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赵恪接着道:“想必你也知道,顾老就在我家住着,他的医术在国内虽不是数一数二,前十还是占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将念辉的病历还有研究成果传给我一份,尽快!”
对方精神一震:“好!我马上安排……”
“等等,还有药材……”
“好,需要什么药,你列个单子,我让人空运过去。”
“嗯,我稍后传给你。”挂断电话,赵恪交待了一声,转身冲出了办公室。
算算时间,小梅这会儿带着两个孩子该到冰城了。
赵恪骑上自行车一气儿冲进了学校:“叔爷,小梅回来了,你陪我去接一下。”
高考的消息前儿到京的赵倬打电话回来说了,顾老这会儿正跟知青们上课呢,闻言心下一惊,慌了神:“小梅怎么了?”
赵恪几步跨进教室扶住差点跌下讲台的顾老:“小梅没事,念辉生病从国外回来了。”
“小黑蛋!”
赵恪微一颌首,张嘴点了刘家的两个孩子,让他们先代着课,骑上车子载着顾老回家,然后一边往架子车上铺乌拉草,一边跟他将事情说了一遍。
到了这会儿,赵恪也没太瞒着,只说苏梅会些气功,早年教了小黑蛋一些心法,小家伙能撑到现在应该是护住了心脉。
铺好厚厚的乌拉草,垫上草席被褥,赵恪又给上面支了顶防晒防风的帐子,然后开着拖拉机载着顾老,提前两个多小时就赶到了佳市火车站。
看到赵恪,苏梅紧绷的神经陡然一松,脚下一软差点没摔倒。
“小心!”赵恪上前托住苏梅的腰将人扶起来,“累着了?”
“赵恪,我好怕——”一路上她都不敢阖眼,因为没用异能给人去过毒,所以她并不敢保证能将小黑蛋救回来,便是到了现在,一颗心还吊在半空呢,知道他在恢复,可这速度,苏梅真怕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赵恪脸色一白,扭头去看被两名特战队队员抬着的小黑蛋:“叔爷,你快过来看看。”
顾老应着忙挤过去给号了号脉,片刻方缓了脸色,微微冲赵恪点了点头。
“没事,有叔爷呢。”赵恪拍了拍苏梅,让和暄扶着她,上前接过担架一头,小心地抬着小黑蛋上车,将人移到被褥上,身上给搭条毯子,谢过几位特战队队员,将人按排在就近的招待所休息一晚,明儿再走。
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去机械厂找到刘胜利拿到京市传来的病例和研究成果给顾老。
顾老对比着小黑蛋现在的情况,列了一串药材,有用的、没用的、沾边的、调养的都要了好多,反正他是看出来了,车上应该发生了什么,而赵恪不想让人摸清小黑蛋的具体情况。
中间小黑蛋迷迷糊糊地醒过一回,吃了点国营饭店买来的鸡蛋羹,阖眼又睡了,身体进入了自我温养状态。
醒醒睡睡,一个月后,小黑蛋才算能坐起来自己端碗吃饭。
为了激发小黑蛋自身的免疫力和身体里的潜能,这中间苏梅没敢再用异能,只汤汤水水地温补着。
8月20,各大媒体公布了高考的消息,并透露道:两个月后的今天开考。
刘家晟不放心小黑蛋,一直留着没回去,今儿过来,看小黑蛋已经能下地走上几步了,高兴地多喝了两杯:“念辉养好身体,是不是就要回部队了?”
苏梅夹菜的手一顿,立马紧张地看了过来。
小黑蛋安抚地冲苏梅笑笑,又给和暄夹了筷子鱼肉,“我这身体倒底是伤了根本,这会儿活着,几位教授连道是医学奇迹。去后勤我又不爱,所以倒不如直接退伍参加高考。”
“哦,你想考哪所学校?”刘家晟立马来了兴致,“要不要报考我们花城大学?”
