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奶奶盈盈带笑：“正是！您是？”
“这是咱们遂县黄家的黄太太。”边上拍着黄太太马屁的妇人说道。
陈三奶奶见门口那满头银霜的老太太跟自家官人热络，想来跟自家有些渊源，施礼：“黄太太！”
其他见黄太太攀附上了陈家三奶奶，有心在三奶奶面前露个脸有个印象，万一要是以后能通过黄家有个点头交呢？纷纷站过来，说话。
苏清悦与王夫人在庄蕾的带领下，走到张氏跟前，张氏和月娘连忙行礼，苏清悦叫了一声：“婶子！”
这个朱县令夫人居然叫一个乡下愚妇，婶子？
张氏忙点头叫：“朱夫人！”
苏清悦捏了捏庄蕾的粉嫩嘟嘟的脸颊：“你忙去吧！婶子我会替你伺候好的！”还伺候？
庄蕾一看，这样就行了，对着陈熹说：“行了，这里都是女子，你虽年纪小，人已经多了，你和三郎可以去男宾那里了。”
陈熹看庄蕾将自家阿娘托付了人看顾，放心地拍了拍陈照的肩膀对着庄蕾说：“嫂子，那我们过去了！”
赶走了弟兄俩，庄蕾正待出去，听王夫人叫了一声：“弟妹！”
陈三奶奶转头走过来：“表嫂！”
王夫人将她带过来说：“咱们一起跟陈家太太吃茶？等庄娘子忙活完了，再陪我们说话。”
“好啊！”陈三奶奶也懒得应付这群妇人。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白了，人家卖的脸面压根不是什么黄家，而是庄娘子。
庄蕾回头对着苏清悦和王夫人浅浅一笑，苏清悦挥手让她快出去。
庄蕾快步走出去，却见刚才硬气要离开的妇人，低头往回走，庄蕾看了她一眼，她尴尬地低头，也不去黄太太那里，而是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
“淮州医局，许太医携夫人到！”
……
这一波是淮州医局和淮州地面上的名医。
庄蕾赶快过去，那许娘子带着几位之前见过的娘子叫她：“庄娘子！”
庄蕾迎接了她们进来，刚刚带到位子上。
突然听见：“淮州知府鲁大人携夫人到！”
庄蕾惊了，淮州知府？这么大的能量？看向苏清悦问：“姐姐，是姐夫替我们请的？”
苏清悦摇摇头，庄蕾出去，站在门口，跟在黄老太太身边，问黄老太太：“您请的？”
“鲁大人清正，根本攀不上！”
“那……”庄蕾还在纳闷，再看后面那仪仗……
长长的仪仗，一串护卫站在大门两侧，四匹一色骏马拉着一辆马车，比起那一晚匆忙而来，淮南王今日的出行，可能还是随意。在庄蕾这种对古代皇室没有什么见识的姑娘眼里，那真是太豪华了。
车子停到门口，太监从车上下来：“淮南王殿下，淮南王妃殿下驾到！”
这个声音出来，哗啦啦地所有人全部都跪下叩见：“淮南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妃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庄蕾见一双靴子下了车，紧接着一双精美的凤头鞋，也有可能是鸾鸟的头，露出罗裙下摆。这是夫妻俩在她面前站定了？
果然声音从头顶传来：“平身吧！”
庄蕾站起来，那一日夫妻俩问过她关于工场的事情，她也没有邀请他们过来，毕竟一个小小的工坊开业，邀请到遂县的县太爷这种级别就已经差不多了，淮南王这种高度，她想都没想过。
朱县令恭敬地站在一个严肃的中年男子身边，那个中年男子有恭敬地对着王爷。王爷看了一眼黄老太太和闻先生，这才将目光落在庄蕾身上。
“庄娘子！”
庄蕾行礼，淮南王说：“那一日你言道青橘饮能活人无数，成周听闻，也要来看看。但愿，能如你所言！”
“作为一个医者，说话只会说七分，从不打包票。我能为我的话负责！”庄蕾抬头带着淡笑回答，她心里很是感激淮南王，这个阵仗，在这样的场面上说这样的话，就是力挺她了，只差没让她穿一件淮南王府的制服，明说她是淮南王府的人了。
淮南王笑着对那位鲁大人说：“成周啊！这个小丫头是不是很有意思？”
鲁大人捋着胡须说：“有意思！王爷请！”
朱县令在前面带路，闻老爷子陪在边上。
庄蕾跟在黄老太太身边，黄老太太作为主家：“娘娘请！”
庄蕾退后几步，让人去找黄成业过来，跟他吩咐，让他给王爷和王妃辟出一个休息室内去，现在不能分开，但是吃饭可以单独用。她才说完，听见一个侍女过来：“庄娘子！娘娘请您过去。”
