会因为见过的世面越多,而越深刻,心里也会逐渐失重。
尤其是当接触社会之后,越发明白金钱的力量,越发明白再好的成绩,换来的身份、地位、金钱都是有限的时候,心里也会产生质疑,这些人一无是处,笨蛋一样,怎么会这么有钱?
反过来也是一样。
穷,是茅子苓洗不掉的“基因”,而她又不是个热情的人,即便拿了一个五位数的包,在那些平日瞧不上她的同学眼里,她也配不上,那一定不是她自己的钱,她只有成绩好。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许多自小优秀的贫寒学子,在考上数一数二的重点大学之后,面对比自己更优秀,或是比自己家世好、背景深的同龄人,那种被比下去的感觉,就好像被人一脚从山顶踹到山脚。
如果是比分数,还有可能靠努力拉近距离,因为总分是有上线的。
但如果是比身份、背景,那是努力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
这之后,季冬允很快将茅子苓的大学生活补充完整,陆俨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茅子苓当了医生之后会沉迷购买奢侈品,会有报复性购物的行为,甚至还答应廖云川,去接那种兼职。
那些包,她未必发自内心的喜欢,但她需要“它们”来填补骨子里的空虚。
她的自尊心需要打补丁。
直到最后,季冬允这样说道:“以我的身份、位置,我知道我不应该为她求情。她的行为已经超过了我身为法医的底线。即便是我,也很少见到这样惨烈的案子。我到现在都有点不能相信,那是她做的。我也始终认为,任何人,无论有怎样的苦衷、遭遇,都不该凌驾在法律之上。”
“可是就因为我了解她,所以我想,这里面一定有外人无法体会的痛苦,才会把她逼上绝路。我和你,咱们都有良好的出身,受过良好的教育,咱们无法体会她的感受。她曾经那么努力,也很爱惜自己的羽毛,还拒绝和陈凌同流合污,如果不是发生了极其惨烈的事情,但凡她还有别的选择,她都不至于……”
说到这,季冬允深吸了口气,垂下眼眸,平复了片刻。
再开口时,他只低声说:“如果将来将她抓捕归案,我能不能旁观审讯,我想知道她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