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解释了一通,“八戒,快与我出去,找出妖怪的老巢,打它个底朝天!”
猪八戒听了,反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见圆鼓鼓的肚子露出来,慌忙摸了摸自己脑袋,已是显出本来的模样,长嘴大耳,猪头脸。
大圣本以为这下能出去了,没成想呆子呜哇一声,直接就哭出来了。
“都是梦,不是真的。”
八戒怪这泼猴多管闲事,暴跳如雷,“我不走,我要成亲,我不走,我要和娘子成亲,你们快走,我不想见到你们!”
他是真的哭了,眼泪咕噜咕噜的。
“……!”
大圣抓耳挠腮,也不唤他呆子了,蹲下来耐心劝他,“八戒,这都是梦,假的,虽然是美梦,你待上几个月,也还是会没命的,你忘记了么,你受菩萨点化,要保师父西天取经,都忘记了么?”
猪八戒还记得,犹豫挣扎,却是记起了自己的模样,根本不是那貌美的少年,如果月月狩猎时,看见他是这般模样,只怕不是掠回来做王夫,而是像那高老头一样,按在灶台上,宰杀了犒劳三军。
原是黄粱一梦。
猪八戒伤心欲绝,自己耷拉着耳朵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抬袖擦了擦眼泪,拿起了地上的沁金耙,“猴哥,小师弟,等老猪一下,老猪去见娘子最后一面。”
他站起来,想变得俊秀些,却怎么也变不好,他会三十六变,却很粗糙,再变也是大老粗,没有那般俊秀的容貌,急得哭。
这个呆子!
大圣便帮了他一把,看他又是高兴又是伤心,就道,“八戒,你要是有这等痴念,不要在梦里,等出去了,与师父讲清楚,以后找个喜欢的姑娘,好好过凡俗的日子。”
八戒摇头,“我这等容貌,谁能看得上我,娘子对我很好,虽是在梦里。”
他伤心透顶,失魂落魄。大圣又道,“呆子,左右是在梦里,你想成亲就成亲,成了再出去,我们等你,不妨事。”
黛玉跟着点点头,她还是想看见那个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二师兄。
八戒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暗淡下去,“我以欺骗得来的,终归是假的。”
他到底不敢以真面目去见心上人,才走了几步,外头却传来了通报。
大圣拉着小师弟先藏了起来。
那女帝快步进来问,“听婢子说你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猪八戒差点要捂住自己的嘴脸,后又想起师兄帮自己遮了丑,才又安心,“月月,你喜欢我哪一点。”
女帝一愣,笑起来,俊美的眉目间带着些暖意,“我知你来历不明,却也无妨,你虽是贪吃,却只吃些素食斋菜,旁人得罪你,你也不记恨,不伤人性命,吃了就睡,虽是惫懒,却也心思单纯,对我一心一意,我赵月,愿同你在一起。”
提了这许多,都没提他的外貌,虽是有贬,从月月口中说出来,却也变得可爱了,猪八戒很高兴,不想欺骗她了,握着拳,几乎鼓足了千百年的勇气,袖子遮着脸,“月月,我本相是只猪,长嘴大耳朵,猪脸,特别丑陋,怕会吓到你,我要走了,该去做我该去做的事了。”
女帝呆愣,不信,八戒心里在滴血流泪,却是真正一点点显出自己的本相来,却最终没露出全部,嘴鼻子揣在袖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对耳朵,还有圆滚滚的肚皮。
那女帝怔住,大圣正想飞出去强行把师弟带走,却见那女帝的神色从骇然渐渐归于平静,面色虽然还带着些苍白,却正视着师弟的脸,笑了起来,“很丑,但是眼睛依然清澈,丑得可爱。”
猪八戒一下就撒了手,开心得蹦来蹦去,没有靠近,却笑容灿烂,“谢谢你,月月,足够啦,老猪做了这样一个美梦,毕生难忘,取经去也!”
美梦,之所以是美梦,便是因为梦中之想,皆是心中所愿。
四周的宫殿物件正在往下坠落,皇城消散,连着那女帝的身形也渐渐变得模糊。
猪八戒醒来,抱着猴哥哭了一场。
大圣学人家大人哄小孩,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好了好了,八戒,师父看着呢。”
黛玉拿着钵盂,出去舀些山泉水来给二师兄喝。
三藏看徒弟哭成了个泪人,也心急,问道,“怎么方才还傻笑,这会儿就哭了。”
八戒很不好意思,收拢住,笑道,“做了一个噩梦,师父莫要笑话八戒了,以后不会了。”
三藏见他恢复了精神,才略放心了些。
山边弥漫过来一层黑雾,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一张巨兽的脸出现在空中,来势汹汹,似乎要吞噬了万物生灵,待近一些,却发现那脸是由无数小妖堆叠而成,一眼望去遮天蔽日。
黛玉骇然,拿着钵盂往山洞那边跑,“大师兄,妖怪们来了!”
