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看庄蕾一直看着外边问：“怎么了？”
“我那小叔还等着呢！我出去跟他说两句？”
娘娘低头一笑：“瞧瞧我，跟你说得投机了，竟然忘记了这一茬子事儿！快去吧！”
庄蕾跟着小太监往外走，陈熹见到她：“嫂子，怎么这么久？”
“跟娘娘聊私房话，聊久了！你等得是不是很无趣啊？”
“还好，那我们见王爷的事情呢？”
“娘娘派人去请王爷连夜回来，我都觉得不好意思。”庄蕾笑着说，那笑容由心，看着娘娘这般随意地去请王爷，这个时代，一个男人能尊重自己的妻子，并且爱护她，能看见王妃如此肆意，庄蕾对这个淮南王深具好感。
“那我们等等？”
“嗯！”
“庄娘子，陈二爷，娘娘让老奴来请两位移步客房。”一个妈妈过来，叔嫂俩跟着妈妈往外走，走过抄手回廊的时刻，却见王爷阔步而来。小世子眼尖跳着叫：“庄姐姐！”
庄蕾和陈熹立刻跪倒在地：“叩见王爷！”
“嗯！你们且等等，孤等下让人来找你们！”
小世子对着庄蕾说：“姐姐，你等等，我见过母妃，就来找你玩！”
庄蕾听见里面王妃迎出来叫道：“刚派人找你们回来，这就到了！”她身边还有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很是可爱，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圆。
只见王爷弯腰抱起了那个小姑娘，小姑娘叫：“父王！”哦，是小郡主啊！
“母妃！妹妹！”小世子活活泼泼的声音，庄蕾回头看见他扑在了王妃身上。王妃牵着他的手，一家子往里走。
叔嫂俩刚刚进了客房，就有侍女提了食盒过来摆桌，一条清蒸鲈鱼，一叠烧鸡，一盘清炒银牙，木耳炒鸭脯加上一碗芙蓉莼菜羹。
“嫂子，我想着等下见王爷，咱们把家里的事情一并说给他听。虽然我们也有对青橘饮的担心，不希望太医院里面勾心斗角影响这个事情。不过咱们家的那点子事情，你觉得有必要瞒王爷吗？倒是被王爷查到，反而显得我们还有小九九。你说呢？”陈熹问庄蕾。
“是这个道理，不过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兴趣听这些破烂事情。”
“先说，一开始就让王爷知道咱们是先私再大义的。这样也显得咱们实诚些，对我们敬重的人诚实些总是没错的。”
庄蕾知道陈熹说这些，不仅仅是说给她听，还有这个王府里的耳目听。
“王爷说让两位先用膳，用完膳，去书房见王爷。”那位公公对着庄蕾说道。
庄蕾站起来弯腰对着他说：“有劳公公了！”
“娘子不必客气，请慢用！”
两人用过饭，陈熹以前在侯府生活过，上次又来过王府，因此对于吃过饭，侍女又是端痰盂，又是洗手，又是擦香膏，庄蕾也是能淡定自若地做完。
两人随口聊了两句，一个侍女过来说：“庄娘子，陈二爷，请随奴婢来！”
陈熹和庄蕾一前一后跟在那侍女身后，去了王府的外书房。淮南王坐在那里随手翻看着一些纸张，想来是公文。
两人先后参拜过王爷之后，站了起来。
第88章 面见
庄蕾总觉得这个王爷就是言情小说里不二的男主, 有帅又有逼格, 气质和气场双强。
“坐下说话！”淮南王示意道。
两人坐下, 淮南王看了一眼庄蕾：“听王妃说起你的事情, 王妃逼着孤一定要为你做主, 如此你倒是说说你要孤如何做主？”
庄蕾低着头：“这事情王爷请容我从头讲起。”
庄蕾看了一眼陈熹：“从谢家和陈家换婴孩讲起。陈家从来都不知道自家孩子抱错了，直到安南侯过来。没有任何证据，直接找到我公婆说两个孩子是换错的。他如何能这么确定？当然二郎回来, 眉眼之间有陈家人的样貌是另外一回事。二郎回来之时，他病入膏肓, 太医院所开的药方是治疗肺痨的，但是里面有一味药是用于杀虫的。而且他没有肺痨，这才是关键。他的身体是长期积毒造成的。”
庄蕾看他无关喜怒的脸色, 继续说下去：“如果配合家翁与外子之死，就能理清楚整个事情的脉络。毕竟十几年前天下动荡，朝局不稳，所以安南侯将两个孩子调包，如今天下太平他就想要换回孩子。他担心孩子年岁已大, 如果这边还有这个家的牵挂，定然回去之后不能全心融入谢家。所以想要将陈家赶尽杀绝。家翁与外子之死。我在我家小姑前夫的嘴里得到证实。”
“王爷, 您想来也知道, 我本该是成为皇子伴读，是安南侯辞了陛下的恩典。一个月之后我的身体就开始出现不适，之后缠绵病榻。在侯府，我从未体味过父母的情分。这一切等回来之后, 我意识到真相。后来我用一封信试探，果然谢府管家与安南侯先后来遂县。这个人的出现是在安南侯回去之后。”陈熹补充了一些信息。
