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我错了,你、你别砸了。”
“王根,你敢……别、别打了,我是被岚岚骗了。”
平日里王父像极了妻管严,整天笑眯眯的,没有一点骨气,但是谁一旦触碰到王父的底线,王父真的把人往死里打。
王岚露在外边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有的地方渗出血丝,她抱头弓着腰逃窜,找机会就去敲门,求她哥救她,王母不比王岚好到哪里,像过街老鼠一样逃窜,还有精力向儿子求助。
王父打累了,把凳子放到地上,坐在屁股底下休息,母女俩缩在角落里,互不相让往墙缝里挤,王父看着她们,眼睛却是空洞的,似乎在想什么事情,他突然站起来:“咱家的存折呢,拿给我。”
儿子、儿媳每月只留十块钱在身上,其余的钱上交,他们夫妻节省惯了,花不了太多钱,除了每月给王岚寄粮食票、肉票、六块钱,这几年他们应该攒了不少钱。
儿子、儿媳到外省支援建设,没钱傍身不行,他看看存折上有多少钱,取出三分之二的钱给小俩口子以备不时之需。
王母磨磨蹭蹭不想拿,被王父瞪了一眼,她利索的拿出存折,王父拽,王母不松手,王父用力拽,翻开存折,他傻眼了:“钱呢,怎么只有八十多块钱了?”
王母浑身颤抖,牙齿打架,口齿不清淅说:“儿、儿媳妇不、不愿意把工作给岚岚,岚岚哭诉儿子忘恩负义……”王父把存折砸到她脸上,王母尖叫着抱头,不敢东扯西扯,说,“岚岚认识一个女的,她爹妈弟弟全是国家干部,岚岚想和她交好,嫁给干部子弟,从我这里拿钱陪那女的玩……岚岚承诺她嫁的好,会补偿我们的……”
*
一整夜,王家房间里传出鬼哭狼嚎声,另一边,有一只不满月的小幼崽闭上眼睛,声音时高时低,时而九曲十八弯时而高亢哭叫,跟鬼哭狼嚎没多大差别。
沈昶青嘚楞一下爬起来,眼睛还是闭着的,手已经伸到小幼崽屁股底下,尿布是湿的,他下床打水,给小幼崽洗屁股换尿布。
小幼崽扭着肥肥的屁股哼唧两声,确定尿布是干爽的,他大爷似的举着小肉手,一秒入睡。
沈昶青倒头就睡,意识刚模糊,鬼哭狼嚎声在他耳边炸开。
沈昶青闭着眼睛下床冲奶粉,又迷迷糊糊回到床上,把奶嘴塞到‘大爷’嘴里,‘大爷’像恶狼一样咕噜咕噜喝奶。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沈昶青刮胡子的时候,盯着镜子瞧了半晌,他叹气捧着凉水洗脸,回到卧室戳小幼崽的胖手窝:“儿崽,明明是你麻麻生的你,为什么是你粑粑苍老唸?”
