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陈熹这么一说张氏顿然觉得有道理,也就不那么着急,嘱咐庄蕾道:“不该拿的钱千万不能拿,知道不?”
“知道!娘我给二郎去艾灸一下,寒冬腊月,刚好给他去去身体里的寒气。”
“屋子里的碳盆先去燃上,当心着凉了。”
听了张氏的话,进了陈熹的屋子,把碳盆给燃上了,两人围着碳盆烤火。
“幸亏你提醒我不要说五万两银子的事情,否则阿娘岂不是要吓晕过去?”
“阿娘心善老实。是不是今日有什么事了?”
“可不是。今日见苏夫人,有些不对劲。”庄蕾将今日见了苏老夫人的情景,说给陈熹听,她问:“你说她一个一品诰命,真的帮我去找个大津医界第一人来做师傅,这么容易?前提我还是个年轻的女子。”
“那会不会她想要带你离开遂县呢?”
“带我离开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她不想你在这里,但是又舍不得扔了你,给你介绍个好差事,留在身边?这种不就是京城里常见的手段吗?”
庄蕾有些纳闷:“没道理啊!我在遂县碍不着她什么,她女儿还有个信得过的郎中。”
“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咱们都想多了,人家只是想要帮咱们一把。谢谢你的救命之恩。”陈熹说道。
“那个西麓书院很好吗?”
陈熹闭眼想了想:“全是权贵子弟,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先生肯定是最好的,现在咱们家没有权势进去,未必能和里面的学生合得来。”陈熹说得很委婉了,毕竟如果他还有抱错这一茬,进去之后原来是侯府世子,现在是靠着相府的关系进去,可想而知。“再说了,我们若是去京城,岂不是方便了谢景同?”
“谁?”
“安南侯!”
“哦,也是!我后来想想会不会亏了。不过我问她要了历年乡试的答题文章,考试吗?也就是靠着摸索答题技巧。你说呢?”好歹前世经历过高中的人,竞赛参加了不少,再难的考试也是有套路的,刷题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嫂子,你的本事太大,你居然能连这个都懂。好似你参加过科考似的。”陈熹玩味地看着庄蕾:“嫂子,有些事情你要不要跟我说说?”
庄蕾按了按他的脑袋:“懂不懂,知道太多了,命不长,为了你长命百岁,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脱衣衫,我给你艾灸。”
陈熹乐呵呵地把衣衫脱了露出了自己的背心,庄蕾说:“身上长肉了,你不知道,第一次给你针灸的时候,简直就是皮包骨头。现在看看,这才是少年郎该有的样子。”
庄蕾温暖的手指按在陈熹的背上,取穴位,给他艾灸:“觉得太烫要跟我说,知道不?”
“嫂子,男女七岁不同席,咱们这样于礼不合。”陈熹趴在枕头上说。
庄蕾一直手拿着艾条,一只手敲了敲他的后脑勺:“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一个小屁孩计较这些干什么?这些都是糟粕,糟粕懂不懂?”
陈熹侧过头来问:“嫂子你也识字,这些都应该懂的啊!”
“那你知道七岁不同席的意义在哪里?”庄蕾说道。
陈熹到底是个孩子,他心里虽然知道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可又说不上来。
庄蕾看他的表情,大郎和公爹都去了,小伙子马上要青春期了,虽然看上去是个小大人,那也是受了京城的环境影响。
不过安南侯府应该没有给他讲解生理卫生这方面的知识吧?
想想前世,自己妈妈从小就开始培养她在性别上的意识,到了青春期,又怕她叛逆,又怕她没有个性,变着法儿地跟你她沟通。
青春期教育很重要,不过从古至今都缺乏。她想了想说:“你倒是提醒了我,我给你写一下男子在发育阶段会遇到的一个身体上的变化。你到时候看了之后,也跟三郎去说说。”
陈熹一个愣神问:“什么?”
“过年,你就十三了。马上会进入青春期,这个期间会猛长个子,身体上也会有很多的变化,侯府里想来也没有人告诉你该注意什么。娘这个人,平时没什么主意,叫她说肯定说不出口,再说她也不懂。我有点医家的知识,给你整理一下。”庄蕾打定主意要给他编写青春期教材。
陈熹把脸闷在枕头里:“嫂子!咱不说这个了,行不?我总觉得,京城里的那个人不会就那么简简单单地放过我们。”他强行切换了话题,看看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征,对这些东西简直讳莫如深。
庄蕾顺了他的意思说:“那就给他点音讯,比如我们通过苏夫人传点东西过去,让他知道我们跟苏家之间有关系呢?苏家跟安南侯府关系怎么样?”
