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板突然从里面开启。
薛芃听到声响先是一怔,正要对开门的“陆俨”说,“原来你在家啊”,谁知却看见了一片空气,再往下一扫,开门的竟是巴诺。
巴诺张着嘴,吐着舌头,好像在对薛芃笑。
薛芃也跟着笑了,弯腰揉了揉巴诺的后脖颈,跟着它进屋关上门,问道:“陆俨呢?”
巴诺“汪”了一声,抬起爪子搭上鞋柜的门把手。
门开了,露出里面的拖鞋。
薛芃将拖鞋换上,等进屋一看,陆俨不在家。
薛芃坐在沙发上,等巴诺也跳上来,挨着她,她才说一边顺着它的毛,一边说:“看来这几天陆俨教了你很多东西啊,你都会看家了,还会迎客呢,是不是闻到我的气味了?以后要是陌生人敲门,不要随便开,知道么?”
巴诺又是一声“汪”。
不到三分钟,巴诺就成了狗肉靠垫,非常乖巧的趴在沙发上,让薛芃枕着它的腰背,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薛芃找出动物世界,看的并不专心,反倒是巴诺,一直盯着电视,好像很入迷。
薛芃说:“看来我得告诉陆俨,你很喜欢看电视,以后他不在家,就开着电视让你看,不然你在屋里闷一天,太孤单了。”
巴诺嘴里发出“呜”的一声。
等看完一集,薛芃领着巴诺下楼溜了很久,回到家里,又按照陆俨留在巴诺房间里的字条,调配好它的晚饭。
巴诺吃的又快又香,都把薛芃看饿了。
薛芃便去厨房翻出一碗方便面,在冰箱门上发现另一张字条,写着:“我买了鸡蛋、午餐肉和蔬菜。”
薛芃切了点蔬菜做了一小份沙拉,又在面里卧了个鸡蛋,切了几片午餐肉,一顿饭下肚,已经是傍晚。
陆俨终于回了微信:“调了静音,才看到微信,巴诺给你开门了么?”
薛芃:“开了,我们都吃过了,你什么时候回?”
“在查案,可能要很晚,先不说了。”
见陆俨在忙,薛芃便没再回,洗了碗就和巴诺一起坐在沙发上。
一人一狗又继续看动物世界。
隔了片刻,孟尧远从微信上蹦了出来:“我跟许臻他们在外面撸串,来不来?”
薛芃飞快地回了两个字:“不来。”
只是刚发出去,人就愣住了,转而又问:“你和许臻他们?还有谁。”
“晓梦和她男朋友,椿阳,方旭,程斐都在啊!”
也就是说,刑侦支队一组的人都去撸串了?
那陆俨是一个人在查案?
查什么案,不是老人性侵案?
薛芃愣了会儿神,随即对着巴诺喃喃道:“你知不知道陆俨去哪儿了?查什么案?”
能促使陆俨单独行动的,这么晚都不回来……难道是王川案?
只是薛芃刚想到这,就听巴诺“汪汪”两声,它似乎想起了什么,很快从茶几下面那层,咬出来一个记事本。
薛芃接过记事本,起先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翻开一看,发现里面有一枚发卡,是她以前过来吃火锅的时候落下的,本子里还有一个信封,但信封上什么都没写。
薛芃犹豫了一秒,很快将信封打开,发现里面有一张照片和一张纸。
拿出来一看,当即愣住。
照片的背景是一间办公室,正中间有个男人斜坐在办公椅上,头歪向一边,脖子上有一片片红肿,嘴唇和衣服上都有呕吐过的痕迹,面色苍白,紧闭双目。
这张照片薛芃第一次见,但照片里的人薛芃却见过——正是王川。
照片显然是王川遇害的案发现场,那天是孟尧远负责取证,拿回来的物证薛芃也帮忙做过检验,自然也看到了一系列案发现场的记录照片,但她肯定里面绝对没有这张。
难道这张是陆俨拍的?毕竟他才是第一个到案发现场的人。
只是这个想法,当薛芃打开那张纸之后,就完全推翻了。
纸是折叠的,上面还沾着一些粉末,里面只有一行手写字:“骄阳酒吧,七点。”
纸上的粉末,薛芃并不陌生,是用来提取指纹用的冰鉴粉末,而她以前就曾经教过陆俨指纹粉末提取法,还给他留了一套工具。
薛芃好一会儿没动作,脑海中飞快的组织起整个脉络。
这封信应该是有人给陆俨的,里面附上一张王川死后的照片,以及一个地点,一个时间,意思很明确,就是告诉陆俨,如果想继续追查王川的死因,就来这家酒吧见面。
再说王川的照片,这应该是在陆俨赶到之前拍的,因为陆俨到了案发现场之后,就即刻报警,警方赶到后就是一系列的现场取证和初步尸检,然后王川的尸体就被带走了。
而在陆俨赶到酒吧之前,王川才咽气没多久,凶手下手很快,也很利落,给王川注射了氯|胺|酮,就跳窗离开了。
也就是说,有机会拍下这张照片的人,是凶手的可能性非常大。
那么,这个凶手为什么要将照片寄给陆俨呢?