小刘阳幼崽:“……”呼呼,我爱睡觉觉。
小家伙蜕了红,皮肤堪比白面粉,也长了不少肉肉,手一戳,肉往里面陷,收回手,肉跟果冻一样,弹了回来。
沈昶青乐此不疲戳他,小幼崽心态稳的一批睡得十分香甜。
“去去,快去上班,”刘楠楠把公文包塞到他怀里,见丈夫耷拉着耳朵换鞋,她跑到他跟前,“别忘了跟妈说一声,让她找凤仙花的根,张姐要的。”
“知道了。”沈昶青独自去上班。
上次开会回来,赵厅长马上开会传达上面的精神,下面的干事抓超生抓的越来越严,手段也越来越残酷。
领导经常抓他们科室的人当壮丁,到基层突击检查,抽查基层干事有没有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糊弄上面。
今天沈昶青和陈科长一组,里面还有其他科室的两个科长,四人没来得及看吃早饭,就被领导撵到下面的县走访调查。
第118章 知青回城时代15
下了大巴车, 四人饥肠辘辘直奔早餐铺,点了包子、油条、红豆粥、胡辣汤,末了, 沈昶青又叫了四个茶叶蛋。
“咱们到这里来工作的,不是叫你拿公家的钱到这里胡吃海喝的。”只要有机会, 陈科长义正言辞、声音洪亮斥责沈昶青。
“哦,”沈昶青漫不经心应道, “等会我吃两个茶叶蛋。”
意识是既然你瞎逼逼, 那就别吃了呗,我帮你解决。
陈科长:“……”其实他出差通常吃八个茶叶蛋,在打包二十个茶叶蛋,找财务报销, 财务也给报销。
一下子损失了二十八个茶叶蛋,亏死了,陈科长又一次想拔刀杀死沈艹淡。
“啧, 你当老娘是傻子吗?坏分子, 老娘精着呢。”一个三十来岁女人, 刘胡兰发型,脸虽扁平, 却长着一副刻薄相,她一把夺过孕妇手中的包砸孕妇肚子, 孕妇惊恐躲闪,煞白的脸上糊满了泪水, 跟女人解释她真的是一胎, 女人扯她的头发,满嘴的自己忠于党和政府,谩骂孕妇跟党和政府作对, 这时几个说是国家公职人员,却比无赖还要无赖的男女围过来。
“你说你是一胎,你她娘跑什么跑!”男人气急败坏一脚踹孕妇膝盖。
“她心虚,她就是二胎。”一个干练的女人挤到最前面,炒热气氛,暗示同伴揍她,反正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允许生下来,到医院引产,与他们帮忙弄死孩子,没多大差别。
这一幕发生在早餐铺门口,正巧被四人撞上。
他们是计生委的,遇到当地办事员处理超生女人,他们无动于衷继续吃早饭。
“那些应该是学生的作业本,”那堆散落在地的作业本落在沈昶青眼睛里,他小声嘀咕说,“这女人应该是教师,不应该发疯生二胎丢弃铁饭碗,难道……”沈昶青的眼睛登时一亮,像打量商品价值一样盯着孕妇,缓缓起身,忽然一道黑影从他眼前飘过。
“我是市委的,你们是哪个单位的?”陈科长掏出工作证,眼睛却得意的瞥向沈昶青。
你抢我茶叶蛋,我抢你出风头的机会。
沈昶青懊恼低头,掩饰上扬的唇角,可是在陈科长看来,沈昶青后悔动作没有他快,他越发得意,做足了派头训斥眼前几人,还要见他们的领导,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他们的问题。
“这……领导,我们按章程办事,没、没有乱用权力。”他们谄媚为自己辩解,没了张狂。
沈昶青是他大爷,这帮人是他孙子,‘大爷’整天琢磨怎么把他挤下去,‘孙子’小心翼翼看他脸色做事,陈科长心自然偏向‘孙子’,神色缓和下来。
沈昶青却说:“什么时候国家公.职人员这么好当了,什么歪瓜裂枣都能往里进。”
艹,这个龟儿子拿这件事做文章,讨好赵厅长。
他要给龟儿子晋升机会,他就去吃屎。
“姓名,是哪个人手下的,叫你们领导到这里见我。”陈科长一脸厌弃催他们按自己说的办,转头却平易近人安抚受到惊吓的孕妇,“同志,如果你是被冤枉的,我以党发誓,一定给你一个交待。”
不一会儿,几人的领导来了,很快查明那个孕妇是初中教师,去年十一月份结婚,今年一月份怀孕,证实孕妇怀的是一胎。
几个办事员不分青红皂白对孕妇动手,严重违背了上面传达的精神。