大圣听得小师弟呼唤,晃出金箍棒,“正要找这妖魔,它倒是自己来了!师弟们,随我一起捉妖怪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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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谢谢小师弟
“快跑啊!有怪物!”
妖兽铺天盖地,密密麻麻黑云压城,已经醒来的村民们惊恐地四散跑,有胆子小的,早已吓得掉了魂,直接昏死了过去。
“八戒,沙师弟!将这妖魔往山边引,免得伤及无辜!”
大圣如一支离弦的箭,一晃眼刺上云头,金箍棒碗口粗细,一棍棒下去,排山蹈海,法力犹如激荡开的骇浪,震得一群妖兽死是死,伤是伤!
八戒见大师兄这一棍,妖兽死伤千八百,嘿嘿直笑,那妖兽仿佛见了蜜的蜜蜂一样往这边糊过来,呆子也不在怕的,冲将上去,一把耙子舞得虎虎生威。
“大圣,我来助你!”
哪吒手里照妖镜不管用,带着五千荡魔天军,俱上了云头,“诸将听令,格杀勿论!”
众将铺开阵势,哪吒脚下风火轮飞出,妖兽触碰到,非死即伤,三头六臂中红缨枪密如箭矢,例无虚发,穿葫芦一般,将妖兽钉死在地面上!
“多谢三太子!”
擒贼擒王,大圣一根金箍棒挥出晃眼的金光,一路往妖兽后方冲杀,挡一杀一,阻二杀二,身形如滚刀,杀出一条血路,金箍棒锐势不减,迎面劈砸,一棍子打得中间那长喙壮脑的大妖兽脑门迸出了黑烟。
脸兽嘶鸣着翻滚挣扎,黑雾中显出本相来!
原是一只吞天巨兽,人脸如山大,嘴同山涧口,唇外有长喙,方头,两侧生大鹏翅,动一动,疾风来袭,万物皆被刮出百里去!
大圣金箍棒横扫,定住身形,看它这模样,倒先笑起来,“你这非人非鸟的怪物,脑袋肿成这个样,想是里头装了水,发泡得厉害,桀哈哈——”
他哈哈笑得欢实,那怪通人性,怒鸣嘶吼,圆洞一样的眼睛漫出血红色,立爪扑过来,嘶吼声震耳欲聋,一时间吐雾喷云,见物化雾,山石皆为齑粉。
“好生厉害的术法,倒让老孙见识见识!”
大圣拎棒冲将上去,往往来来,万般解数,杀得个金光迸现,雷声阵阵,闪电灼灼,将那妖魔打得浑身血淋淋,骨肉俱凹陷下去,霎时间飞沙走石,昏天暗地!
佛祖坐下来了六伽蓝,九罗汉,五诸天,并文殊、金刚手两位菩萨,刚将方圆百里内被这妖邪祸害的生灵们救醒,此时汇集一处,看天上风云变幻,都忍不住称赞他,“一场好杀,旁的不说,这泼猴端的好本事!”
九位罗汉稽首道,“蚂蚁多了咬死象,小妖们多如牛毛,且让我等助他一臂之力。”
话毕,五位诸天也一并使了升飞法,前去助阵了。
天上千般解数,百般峥嵘,云层翻涌遮云蔽日,天光一下就暗了,妖兽的尸身和血水坠落在地上,砸得山石滚落,房舍倒塌,醒来的人们都想往家里跑,农具乱丢,家养的畜生受了惊,嘶叫着乱窜,哭喊不绝于耳。
“娘,娘!”
小孩被箩筐绊住,摔倒在地,眼看前头水牛冲过来,菩萨金刚杵一捞,将那小孩捞在怀里,金刚掌一压一翻,掌中内劲赶海倒月,重重荡开来,方圆百里都被罩在了掌下,暴喝道,“都停住,不要跑!”
他赤发上扬,须眉如火,三红目圆瞪,獠牙露齿卷舌,身高五六丈,面相十分恐怖,掌中却擎着结界,坠物和妖力斗法的冲击全被挡在了结界外,罩得云层下一方安宁。
生灵们被那透心入骨的暴喝声震住,不管是开智的,没开智的,顷刻间都安平下来了。
“是金刚菩萨,是金刚菩萨!”
“乡亲们,有菩萨在,肯定能把那些妖怪赶跑!大家快谢谢菩萨!”
一时间人人拜谢,激动不已。
黛玉正和师父一起,给那些因为长时间昏睡生了疾病的村民熬药煮汤。
有因宿睡在外被野兽撕咬啃食,失血过多的,也有挨饿受冻,最终力竭的,黛玉在试过灵泉能治病救人后,便如数取出来,先紧着重病垂危的用,倒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谢谢仙子!”