淮南王依旧半句话也没有，手里拿着镇纸把玩。只要肯给机会就好，庄蕾继续：“这是我们遇到的困境，是我们家一家人的问题，所以找您这方面是私心。另外一个却是处于对于天下苍生的公义之心。青橘饮的特点就是能够快速控制感染。所谓的感染，比如一条狗死了，扔在外面，会发臭，会腐烂。最后只剩下骨架。为什么会这样，实际上是千千万万我们看不见的虫子，吐出了人的胃液一样的东西，把那些肉变成了水最后被它吃了进去。人一旦染上了这些虫子，那么它就是吃掉人的身体。只是尸体是死的，人是活的。而我们发现橘子上的青霉，它能腐烂橘子，同时却对痈疽里的痈虫有杀死的作用……”
庄蕾用深入浅出的讲解青橘饮的原理，说：“论理寿安堂制作青橘饮就可以了，我们只要保密配方，就可以赚大钱。但是我们还是希望这个方子能在惠民局使用。是因为这个药太神奇，可以救很多的人。比如战场上的将士，受了刀剑伤，有多少人因为红肿溃烂而不治身亡的？”
“这个药可以救这些人？”王爷不仅抬头，看问了一句。
“能救一大部分人，也有可能是感染的不是这种药能杀的虫子。不过，这个药的意义不仅仅在于它能治疗痈疽，刀剑伤，花柳。而且，它给医者打开了另外的一条路，如果青霉能用，那么黄霉呢？长着长长白毛的白霉呢？光靠我一个人是做不了这些事的。如果通过太医院，通过惠民局，把方子给传出去，把思路给人拓开。我相信会有很多的医者愿意去寻找同类的药，那么南方的瘴气大部分就成了可以治疗的病症。”
庄蕾知道南方所谓的瘴气，其实大部分是通过蚊子传播的疟疾。这位仁兄不懂，所以也可以拿过来说。而且前世早就有大拿发现了青蒿素，可以治疗疟疾。青蒿素的发现又来自于中医古方，这里面都是都相互关系的。
淮南王蹭地站了起来，走过来说：“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说的是思路，这个思路您认为可行可信就是真的。”庄蕾看向淮南王，南方的瘴气在古代医书中一直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而多少战役都是因为瘴气导致了南征失败，如果能够解决这个问题。这个意义之重大，对于一个具有军事天分的人来说，值得他兴奋了。
“说下去！”淮南王兴奋地踱步。
“这些药来自于馊，来自于腐。里面有毒素，那么如何去掉毒素，如何确认毒素已经去干净，能被大多数人用，又怎么判断哪些人不能用。又是一个关键。这一点，你知道我给世子爷用的时候是做过皮试的，对吗？”
淮南王点了点头，那日那他们在自己儿子的手腕上方割了个小伤口。庄蕾看他回应，说：“青橘饮，如果用得不规范，就是夺命的毒药，虽然会产生这样有毒反应的人不多。所以每一个新药，不能说有效，就能用。这是我们一些郎中在治病的时候，很不负责任地说，这是以毒攻毒，现在毒死了，不关我的事。这个思路是不对的，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一定要知道并且想办法去除不良反应……”
庄蕾把新药的几个试验阶段一个个地分析，从动物试验，到小规模的临床应用，到大批量的应用，乃在于以后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不良反应跟踪。
淮南王是越听越认真，听完庄蕾的话，他内心里已经翻腾了起来，眼前这个小姑娘所言的东西，她所要推动的事情，足以千古流芳，做好了是要封神成圣的。
“庄娘子，你这个年纪说这种话，难道不怕吗？”
“怕被架在火上，被烧死吗？”庄蕾笑着问：“一个近乎疯狂地想要救天下病患的人，会被当成妖孽烧死？而判断我是妖孽的人，还是您？一个对自己家人有爱心，对这个家国有责任心，对天下百姓有怜悯之心的淮南王吗？我不信您会这么做，因为您值得我信赖，所以无论是于私，遇到的困境，还是我内心最大的抱负，都跟您说了。”
庄蕾看着淮南王，淮南王在她的注视之下笑了：“小丫头好大的胆子！”
有了这句话，庄蕾知道马屁拍的很到位。她跪下说：“求王爷庇护，我懂这些是因为自己的一个梦境，梦里有些模糊，我好似就是一个为了草药奔波一生的郎中。若那是我的上辈子，这一辈子我还希望自己这样过。”
“起来！你有这个本事，还有这个心。孤若是不帮你，岂不是愧对你对孤的一番夸奖。小丫头的心不小啊！”
