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也是着急了:“闻先生,您别哄我们,那小寡妇给张玉兰治用什么药,咱们家六郎就用什么药。这个病我搞清楚了,是刘屠子传给张玉兰,张玉兰再传给我儿子的。按理说我儿子的病最轻。你就用张玉兰的方子给他治不就行了?”
医生最恨的就是病人给你指点江山,更何况本来就和陈家有那等过节的:“既然你这么想,不如你去问那张玉兰讨了方子,自己去找了药吃?也不必来看了!行了,你们走吧!”
“我们一个上午等了这么久,你说不看就不看了?有你这么开药堂的吗?”
“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吗?这个病老夫不擅长,之前张玉兰是庄娘子治的,刚才的刘屠子也是庄娘子在治。老夫治不了。”
“别人不知道那个小贱人,难道我们还不知道那个小贱人?就是一个乡下的小丫头,还治病,你哄谁呢?”李家婆子说道:“闻先生你干嘛找这样的借口。”
闻先生真是抚额无奈:“阿宇,你去把花儿叫出来。”
闻海宇进去找正在给几只兔子拆线的庄蕾,蹲下看她:“爷爷让你出去!李家人挺麻烦的。”
庄蕾站起来,跟着闻海宇出去,老爷子说:“你们要看,就让庄娘子看。我真没本事治。”
李春生哼笑着说:“我脱了裤子她敢看吗?”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说下作话。
“这个病最后脱皮烂骨,你觉得再过几个月,你还有这个东西在?张玉兰和那刘屠子不过是身上开始溃烂。你都已经骨头疼了,李春生,你居然还有兴致跟我开这样的玩笑。”庄蕾看着他说:“我很奇怪,这个病在一般人身上三五年才会出现的症状为什么在你身上半年都不到就全出现了。李春生,这是报应吗?”
李家婆子想起那次被庄蕾咒骂之后,李春生跌倒在地,就摔断了骨头,后来又生了这个病,如今听庄蕾的话,还问是报应吗?
“都是你,你个小贱人害了他,如果不是你诅咒,他怎么会生这样的病?”
“诅咒是咒不死的,自己要作一定会死。不错,这个病只有我能治,不过你们敢让我治吗?”庄蕾站在那里笑看着她:“想要治,可以!月娘的嫁妆,缺了二百两,拿来,他的病已经到什么程度了,知道吗?就算治好了,他也不会再有生育能力了。他从此就是个废人了。而治好他至少要三百到四百两。”庄蕾看着李家婆子。
庄蕾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戳心窝子,李家婆子为了这个独生子吃了多少的药,求了多少的菩萨?如今却被她说要治病先还钱这个还不算,就算治好了,也成了废人。
“小贱人,你太恶毒了!你这是要绝我们李家的后。”
庄蕾呵呵了一句:“绝李家后的不是你们自己吗?是谁推了月娘,让月娘流产的?那个孩子原本如果在的话,还有个把月都该出生了吧?”庄蕾记得书里月娘的死期就是在正月里,张氏站在李家的院子里,冬日的寒风中跪在地上祈求老天保佑。可最后却是一盆一盆的血水出来。里面稳婆出来说,说让喝药,催产,不管孩子死活,可以博一搏,兴许能留下月娘的命。
是李家婆子死也不肯放过,一定要月娘生下来,因为李春生已经死了。所以李春生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
李春生叫了一声:“娘,咱们走!她是不会给我治的。”
庄蕾站在门口看着李春生一家三口出去,却见李春生回过头来,问庄蕾:“你真以为是我害死了你男人和你公公吗?”这是话里有话?
在余光里庄蕾看到了昨夜的那个管家,庄蕾回他:“他们俩为了救月娘跳进河里,你明明可以呼救,但是你走掉了见死不救。所以今日一报还一报,我明明能有本事替你治病,我不治!不是我害死你,但是我也见死不救。”她就是要让李春生和谢家的管家以为她听不懂。
“蠢……”李春生才出声,身体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李家婆子大呼:“春生,六郎!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庄蕾骂骂咧咧地叫道:“活该!报应!”
说着扭着腰回了寿安堂,那副样子,与昨日贵雅不同,到底显得有些村妇之气。谢家的管家一转念,也是这种乡下的村姑,不过是长得好看了些,还当真能比得上京城里千宠万娇养出来的贵女?自己真是想岔了。
去拿了药箱跟闻先生说道:“爷爷,我去给苏老夫人看诊了。”
庄蕾到了县衙的后宅,在门口遇见了谢家的管家。庄蕾颔首,那管家很是客气地问:“大娘子怎么也来见苏老夫人吗?”
“苏老夫人是我的病患,你这是?”