“一般吧!安南侯府是勋贵,苏家是文官清流,不属于一个派系。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苏家实际上的地位要比安南侯府高。”
“你给安南侯和夫人送两双蒲草拖鞋过去。你写来写一封信,就说虽然已经不做父子了,但是你还是感激他养你这么多年。说这些是你亲手做的。另外好好地说一下遂县这里你的身体已经大好了,请他们放心。等下再以阿娘的口吻写一封信,家里的咸蛋拿一坛子过去,算是给阿焘的。明天咱们一起去县衙见见苏夫人。”
等庄蕾替陈熹艾灸完毕,将窗户打开,让外面的寒风将一股子的艾条的味道给吹走,陈熹穿上衣衫,开始提笔写信。
陈熹那里是字里行间,对没有父母之缘深感遗憾,他心中想着两位大人定然也关心他的身体,如今身上的病痛已经尽去了,请两位大人放心。闲来无事,跟着家姐学做蒲草拖鞋,虽然手拙做得不好,但是想着两位大人能穿上,心底里还是很开心的。
他又以张氏的口吻对着陈焘嘘寒问暖了一番,说什么都容易坏,家乡的咸鸭蛋一路过去,也能带给他思念。
第59章 扫墓
庄蕾回了自己房里, 铺开了纸, 开始整理自己脑海中的青春期知识, 她将什么是青春期, 青春期会发生什么变化。当这些变化来临的时候应该怎么应对。整整写了十几张纸, 而且还以她前世著名书画家孙女的底蕴,务求图文并茂,简单易懂。
庄蕾去隔壁坐诊之前, 将这些纸交给了陈熹,还千叮咛万嘱咐:“我跟你说, 你真的需要好好看看,迎接人生最大变化的一个阶段。”
“知道了!”陈熹接到手里,进屋塞进了抽屉里, 等他得空仔细翻看,一下子被里面的内容弄得有些面红耳赤。
在最后一页,庄蕾还有一句话,讲的是两性之间的相处,贵在自然大方, 不拘谨,适当保持距离, 把握尺度。
这个嫂子, 真是……
张氏听陈熹说想要借苏老夫人之后给安南侯府去信,一下子想到陈焘爱吃油馓子,有想到陈焘爱吃炸小猫鱼,被庄蕾给阻止了, 这些东西路上一坏就没法吃了。倒是让张氏兴致勃勃之下,略有些扫兴。
陈熹劝慰张氏:“阿娘,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您说呢?”
“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阿焘了!”张氏有些落寞。这句话让庄蕾想起书里的情节,张氏确实是到死都没有见到陈焘。
庄蕾笑着安慰:“娘,放心等以后咱们也可以去京城看看阿焘啊!”
一家子约好了去裁缝铺子量尺寸做衣衫,原本张氏还担心陈大官人去了,以后没有进项一家人难过了,家里的田地还在那里给老三他们租种之后,也有些出息。大头在这个小铺子上,维持一家人的开销绰绰有余,按照现在的情形,一年下来估计还能盈余不少。
如今月娘和张氏把时间都花在铺子里,也没有时间自己做衣衫,庄蕾就更不用说了。张氏把家里的细棉布拿了几匹过来,让裁缝师傅给一家子做日常干活的衣衫,她又选了裁缝铺子里的料子,挑了一块米色的缎子对着庄蕾说:“花儿,你来比比看这块料子!”
庄蕾一看是缎子忙摆手:“不用那么好的料子!”
张氏一把拖了她过去,比了一下:“师傅,这块给她做件小袄。”
裁缝娘子又那了块纱料出来,对张氏说:“这块纱罩在外头,里面还是用这个缎子,做条裙子,配做一套可好?这几日也赶得及,我自认手工也还成,给她门襟和袖口绣上蓝色的缠枝莲纹?”
张氏点点头说道:“行!就这么办!”
张氏又给她挑了两身才作罢,庄蕾跺脚:“娘,我不用这么多。”
张氏将她拉在边上:“你这个丫头怎么就闹不明白呢?你如今坐堂,过年又到了及笄之年。不能再跟以前在村里那样了。穿出去的衣衫总要体面些。”
月娘是自家亲生的,又在铺子里干活,油烟之下也穿不得好的,就随意做了两身。陈照和陈熹,张氏挑了好几身,以后要出去读书。陈熹原本说少做几身,张氏笑了笑:“你看看自己身上的那些衣衫,都快穿不下了。咱们都换新的!”
在裁缝铺子里花钱花得还不过瘾,张氏又带着庄蕾进了首饰铺子,铺子不大,东西也不多。张氏开口:“掌柜,簪子做好了吗?”
掌柜取出一个盒子,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根银簪上头缀了几颗白色的珍珠。张氏递给庄蕾:“花儿,可喜欢?”