庄蕾起来，低头露出小姑娘的腼腆：“求王爷能成全！”
“既然有这么大的心，不如来淮州，遂县那个地方太小了。你施展不开啊！”
庄蕾当然知道人家愿意给机会很好，但是人要懂得感恩：“王爷好意本不该拒绝，只是我能从医受了寿安堂闻老爷子的恩惠颇多，寿安堂如今的改进还都是我的主意，若是没有将整个寿安堂从原本的药堂功能转成医院功能，我就走了。有可能前功尽弃，还会害了闻爷爷。更何况黄老太太信任，连东西都没见过，她就决定给我五万银子做制药工场。岂不是也辜负了她的信赖？我实在不敢辜负他们！”
“有情有义。”淮南王坐下，看着她说：“有一件事孤问你。”
庄蕾抬头，听他说道：“那日在手术室里，你的一手神技让孤叹为观止。这个手段本是你的看家本领，让人传授于人实难开口。只是你刚才说连青橘饮的方子都愿意公之于众，不知道这个手艺愿不愿意传给他人？”
庄蕾笑着说：“我的所有手艺都愿意传给他人。靠我一个人只能救几个几十个人，但是如果有了很多我这样的人，能救多少人？我还想等年岁大些，就写几本手术书，药方书，也许就能教更多的人。”
“这可是你说的，孤把军中的军医给派过来，让他们来跟你学怎么缝合伤口，这个在战场上最实用。”
“好！”庄蕾点头说：“我会跟他们讨论的，尽我最大的努力减少将士在战场上的伤亡。”
“孤还是希望你来淮州，或者你直接进入军中，把军中的军医都给教一教。”
“这是一个很好的想法，其实王爷何不在军队驻扎之地，建医院呢？”庄蕾还想说，却见一个太监进来：“王爷，娘娘问何时回？”
“孤马上就回去！”淮南王露出了一抹笑容，由心而发的笑容，很是灿烂。
庄蕾行礼，淮南王说：“明日先别走，孤还想问你几句！”
“是！”庄蕾弯腰，目送淮南王，看着他匆匆而去，庄蕾犹如看了一本甜文，那种控制不住地想要姨母笑。
“嫂子！怎么了？”
“像王爷和娘娘这样的感情，跟戏文里一样！”庄蕾叫道：“而且还有两个可爱的小娃娃，真是幸福！”
陈熹看着庄蕾带笑的脸，想要跟她说，她以后也会有，一想大哥已经去了，只能闭上了嘴。
“二郎，学着点，以后对媳妇要专情，专情是最好的驻颜药。娘娘真漂亮，王爷真英俊，他们让我又相信了爱情！”庄蕾轻声说着自己的歪理。
看着眼前的嫂子，想着自己未来的那个姑娘的样貌，却发现好似，好似，最美的姑娘就应该是嫂子这样的吧？
第89章 痊愈
没想到一个晚上过去, 王爷的脾气越发地和蔼, 王爷和王妃还与他们一起用了午膳。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他们是不知道, 自己说的话, 早就传到了王爷和王妃的耳朵里, 这等好话听得王爷和王妃都舒服啊！
临走前王妃在那里一个劲儿地邀请庄蕾来淮州，按照庄蕾的理解，王妃需要一个美容顾问, 她手里有好些铺子。而王爷也跟陈熹说，世子长大了, 其实陈熹可以来做世子的伴读，王府的客卿有个大儒还是很厉害的。
夫妻俩一个劲儿地利诱庄蕾，这？庄蕾咬着筷头, 都快接不下话了，固然庄蕾有责任和道义离开，另外一个促使她离开的原因是，不想看两人不经意地喂狗粮，他们想过自己这个单身狗的凄凉吗？要是大郎哥哥在, 她还能在他肩膀上靠一靠。
回程的路上，庄蕾趴在马车窗口, 看着天上白鹭飞过, 以前总觉得沉迷于工作没什么不好。上辈子嫁给了医疗事业，这辈子？还这样吧？还有什么比治病救人更能带给她成就感？
关城门前总算赶回了遂县，马车到了自家的门前。今儿没有药膳讲解，所以铺子是关着的。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该炊烟袅袅了, 准备晚饭了。怎么门前还会有这么多人？
庄蕾看大家伙儿站在他们家门口，有些人还指指点点。她摇了摇头，小地方出了一点点的事情，就当成了什么大事来看了。两人要进门的时候，张氏从巷子里走出来叫了一声：“花儿，二郎你们回来了？”
庄蕾被张氏一把拖着往里走，刚刚进屋，张氏就抹着眼泪：“你这个孩子这次做事情太没有个计较。这个事情如今传得沸沸扬扬，怎么说的都有。你的名声是彻底坏了！”
庄蕾坐下，问张氏：“怎么就彻底坏了？到底怎么了？”
“外面说的话可难听了，说你平时做事就不太注意。”
“不知检点！”庄蕾帮她纠正措辞。
张氏戳着她的脑袋说：“知道还这样？还说什么寡妇门前是非多。咱们家三个寡妇，这种事情被人说，还有那些话我都说不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