“侯爷让我亲自来给苏夫人道谢!”谢家的这位管家,其实是守着庄蕾,他想要摸摸底,看看陈家到底是怎么攀上苏家的。
看见她往县衙后院过来,他就跟了过来。朱家的护院早就对庄蕾熟地不能再熟,庄蕾只是一点头,就放了她进去。而谢家的那位管家还在解释。
等那管家进来的时候,庄蕾已经坐在苏清悦的边上,那位大管家进来听见一句:“清悦姐,反正你听我的没错的,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你就听我的,按我说的去做就是。”
“见过苏老夫人,见过朱夫人!”谢家的官家对着母女俩行礼,他说:“我家夫人,让小的一定要来谢谢老夫人,她日日记挂陈二少爷的病症,夜不能寐。得到这个消息的当晚就睡了个好觉。夫人说等老夫人回京,定然要宴请老夫人。”
苏老夫人笑看了一眼庄蕾:“庄娘子与我家五娘结成了姐妹,这不过是顺手的事情。帮着稍待点子东西,顺手而已,侯爷与夫人客气了。”
谢家的管家听见庄蕾居然和苏相家的千金结成了姐妹,不禁心中对庄蕾又重新评估了起来。苏老夫人自然不会留谢家的管家,等他走了。
庄蕾站起来说:“老夫人,进去热灸去!”
绿萝引了庄蕾进了内室,老夫人脱下了衣衫,背后的伤口长出了新肉,陆陆续续血痂开始脱落,长出了新鲜的粉红的皮肉来。
庄蕾让她趴好,因为她的毛病是积年的老毛病了,加上这次差点走了一趟生死关。体质到底有损伤,庄蕾决定用麦粒灸给她刺激。
庄蕾将艾绒搓成麦粒大小的一颗,放在她背后的两边的膏肓穴和肺腧穴,前世里她时常用这两个穴位来配合治疗肺癌,这是肺部疾病最为重要的穴位。而膏肓这个穴位,在中医来说,人体的最后一丝阳气就在这里。
庄蕾用线香点燃四小壮艾柱,庄蕾解释着两个穴位的作用:“您回家去之后,因为家里的人可能没有我的手法,若是贸然用这个麦粒灸,到时候会烫伤,所以我还是建议您用艾条对准穴位进行艾灸……”
“庄娘子,这次把侯府的大管家给引了过来,你不会跟我说他只是来探望你家那个小叔子的吧?”
听老夫人切入正题,庄蕾笑了笑说:“老夫人认为呢?”
“你要跟我打哑谜吗?”老夫人问道:“我虽不介意被人利用,但是却不喜欢被人当傻子一样地利用。我可是探听过了,你家二郎当年在侯府的时候并不得侯爷和夫人的喜爱。”
“我一个村姑哪里敢班门弄斧?既然老夫人已经知道其中有些故事。我只能说安南侯来得霸道,抢走之前的二郎,扔下现在的二郎,连一句话都没有。不想给安南侯的霸道所伤,想用苏府的名号来挡一挡风雨而已。”
麦粒灸时间非常短,庄蕾给老夫人清理之后,老夫人坐起来穿上衣衫,抬眼看她:“只是庇护?”
“自然,而且只需要苏府的名头庇护即可!家里与安南侯府的恩怨,需要时间等待。至少等我和二郎长大,有能力之后再说。”庄蕾站在那里看着老夫人。
苏老夫人笑了笑:“清悦信你,也愿意与你结交,看在她的份儿上,我自然要帮你一帮。只望你记得她的感恩,你也能记得她的情分。”
庄蕾低着头,琢磨着老夫人话里的话:“老夫人请明示,陈家规矩不多,但是对我们几个的教养却是品行为先,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我自认不是那等小人。若是老夫人有什么忧虑,不妨说出来,我也可以避开。免得互相生了嫌隙。”
老夫人说话之间有些厉色:“但愿你能记得今日之言,若是你有一日伤了小五,我必不饶你!”
庄蕾脸色一正:“我不接受这样的恶意揣测,救您是作为一个医者骨子里的坚持,并非是因为你们苏家的权势,或者说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朱夫人是苏相之女。朱夫人对我的信赖,是我和她之间情分最好的维系。而您这样的态度,令我感到不适。您若是有具体的事情不希望我做的,最好跟我说清楚。只要不是害人的事情,我应该都可以答应。另外不要一脸的好似您给了我多少的恩典。虽然我是拿钱治病,却也不可否认我救了您。我有恩于您在先,而且我说得很清楚,只需要口头上的庇护,并不需要您这里付出太多。这种顺带的事情,您做地尚且不情不愿,我想知道之前您要带我入京,是存了什么心思?”
苏老夫人就是在京城,那也是在贵妇圈里呼风唤雨的角色,如何受得了一个十几岁的小辈对她如此的质问:“放肆,我只是让你记得我的警告!”
“您的警告让我不知所措,我并非是您家里的婢女。有话请您直说!”庄蕾收拾了自己的药箱之后,对着老夫人说:“若是没有事,我先告辞!”到底她手里还有能治疗她旧疾的本事,谁靠着谁啊?