庄蕾推了推手:“娘,首饰就不要了。”
“这是你及笄的簪子。过了年,等你生辰那天,一家子吃个面,给你把簪子插上。就真成大姑娘了!头上的白花,出去出诊戴着不好,上头几颗白色的珍珠,戴着也不算突兀。”张氏边付银子边说。
这一世,来陈家之前庄蕾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生日这回子事情,直到陈家要来娶她,要交换庚帖,她娘居然想不起来她的生辰八字。只知道她跟隔壁村的一个孩子是同一天出生的。比那个孩子早了一个时辰出生,因为隔壁村的那家人来匆匆忙忙接走了稳婆。
张氏按照庄蕾娘的说法去找了那户人家打听了她的生辰,再推算了她出生的时辰,这才合了八字。当人看和不当人看,完全不一样,来了陈家,她的生辰,一家人吃碗面。张氏在灶台上摆上一碗面,点上三根香,一定会让她过去给灶王爷磕个头,然后听张氏在边上念叨:“灶王爷保佑,保佑孩子顺顺利利,无病无灾。”
张氏不过说一个及笄,却勾起了庄蕾心中的往事,又想着及笄之后,原本是该跟陈然圆房,盼望着给他做娘子,从此与他夫唱妇随,一时间神情黯然。月娘看出她心里难受过来拉住她的胳膊,道:“帮我去选两盒口脂吧?嘴唇最近老是开裂。”
陈熹凑过来说:“嫂子,我们不是还要买蒲草鞋吗?走吧!”
庄蕾看着月娘和陈熹,笑了笑应:“走!”蒲草鞋挑起来方便,口脂却难了,月娘无所谓,庄蕾却受不了那些东西的味道。一想口脂这种东西做起来又不难,拖了月娘回去说,我给你做两盒就是了。
陈熹和庄蕾回去拿了信,一起去县衙后宅求见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听见庄蕾带着那个被调换回来的陈家二郎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意思。庄蕾进来行了礼:“老夫人,在家里提起您,二郎说安南侯府养育他十二年,他想年底了给侯爷夫妇寄去点东西过去,表个心意。当然也是家中婆母想念阿焘,想给他带几个咸鸭蛋过去。不知道您这里有没有人会年前去京里。”
苏老夫人看着陈熹:“以前都听人说安南侯府的世子是个俊秀的少年,如今一看果然如此。世间之事多变,回来了也好,如今看来陈家虽然只是小康之家,家里也是和和美美的”
陈熹笑着弯腰:“老夫人说得是。这些日子与阿娘姐姐嫂嫂相处,陈家虽然没有泼天富贵,却也是家中和睦,母亲、姐姐和嫂子,对我都是极好。也是机缘巧合,闻先生治好了我的痨病。兴许也是天意如此!家中阿娘善良,常常思念去了京城的谢家公子。我想京城之中侯爷和夫人,兴许也会挂念我。如今身体好了,给侯爷与夫人说一声,让他们放心也好。”
苏老夫人听到这里:赞了一声:“是个纯善的孩子,刚好今日我这里就有人回京城,这些书信物件,我会写信让我家三郎亲自去送到侯爷手上,小哥儿就放心吧!”
陈熹深深地施礼:“多谢老夫人!”
等叔嫂二人离开,苏老夫人叮嘱去京城的心腹:“让三郎打听打听这位陈家二郎以前在安南侯府是什么样的。”
“阿娘,您为何要打听陈家二郎的事情?”苏清悦不解。
“当初这陈家二郎被选为皇子伴读,安南侯去宫里求了陛下,替他回绝了这个事情。再后来陈家这位二郎就得了痨病。接下去又说抱错,这里弯弯绕绕太多。我早跟你说过这个庄娘子,心机颇深。即便是为她所用,咱们也要知道,他们到底用我们做什么。”
“阿娘说得是!只是他们能利用我们什么?最多就是跟侯府炫耀,他们跟我们家攀上关系了。”苏清悦说道。
老太太笑了笑:“若是这么点便利,给她攀一攀也无所谓!”
冬至那日,家里的铺子关门歇业,庄蕾从寿安堂借了马车,张氏带着一家子回小沟村,李家村和小沟村的坟地紧挨在一起,这一天又是落葬和祭祖的日子。
一时间荒凉的坟地异常热闹,陈照从庄蕾手里接过抹布,把父子俩的墓碑擦了干净,庄蕾打开食盒把酒菜摆在地上。
庄蕾跪在陈然的坟前:“哥,你在那里放心。月娘我护住了,她回来了!我把她的嫁妆都要回来了。你说只要有咱们一口饭,就有她一口饭。我做得到。”
陈熹在庄蕾身边跪下:“大哥,虽然我没有见过你,但是听阿娘和嫂子说起,没有跟在你身边,做过你一天的弟弟,很是遗憾。以后我会护着阿娘,大姐和嫂子。”
李家的老族长看见他们一家子,走了过来问:“庄娘子,那张玉兰过来求我要替她作证欠诊金,说是你的讲法,可有这个事。”
“有,因着她那个病难治,耗费不少。原本她没钱就不给治,但是看她可怜,还有两个幼儿需要抚养。所以想要救她一救,只是您知道二百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免不了的。最后我和闻先生商量,先治,让她暂时欠着。我怕她真赖账,所以请您做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