捡回一条命的老伯颤巍巍的要拜谢,黛玉忙扶住了,心里头有微微热意,她不曾想到,有一日她也能救得人性命。
百二十人的伤都包扎好上了药,黛玉接着去熬内服的药汤,看向云头时,只听得见怪物的嘶吼,兵器的碰撞声,完全看不见师兄们在哪里,不免心焦。
“徒弟,小五,快过来看看这位施主……”
黛玉听师父唤,急步进屋看,探了呼吸,脉搏,已经没气了。
黛玉几番检查,识海中的灵泉如数往男子口里送,不起作用,这男子只是腿脚受伤,刚才还在安慰乡亲们,一转眼却没命了。
“大夫,我儿子他怎么了,怎么突然没气了,大夫,你救救我儿子!”
三藏急急问,“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外头又有好几个是一样的情形,悲戚的哭声此起彼伏,黛玉心焦,问清楚这几人出事前都靠着歇息,睡了过去,脸色微变,急急道,“师父,快让大家把昏睡着的乡亲们都弄醒,受伤的也是,不管用什么办法,不能昏睡!”
三藏也想到了那些梦境,立即去帮忙了,他一身佛气,乡亲们信他,要么呼喊要么泼水,实在弄不醒的,也请了菩萨入梦,把人先拉出来再说。
村长带着几个人跑去外头通传,又过了片刻,果然没有再亡故的。
三藏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正想坐下来歇歇,外头又有人在找孩子,声嘶力竭的。
三藏帮着询问,遍寻无果,看这一屋子兵荒马乱,几乎落下泪来,“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让人昏睡,又在睡梦中要人性命,连小孩子也不放过。”
文殊菩萨带着僧人们将远处村落受伤的人送来这里,探查到逝去的人梦中神识被吃了个干净,魂魄堙灭,已是无力回天,合掌念经,又道,“倒从未见过这等怪兽,只古籍《山海经》里记载,十二凶兽里头有一兽,名为伯奇,伯奇好食梦,好食美梦者,也有好食噩梦者,这里的生灵十之八/九做的是美梦,婴孩儿天真善良,梦里最是香甜,对这等异兽来说,只怕是上等佳肴了。”
三藏悲戚。
黛玉心中亦是不忍,却是毫无办法,只挨个检查乡亲们,见有因伤意识混沌的,便给他们喂一把苦丁,苦丁苦味极大,直冲天灵盖,醒脑提神。
三藏去厨房外的院子里帮忙捣药,忽而听见远处有细细的呜咽声,循着声音去看,却是院墙边有只小白狗,腿被压在了石块下,一挣鲜血淋淋,疼得瑟瑟发抖。
“呜喵,呜喵。”
“可怜的小狗。”
三藏发了慈悲心,要过去帮忙。
黛玉疾步拉住师父,“师父且莫上前——”
大圣与大妖兽战过百十回,却觉察出了些古怪,这妖魔战力算不得多强,却忒抗打,好似那病歪的头陀,怎么伤怎么死都还留有一口气在。
大圣心里存疑,留了心,暗中观察,发觉那怪心口偶尔有红光闪过,绵延不绝的念力从西边传来,补齐了妖怪一块被打得斑秃的毛皮。
大圣目及千里,定睛看见那念力中凡尘种种光怪陆离,皆是生灵们的嬉笑怒骂,知这是以梦为食的怪兽了!
这怪活越久,害的人越是多!
大圣棍上内劲越发浑厚刚猛,只往那怪心口要害处击杀,砸得那怪四处翻滚狼狈之极。
大圣得了一丝空隙,跃于山巅上观望一番,使了个二身法,飞至哪吒身旁,嘱托道,“三太子,这妖魔以梦中魂识为食,你且带人往西边追去,将近七百里处山坳里,找到界门,捣毁妖魔的老巢!”
哪吒应声称是,这便点兵点将,隐了身形,踩着风火轮往西边探查去了!
大圣回了本体,金箍棒只管往妖兽胸前那红色晶石砸,妖魔抵挡不住,陡然割裂出四十幻化身,有使金箍棒的,也有使沁金耙、降魔杖,天兵天将的刀戟剑,甚至也像九罗汉那般长手长腿。
无论哪一样武器,皆舞得虎虎生风,似模似样。
众神大骇,“这,这是何方妖邪!”
猪八戒与那只长翅膀的猪打了一会儿,嚎叫道,“它偷学了我的本事!猴哥!救命!”
“想来是入梦中时,偷学了些皮毛。”
大圣与灵吉菩萨换了位置,灵吉菩萨会意,朝十二诸天道,“你们并九罗汉一起,合力缠住大妖主身,这里交给贫道,余下诸将,以强对弱,破了它的阵势!”
九罗汉换下八戒来,八戒也去缠斗大妖,不消片刻,那妖兽三十九幻化身悉数被消灭干净,妖兽见功法被破,嘶鸣咆哮声更盛,身形胀大数倍,有如泰山压顶。
灵吉菩萨不由也沉凝了面色,“这般厉害,可如何是好……”
大圣折身向后,朝诸神道,“把这怪往东边荒山引,老孙自有办法教它灰飞烟灭!”
山洞里散着幽光,三五岁的小孩昏迷熟睡,额间散出的魂识梦力注入身侧的晶石里,绵延不绝,那晶石又散出几乎透明的念力,往顶头的洞口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