显然凶手一直都知道陆俨一直在调查王川的死,更有甚者,就像陆俨猜测的那样,凶手杀害王川,是因为知道王川要透风给陆俨,所以杀人灭口?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凶手意识到陆俨还在调查这个案子,咬着这条线不放,所以想把陆俨引出去,一并将他也了结了!
想到这里,薛芃立刻醒神,再次拿出手机,干脆给陆俨拨了电话。
电话很快通了,听筒里持续传来“嘟”的声音。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电话始终无人接听,自己切断了。
*
就在薛芃发现信封的一个小时之前,酒吧一条街附近的网吧里,一群学生正在打端游。
网吧里几乎都是男学生,只有两个女生,一个嘴里咬着棒棒糖,穿着暴露,另一个素面朝天,穿着校服,看上去很乖巧。
这个看上去乖巧的女学生,此时正冷着脸,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操作,将对手三两下就PK掉。
电脑屏幕上出现“胜利”两个字。
女学生笑了下,随即游戏里就闪现出一个聊天窗口。
点开一看,是这样一句:“要货,马上。”
女学生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字:“哪儿。”
“骄阳酒吧。”
“这就来。”
女学生刚切掉游戏,正准备走,这时兜里的手机也震了起来。
微信上进来一条新消息:“有生意,做不做?”
女学生快速打了一行字,问:“年龄,体重,有无怪癖。”
对方发过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男人身材挺拔,肩宽腿长,就坐在酒吧里,虽然只有侧脸,却能看出男人的五官深邃,高鼻梁,高眉骨,高颧骨,眼窝很深。
女学生挑了下眉,意外竟然是个大帅哥。
“靠,有怪癖也无所谓,我接了。”
对方却说:“只是让你给他带句话。”
女学生:“没有其他业务?”
“没有。”
“哦,那我自己要是开发出来,算我的?”
“你要有这个本事,我不拦着。”
“切!我可先说好,我要先去趟骄阳酒吧,有急事儿,这帅哥能不能等啊?”
对方一顿,说:“不冲突。”
随即就把地点和时间,以及话的内容发过来。
“时间地点:骄阳酒吧,七点。带话内容:覃川小镇工地见。”
接着,对方发来一笔转账。
呦呵,竟然地点一致。
女学生笑呵呵的收了钱,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往外走。
骄阳酒吧离得不远,她溜达着过去,到门口时刚好差十分七点。
这个时间,酒吧里已经坐了一半客人,要么就是来吃晚餐的,要么就是先来占座的,再过十几分钟肯定爆满。
骄阳酒吧刚开业不久,名声却很大,好像是在一夜之间,各路大V和公众号一股脑的冒出来炒作,各种宣传。
女学生经过酒吧门口,却没进,接着往前走。
过了五十米,就有一间公共厕所,女学生进去将校服换下来,不到三分钟,就换上小背心、牛仔外套和一个破洞牛仔短裤,随即又从包里翻出一顶假发,很熟练地戴上。
再翻出粉底液和彩妆盘,对着厕所里斑驳的小镜子画了起来。
等走出洗手间,女学生已经摇身一变,浓妆盖住了脸上的青春,也掩盖了真实年龄,就连她走路的姿势都的拽拽的。
来到酒吧门口,外面已经有人在排队了,里面客似云来,根本不够坐。
门口的保镖又高又壮,旁边还有一个负责排号迎客的经理。
女学生直接走到经理跟前,便笑着撩了下头发,让经理看到她的耳坠,坠子是个金色的小圆盘,圆盘上刻着一个数字“17”。
而就在吊坠下面,女学生的侧脖颈上,还有一枚纹身。
纹身图案很秀气,抽象,像是一个图腾符号,且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经理见了吊坠,便笑着抓过女生的手,在她手背上盖个印章,跟保镖说:“放行。”
保镖让开路,女学生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门外有客人嘀咕起来:“怎么回事啊,怎么加塞儿啊?”