庄蕾连忙走去她的手边，王妃略低下头在她耳边：“前几日，我们说起你这个工场开业，王爷说你本事虽然大，年纪却太小，又是一下子冒出来的。怕你压不住，想着给你来压压阵脚。也刚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背后有淮南王府。这般京城那些人和事，你也就不用担心了！”
庄蕾忙道谢，王妃摇头：“你也别急着谢我，王爷对于南方和海上的安定最为挂心，只要你能在这两个地方，为他尽心，也就不枉我们帮你一场。”
“自当竭尽全力！”
苏清悦和王夫人领着女眷过来请安，王妃笑了笑：“都起吧！”
庄蕾过去扶起张氏，王妃笑着说：“陈家太太，这是又见面了！近来可好？”
“多谢娘娘，一切都好！”张氏叫了一声，低着头，月娘陪在身边。
闻家婆媳自以为那日小世子是闻先生救治的，当时听说王爷和王妃住在陈家，还跟闻先生闹一了闹，问他为什么要把接待淮南王这种事情放给陈家做。
现在看来好处真的全给陈家占了去，这个说话都不利索的乡下女人，都能得娘娘的询问。自己在边上连个眼神都没有被扫到。心头越发地不忿。想要凑上前，能跟王妃搭上话，告诉她真相，不要被这只小狐狸精给蒙蔽了。
庄蕾将王妃引到了主位上。她执起水壶给王妃倒了一杯竹叶茶：“娘娘试试这个竹叶茶，竹叶消热解暑，很适合这个时节喝。”
王妃接过来喝了一口，看着人群中探出半个身体的一个老太太，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打量了她一眼之后，开始跟苏清悦和王夫人寒暄：“于家姐姐，我已经好些年没见你了。之前听清悦说你身体不好。今日看你气色很不错啊！”
王夫人笑着说：“还不是庄娘子妙手回春，帮我治了多年的顽疾。无病一身轻啊！”
“那就好，身体好了，什么都好。京城一别十来年了，当初我还是庄娘子这般的年纪……”
闻老太太探出脚又缩回去了几次，王妃一点点都没有过问一句的意思，人家忙着叙旧，叙旧当中几个人还时不时地提一句庄蕾。
“清悦姐就别夸我了。你也是菩萨保佑，更何况还有闻先生的金针给你救治呢！”庄蕾听苏清悦说起自己生产的艰难，连忙推掉功劳，闻家老太太还在那里进进出出，心情不定。
庄蕾倒是有心让闻老太太出来露个脸，满足她想要攀上高枝的那颗狂躁的内心，没想到苏清悦丝毫没有领会她的意思：“老爷子的金针固然有用，要不是你当机立断，我的命早就没了。”
一句话把人闻老太太已经探出的一只脚给刺激地缩了回去。
偏生王夫人还补刀：“行了，知道你个小丫头有孝心，我的病总归是你一个人诊治的吧？”
王夫人附耳过去对着庄蕾说：“陈家这位三少夫人这次会过来，也是想请你看看。”
庄蕾瞪大了眼睛，贴在她耳朵上：“仁济堂少东的夫人，让我来看病？姑苏名医那么多。”
“我之前也是姑苏名医看的，人家还不是没办法？”王夫人对她说。
庄蕾拍了拍王夫人的手：“知道了。”
外头有太监进来：“娘娘，王爷让小的来传庄娘子过去，说想问问工场的情况。”
庄蕾站起来对着王妃行礼之后，跟着太监往外走。
第94章 讲解
庄蕾被带了过来, 原本的安排是男女宾客分开, 男宾的讲解详细, 因为这些里面有可能是日后的合作方。而女宾这是走个过场, 大家聊聊天而已。
因为庄蕾是女子, 所以她等会儿给女宾介绍，男宾这里已经安排了几个出色的伙计来介绍，闻海宇来做主要讲解。
不过王爷传唤, 总归得听话的，淮南王笑着说：“这个里面的故事, 还是你来讲的好。他们说的跟学堂里里那些刚刚开蒙的蒙童背书一般。不如你从头到尾带着我们一起讲讲？”
庄蕾点了点头说：“好！”带领导参观吗？前世常做的事情。
庄蕾在前头带路，她领着大家伙儿先踏进了回廊，指着第一幅壁画说：“这是青橘饮, 是我们这个制药工场最为主要的一个药，我们甚至可以说这是一味神药，咱们都知道一家子里一旦有人得了肺痨，大户人家还没什么，无非就是用人参吊着命, 普通人家呢？若是传染了呢？青橘饮能治大部分的痨病。”
“听说青橘饮还能治花柳？”问的人无意，边上的人却用手肘蹭了蹭他, 前头讲解的是一个小娘子, 淮南王对她另眼相看，这个话出去若是惹恼了淮南王怎么办？