“我想考京市的政法大学。”从知道他娘身具异能的那日起,小黑蛋就没少琢磨,他要怎么才能护住娘。从军、从政……
别人都当“茶花”这个代号厉害,却不知道他这几年,在这个代号下张起的庞大人脉。可既然娘担心,那就找个信认的人来接手这些,自己换一条路来走。
送走刘家晟,赵恪定定看了小黑蛋片刻:“随我出去走走。”
“好。”小黑蛋应了声,拿起旁边的拐仗跟在赵恪身后出了家门。
“特别形动组组长快退休了,”赵恪偏头看着只比他低了那么一点的小黑蛋,“早在一年前,你就已经被他们列为了内定人选。”
“我知道,”小黑蛋看着西边盘旋的鸟雀,“我不想再看到娘为我掉眼泪。”
在小黑蛋的印象里,苏梅虽然不怎么常笑,却也从没落过泪,可在火车上的那几天,他每每一睁眼对上的都是苏梅微肿的眼眶,连哄他的声音都是沙哑的。
“我们童子军训练全国游走,第一年就到了云省,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云省的边境接几样药材。回来时,我绕了点路,去看了我爸,我在他的坟头坐了很久,其实已经忘了当时的心情了。可我躺在火车的卧铺上,昏沉间脑中却常常闪过那座立着烈士碑的坟墓,还有我娘哭倒在雨中的场景。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我濒死之际却记得那么清楚。赵爸,”小黑蛋扭回头看向赵恪道,“我不想让我娘再经历那些,我想走在我娘后面,看她儿孙满堂,幸福到老。”
第257章
打定了主意,小黑蛋当晚就写了退伍报告,第二天便让赵恪帮他寄了出去。然后拿起课本,坐在院内的核桃树下,悠闲地看了起来。
苏梅拿了条毯子搭在他腿上,彻了壶红枣茶,抬手倒了两杯放在石桌上,然后搬了个凳子,陪在他身边,噌噌地纳着鞋底。
小黑蛋也不嫌烦,只觉风轻日暖,身边有娘,好不让人贪恋。
端起茶杯抿上一口,翻上几页书,偏头瞅一眼勾头做活的娘,再看上一会儿,一个哈欠打过人就困了,手上的书往脸上一盖,轻轻一晃身下的摇椅,听着不疾不徐的纳鞋声,慢慢就沉入了梦乡。
日头一点点移向正中,苏梅停下手里的活计,将东西往石桌上一放,探了下小黑蛋的额头,往上拉了下毯子,起身出门,迎着回来的渔船走上一圈,片刻便拎了条大马哈鱼和一条鲫鱼回来。
伤筋动骨一百天,小黑蛋的腿骨,苏梅没有用异能帮着修复,现在还没有好全,鲫鱼炖汤对腿骨比较好。
宰杀清洗后,鲫鱼丢进瓦罐炖汤,大马哈鱼斩段,一段炭烤,一段红烧,鱼头做煲,剩下的清蒸,然后又蒸了锅米饭,擀了一盖帘面条。
赵恪去佳市了,一是帮小黑蛋寄信,二是接李力强。
俗话说,上车饺子下车面,小家伙刚来,一碗面她还是能满足的。
“铛铛……”
镇上的小学下课了,和暄探头往办公室看了眼,见汪爷爷已过来接叔太爷了,便没等顾老,跟刘正阳挥了下手,先一步冲出了校门,往家跑。
小黑蛋被她噔噔的脚步声惊醒,支肘从躺椅上坐起,看向背着书包风风火火跑进来的小丫头:“放学了?”
“嗯。”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和暄端起石桌上的一杯茶,咕噜噜一气儿饮尽,长舒了口气,“六哥,下午放学,我们准备划船去草甸子里捡鸟蛋,你去不?”小哥去的话,就可以让娘开拖拉机送他们了,不然,那木头小船可不好抬过去。
“这会儿,鸟雀不正忙着抱窝的吗?”
“下的多啊。哥你是没看见,扒开一丛丛枯草,一堆堆一窝窝可多了,有些鸟是光下蛋不孵蛋。天热,搁那儿半月不动就坏了,还不如让我们捡些回来吃呢。”看着小黑蛋微微蹙起的眉,和暄忙安抚道,“放心吧,我们也不多捡,一人弄一竹篮回来腌上,下月秋收正好煮了配粥吃。娘最喜欢吃腌的咸鸭蛋了。”
小黑蛋关心鸟蛋也是因为苏梅在意,一听苏梅爱吃咸鸭蛋,他哪还有什么原则,立马意动道:“都有谁?”
“钱乐喜、何庆生、刘正阳、静语姐、静文姐。”
刘正阳是刘明泽的大儿子,刘明泽早年跟刘明翰去西北参加西部建设,在那儿成了家。刘正阳是他家老大,比老二大一岁,老大老二相距得太近了,小两口不好照顾,68岁便将老大刘正阳送了过来。
小家伙比和暄小两月,长得斯文俊秀,很受和暄照顾,走到哪儿带到哪。
刘家二伯、三伯和封振业感念这些年镇上大伙儿对他们的照顾,遂便决定多留半年,等孩子们参加完这局高考在走。
同样的,前进农场、红旗农场都有刘家族人或是下放的老师留下。
“行,算我一个。”小黑蛋抓起摇椅旁边的拐杖站起来,好笑地轻刮了下妹妹的鼻尖,“我发现你怎么老喜欢往大人跟前凑呢。”
除了刘正阳,何庆生、钱乐喜、双胞胎个个可都二十好几了。
“他们懂得多啊,跟小屁孩有什么好玩的,跌一脚都要扯着喉咙嚎上半天,还不喜欢洗脸洗手,衣服穿得脏兮兮地都不知道换……”
小黑蛋听着妹妹巴拉巴拉地吐槽着小朋友们各种怪异的形为,忍不住翘了翘嘴角,他小时候也是这么怪吧,皮肤黝黑偏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服,披条花床单拉着嗓子学着戏台上的武生能一连翻上几个跟斗,哦,还喜欢画个大花脸给人当花童。
兄妹俩说着话,沿着菜地中间的小径,走进了后院。
苏梅胳膊肘一抵门帘,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看着走来的兄妹道:“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娘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小黑蛋说着伸手来接托盘。
苏梅瞪了他一眼:“拄着杖呢,别碍事!”