旁边的立刻小声说:“这你都不知道,那个不是加塞儿的,是来钓人的。”
*
进了酒吧,女学生就慢悠悠的顺着边缘走,并不着急,一边走还一边观察将围在小桌前的客人们。
这一趟可不能白进来,就算照片里那头肥羊钓不着,也得先寻摸好备胎。
女学生溜达到墙边,注意到其中几桌只有男客人,没有女伴,而且一身名牌,很显然,要么就是来约炮的,要么就是招妓的,或者和她一样,都是来赚钱的。
这时,女学生旁边靠过来一个年轻男人,女学生只扫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没赶人。
灯光下,年轻男人五官精致,漂亮的过分,张嘴便问:“货呢?”
女学生的目光仍打量着面前一桌桌的客人,同时一手拉开背包的拉链,露出一个小口。
年轻男人手上多了几张一百元现金,手伸进小口,再出来时,现金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包东西。
年轻男人背对着人群,拆开小包,拿出里面花花绿绿的贴纸,随意塞进裤兜,又打量了女学生的身材一眼,小声道:“我说,要是你今晚没目标,要不要跟我……”
谁知这话还没落,女学生原本漫不经心看着人群的眼神,就倏地一顿,立刻睁大了,两只眼睛瞬间放光。
只见层层叠叠的客人当中,有个一身黑衣黑裤的男人,正一个人坐在小桌前,肩宽腿长,侧颜挺拔,表情肃穆,一身气质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十分特别。
旁边已经有好几个女人盯上他了。
女学生抬脚就走。
年轻男人猝不及防,压着声音喊:“嘿,小芹,小芹!”
被叫做小芹的女学生,很快绕过中间几桌,靠近她今晚的目标。
此时已是七点半。
她迟了半个小时,可这个男人好像非常有耐心,背脊笔直,长腿随意落在地上,手里有一杯酒,却没喝,也没有四处张望。
小芹来到男人身后,站定,这时就见另外一个女人已经挨到男人旁边,笑呵呵的问:“先生,一位吗?”
男人侧头看向女人,绷紧颈脖的肌肉,声音额外的低沉好听:“我在等人。”
小芹的等女人走开了,这才上前,一屁股坐在另外一个高脚凳上。
这样近距离一照面,小芹怔住了。
近距离对上男人深邃的五官,他的眉头轻轻皱着,带着一点严肃,滑向小芹的眼神有些淡漠,深处却暗藏锋芒。
小芹惊呼:“我去,你好帅啊!”
*
陆俨已经在骄阳酒吧等了一会儿了,他选了一个视野最佳的位置,靠近门口,每一个从刚进来的客人,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但这个人就和之前两天一样,迟迟没有出现。
那个信封,是周三放进他的信箱里的。
现在基本都是电子信,邮件来往,很少有人再寄手写信和卡片,所以周三那天晚上,陆俨经过一楼的信箱,看到自己那一格的塞信口上多了一封信,便下意识拿出来。
一个空白的牛皮信封,没有封口。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照片,和一张折叠的白纸。
而照片里的死者正是王川。
这之后的事可想而知,陆俨第一时间回到家,翻出家里多波段灯、冰凝粉末等几样简单的检验工具,就按照薛芃教过他的指纹显现法,试图在信封和信纸上找到指纹,并提取下来。
可是一番折腾之后,却一无所获,这个人没有留下任何指纹。
陆俨经过了一番思量,知道自己面临这两个选择,一是将线索交给禁毒支队,二是单独去赴约。
交给禁毒,就是公事公办,同时也就意味着,他如果去赴约,禁毒的人就会在四周盯梢埋伏,等到目标出现就会将其逮捕。
但这个人既然敢约他,想必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很有可能他不会自己前来,而是找了个替死鬼先来探路。
他特意选择酒吧这么隐秘的地方,为的就是在人群中容易隐藏,万一发生冲突也容易脱身。
而禁毒队一旦当场将人捉获,势必会引起骚乱,若是抓错人,就会直接打草惊蛇。
陆俨心思转了几圈,最终决定先一个人过去探探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