老夫人面红耳赤,明显是被庄蕾气得不轻,庄蕾也是被老夫人说的莫名其妙的话闹得糊里糊涂。
第65章 精油
庄蕾被弄得满肚子火气, 也没去再回苏清悦, 直接回了家, 到了铺子门口铺子关门。等转到巷子里, 自家大门也是铁将军把门。一家子人都去哪里了?因着家里一直有人, 她从来不带钥匙。这会子倒是进不去了。
没法子,只能出来坐在铺子口的台阶上,心头却在沉思。
这不是莫名其妙吗?好好帮她一把, 还给她治好了顽疾。她却跟她说这样的话,真当自己是权贵很了不起吗?就能为所欲为?麻蛋!这还真是权贵为所欲为的世界。
刚刚沉思出一点点头绪来, 有人过来问:“庄娘子,今天还教怎么做药膳吗?”
庄蕾愕然,看见眼前好几个人, 她仰头看天,还早呢!不是刚刚过午时吗?今天闹了这么一通,明明应该在县衙后宅吃饭的,饭都没吃。
庄蕾说:“等一会,现在还早!”说着一脸无趣地打发了来问的人。
陈熹从黄家的马车上下来, 看见自家小嫂子耷拉着一张脸坐在铺子门口被人围观,这是个什么情况?陈熹叫她:“嫂子!”
庄蕾恹恹地看了他一眼, 无精打采地回了一句:“嗯!”
从陈熹认识庄蕾以来, 自家这个嫂子,是个极坚强的女子,再大的风雨,都能冷静对待。今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脸色不好看, 陈熹心头一紧,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陈熹问:“怎么没进去啊?”
“我没带钥匙,娘他们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庄蕾说道。
陈熹从自己的布袋里拿出了钥匙说:“我有!”
庄蕾跟在陈熹身后,陈熹在前头问:“嫂子今日心情不好,是那李家六郎一家子给你气受了。”
庄蕾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怎么一回事?”
陈熹开了门,带着她去正厅坐下,筐子里拿了一个秋梨,拿了小刀削了起来问:“嫂子到底遇上什么事儿了?”
庄蕾挠了挠头:“也是件没头没脑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苏夫人,这么点子利用,根本算不得事儿吧……”
当她说出苏老夫人说她要害苏清悦,庄蕾说:“可能吗?按照现在这个情形,我去害她作甚?”
陈熹把削了皮的秋梨递给庄蕾,庄蕾吃着梨,看着继续削皮的陈熹,想起陈焘来,那小子在家被宠地,虽然本性不坏,但是要给人削梨是不可能的。
“嫂子,你能害苏清悦,这个从何说起?除非……”陈熹抬头看着庄蕾,庄蕾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除非什么啊?”庄蕾问道。
陈熹陡然变了脸色:“那老婆子还真是恶意,这样想你,也太过分了!”
“你有话就说,她是怎么想的?”
陈熹叹息了一声:“宅院里的女人,无非就那么点事情,最想要讨好的是夫君,最想要除掉的,是夫君身边的狐狸精。你现在能干什么?最多也就是做狐狸精!”
陈熹把秋梨塞嘴巴里,咬了一口,上上下下打量了庄蕾一眼道:“别说,嫂子要是做狐狸精,还真有人相信。”
“死小子,敢说你嫂子会成狐狸精!”庄蕾伸手过去揪住了陈熹的耳朵,陈熹叫道:“你自己说的要保持尺度,你这是逾矩了!”
“逾矩个屁,我是你嫂子,我替你哥教训你个不分长幼的熊孩子!”庄蕾使劲地拧着陈熹的耳朵,那个老太婆也忒过分了,她怎么可能看上一个有妇之夫?
刚好张氏从外边进来,她回了汤小沟村,快过年了下午刚好没什么事,带着月娘和陈照,去小沟村里抓了几只鸡鸭回来,顺带给要好的亲眷带点东西过去,看见庄蕾正在拧陈熹的耳朵,叫道:“花儿,二郎!你们闹什么呢?”
“阿娘,您评评理!”庄蕾一放开陈熹,陈熹就跑出去给张氏提手里的鸡鸭,张氏忙说:“你不会抓,还是让我来,去跟我拿跟绳子来,绑在脚上,养几天。”
“我去拿!”庄蕾说了一句,对着陈熹横了一眼:“饶不了你!”
陈熹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对着张氏说:“阿娘,咱嫂子是挺凶的,对吧?”
这个?张氏没法子回答。庄蕾的凶是从家里的两个顶梁柱没有开始的,是为了这个家。张氏摇了摇头对着陈熹说:“二郎,看人不能看外表。你嫂子以前也是脾气极好的,只是你哥和你爹去了,她一个小姑娘家要强撑起咱们一个家,才会有了现在这个脾气。你可不能当真了,你嫂子是心地最最良善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