和暄凑过来往托盘上看了看:“哇!有我最爱吃的烤鱼。妈妈,我好爱你哟~”
“娘,”小黑蛋伸手挽住苏梅的胳膊委屈道,“我想吃红烧肉。”
小黑蛋还在养身子,是不能吃太油腻的,可苏梅心疼儿子,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好,娘明儿给你做。”大不了少做些,让儿子尝一口。
“娘真好!”小黑蛋开心地晲了眼和暄。
和暄舀水洗了把手,“娘不是说没有肉票了吗?”说着拧了条湿毛巾,探身递给小黑蛋。
小黑蛋松开苏梅,擦了把手,随手将毛巾往绳上一搭,“你吃没有,我吃就有,这说明什么?”小黑蛋笑道,“当然是因为娘疼我了。”
“偏心!”和暄嘟囔了声,伸手接了茶大娘手里的托盘,跟着回了前院。
几人在院里的石桌上摆好饭菜,汪师傅扶着顾老也从学校回来了。
和暄忙打了盆水端给两人。
顾老洗了把手脸,摇着蒲扇在苏梅身边坐下道:“小恪还没有回来?”
“没有。” 苏梅盛了碗饭给他,“咱们先吃,厨房里给他们留了饭。”
刚吃到一半,嘟嘟的拖拉机声便由远及近地停在了院外。
“啊,爸回来了!”和暄放下碗筷欢呼一声,跑了出去。
李力强第一次来家小住,日后接的又是儿子的工作,苏梅心疼孩子,跟着迎了出去。
茶大娘去后面给两人下面。
几年不见,李力强也是帅小伙一枚,五官长开了,看上去跟小黑蛋没那么像了,也不知道小家伙都经历了什么,整个人似一把出鞘的剑,钢猛锋利。
“苏姨,”小家伙嘴一咧,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十分灿烂,“打扰了。”
和暄瘪了瘪嘴,本来就黑吧,方才还板着张脸,她还当这就是个严肃的呢,原来还会笑啊!
苏梅伸手接过李力强手里的背包,笑道:“欢迎欢迎,快进来,路上累不?”说着领着人进了院。
和暄一扭头,见赵恪开着拖拉机要去隔壁公安局,忙追上前拍了拍车门:“爸、爸,你把车停在路边呗,等会儿我们用用。”
赵恪停下车子,跳下来道:“下午不上课?”
“上啊,今儿是周六你忘了,我们只有两节课,”和暄抱着赵恪的胳膊蹦蹦跳跳往院里走道,“放了学,我和静语姐他们想划船去草甸子里捡鸟蛋,六哥也去。”
“哦,你力强哥会开车,等会儿你跟他说一声,让他送你们过去。”
“不用不用,”那人一看就不好相处,和暄才不愿热脸贴人冷屁股呢,“六哥去,娘肯定要跟着,我们有娘呢,用不着他。”
赵恪瞥了眼闺女:“他跟六哥一样,工作性质十分危险,好不容易休息来家小住一段时间,你可别吊脸子,好好跟人相处,别闹矛盾。”
和暄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脸:“我这么貌美如花,爸,你什么眼光,竟然说我吊脸子。”
赵恪眼里闪过笑意,抬手轻捏了下闺女的鼻头:“方才是谁撅嘴了,我看拿瓶酒都能挂上去了。”
“那是他太严肃了……”
……
这是小黑蛋第一次见李力强,眯眼打量了他番,不得不承认,组长挑人的眼光不错。
“林念辉。”小黑蛋坐着不动,伸手道。
李力强双腿一并,“啪”敬了个礼:“士官李力强向你报到!”
小黑蛋抽了抽嘴角,慢不经心地抬手回了个礼:“要教你的是我爸。”
李力强张了下嘴,刚要说什么,小黑蛋摆摆手,“行了,大热天的赶紧去洗把脸过来吃饭。”
“是!”李力强应了声,目光扫过门前的盆架,大步走了过去,倒了盆里的水,重新打了盆端给进来的赵恪。
赵恪也没客气,撩水洗了把脸,扯过绳上的毛巾擦了把,接过茶大娘端来的鱼加面,往苏梅身旁一坐,大口吃了起来。
李力强洗完,扫了眼小黑蛋旁的空凳子,乖乖走过去坐好。
小黑蛋点点他面前的碗:“吃,当自己家,别拘束。”
一听这话,李力强越发不自在了,他哪有什么家:“是!”
小黑蛋微蹙了下眉,没在管他,接过娘舀的汤,喝了两口,又盛了碗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