他们没想到，庄蕾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说这个事情那般理所当然：“准确来说是大部分的花柳病, 而且发生有花柳的症状立刻就治。到了晚期，已经进入骨髓了，那就难了。不过，我想跟您说，即便花柳可以治。还有一些病不好治，而且是青橘饮没有办法治的。所以我提倡大家要洁身自好，对你自己负责，对你的家人负责。”
“庄娘子，我可不是说我有这个病要治，只是听闻这个药治好过这个病，想要问问是否属实。”
“了解！我也只是就事论事，反正若是有人说能治好所有这一类的病症的人，不可信！”
第二幅的壁画到来：“这是青橘饮的前生-陈芥菜卤。之前谣传青橘饮是橘子皮做的，那是错的。”
“陈芥菜卤是什么？”
“是蜀中的僧侣用来施救患了肺痈的穷苦人的一种药。闻爷爷在蜀中游历的时候求了方子回来。这个药的制作方法您看这里……”墙上画着芥菜放在廊檐下长毛，放入水缸……
“这个药有两个致命的缺陷，一是不能确定的毒副作用。二是无法确定的疗效。它还有一个大的问题成药期间太长。这个都跟埋入地下十年有关。十年时间，怎么能保证里面的有毒的成分能够去干净，怎么能确认药效没有失去？漫长的时间，这样制作这个药的时间太长了。我跟闻先生讨论，陈芥菜卤有效的那一部分到底是在那里？”
“在哪里？”陈三少爷在后头问。
庄蕾笑着说：“方才我介绍陈芥菜卤的时候，强调有一步，一定要长了很长的青毛。也就是陈芥菜卤是芥菜发霉之后埋入地下的。也就是那个霉可能是关键。这一张图上说的，就是我们分析的过程。”
上面画着几个人，在拿着长毛的芥菜仔细看。
“庄娘子，你这么把自家药方的机密都说出来，也不怕我们偷师？”
“我都不知道有人会把偷这个字用的这般光明正大。但是如果你看了我们用了多少的心血下去，若是你还觉得偷师是理所当然的，那我没话说了。再说了我会有办法让你知道比偷更为便捷的办法获得我们的方子，并且得到我们的指导。让你的偷变得毫无意义。”
在前世，药可以申请专利，有专利保护期，这样尚且不能阻止别人仿制，更何况法律并不健全的这个时代。
“哦？”
“不过咱们现在先不谈这个事情，好吧？下午吃过饭，如果您还有兴趣，我们可以探讨。”
“下午有时间商谈？”
“或者明天后天，都可以谈。您让我先介绍完，咱们用芥菜让它长毛的时候，我发现自家吃的橘子发霉的时候也长毛。而且橘子比芥菜更容易发霉。我们用烂肺的兔子，嘴巴里口涎，塞在别的兔子嘴巴里。其他兔子也患病了，也就是过了病气。我们喂发了霉的橘子给兔子吃，发现十只兔子里有五只好了，五只死了，一只是当场就死的，其他的后来死了。比起没有喂发霉橘子的那些兔子，十只兔子死了九只，结果好太多。青霉应该是关键，但是青霉有可能有效，也有可能无效，当场死了的兔子是什么缘故？”
“什么缘故呢？”
“各种缘故！这一间，就是我们培养痨虫和其他致病虫的房间。”
“可以进去看看吗？”
庄蕾看了看他，说：“今天恐怕不行。”
“庄娘子是怕被我们看了学了去吗？”
庄蕾看向他说道：“我是怕在没有防护之下，你染了肺痨！”这话一出，很多人大笑了起来。
“为什么要养痨虫？”
“这可不是西南养的蛊虫，而是为了判断病患有没有痊愈，如果没有痊愈，他的痰液通过一个昼夜的培养，里面是没有痨虫的。但是如果没有痊愈，那么里面就能发现有痨虫。还有一个是，我在患病比较轻的患者身上取了痨虫出来，打算培养一代又一代，也许能够制作出来，防止肺痨的痨虫。这个我们这里如果知道痘种的郎中可以理解对吧？”庄蕾问道。
“对，庄娘子！但是人痘之术还是有风险，种了人痘十个人里九个不会得天花，还有一个可能因为种了人痘死了。”后面的一个淮州医局的郎中说道。
“是的，这个就是痘种毒性不够低。所以这个低毒痨虫，其一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培养出来，第二我们也不知道毒性能不能做到像我们希望的那样。但是，我们郎中最不怕的就是时间长，否则我们也不会用十几二十年去等一味药成熟对吧？我不愿意做一家之言的钻研，我希望在一段时间后，能把自己钻研的结果提供给其他人，让大家一起来研究。药品的研究寂寞且耗费大量银钱，但是最后收获也是巨大的。救人是一方面，如果一个成药到了世面上之后，也是一门很好的生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