沈昶青打破砂锅问到底这几位办事员是怎么进入计生办的,领导常威满头大汗,直觉告诉陈科长里面有猫腻,沈昶青打算办好这件事到赵厅长那里邀功,他用肥硕的屁股把沈昶青挤到一边,用科长的身份逼问常威计生办怎么招人的,常威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
最后,几人不仅被开除接受调查,还要向孕妇道歉,并且给予补偿。
这件事被陈科长捅到市里,上面专门派人调查这件事,还撤销了几个小领导的职务。
陈科长觉得自己压了沈昶青一头,太牛批了,差点蹦到天上。
他尝到了甜头,用尽各种手段跟沈昶青出差办事,在最合适的时候快准狠出手抢功劳。
这天,他俩出差回来,他注意到沈昶青激动的脸通红,他抓起包就跑,把沈昶青甩在最后面。
“赵厅长、赵厅长……”陈科长喊了一路引起人注意,生怕沈昶青抢了他立功的机会,顾不上敲门,推门进去,劈里啪啦,不喘气说,“玻璃厂梁副厂长儿媳妇早产生了一个女婴,他对人说孩子生下来死了,其实被他们送到乡下亲戚家了,现在梁副厂长儿媳妇又生了,生的还是一个女婴,已经八个月大了,至今没上户口,我怀疑梁副厂长儿媳妇还要生,直到生下男婴,才上户口。”
梁副厂长是梁局的堂弟,陈科长不知道他俩之间的关系,但是赵厅长知道。
“……你出去。”赵厅长低头签文件。
“赵厅长,派人调查梁副厂长,把我也加上。”陈科长兴奋搓手。
“出去……”赵厅长放下钢笔,抬头却看到一群人挤到门口,门还是敞开的。
这也不能怪凑热闹的人,谁叫陈科长一路嚎一路,他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偷偷的凑上前打探消息,谁承想听到这件事。
赵厅长克制脾气,叫秘书“请”陈科长出去,轰走一群看热闹的人,他给粱局打电话:“我能压到明天,你赶紧调查清楚是不是确有其事,如果有,你让梁副厂长儿子儿媳主动辞职。”
“……没办法压下来吗?”
“几十口人听到了,怎么压?”
“谢了。”
那头挂断电话,赵厅长继续办公,到了下午四点半,他临时通知几个人调查梁副厂长儿媳妇的事,快下班了,那几人决定明天前往玻璃厂调查这件事。
粱局是赵厅长的校友兼老友,他不忍看到粱局受到这件事牵连,第一次给人开了后门,觉得他背叛了党,背叛了自己的信仰,同时他又觉得自己救了朋友,朋友的前途,为党留住了人才,内心十分煎熬。
*
出了这件事,最近单位没安排人到基层走访调查。
沈昶青闲了下来,刘楠楠出了月子回到单位,继续悠闲的混日子。
“白担心了。”前段时间刘干事忙的脚不沾地,日夜担心女儿回单位上班,被领导安排下基层,晚上回不来,她乖外孙咋办,没想到女儿回来后,上面不提安排人下基层。
“想我宝了。”刘楠楠撩起的眼皮无力垂下。
刘干事瞬间不想和她说话了。
“想吸我宝了。”这时候,她应该在家里吸宝宝的胖脚脚,真香,真好吸。
刘干事翻着白眼走开。
中午,刘楠楠不去食堂吃饭,跑回家看宝宝,抱着宝宝猛吸,快迟到了,她依依不舍放下宝宝回单位。
陈科长到处展示他的丰功伟绩,撞上刘楠楠迟到,他眉头一竖,滔滔不绝讲刘楠楠怎么就是他们科室的臭老鼠,他要把臭老鼠踢出去。
“我坐完月子回单位上班,中午顾不上吃饭赶回家喂宝宝,怎么就是臭老鼠了,走,我们去妇联,告你歧视妇女。”刘楠楠掐腰挑眉。
陈科长瞬间萎了,底气不足说:“这次我当作没看见,如果下次我再发现你迟到,扣你工资。”
刘楠楠抱胸回到座位上,鸟也不鸟陈科长。
陈科长:待我升职,首先把你和你妈、你男人踢滚蛋。
刘楠楠滚不滚,暂且不得而知,但是陈科长这辈子升职无望,这已是事实。
陈科长盯刘楠楠盯了一个下午,下班时间到了,刘楠楠第一个冲了出去,回到家就去陪宝宝,张姐和她打了一声招呼,回家给一家老小做饭。
沈昶青拐了个弯到邮局给昶明寄点东西,回到家,手里拎着一份辣子鸡丁,张姐提前烧了一锅红豆粥,沈昶青热了两个馒头,两人坐下来吃饭。
饭吃到一半,电话响了,沈昶青接通电话,不管电话那头声音多么激动愤怒,沈昶青平静的“嗯”了两声挂断电话。
“谁打来的?有什么事吗?”刘楠楠歪头问他。
“沈虹云骗我妈签字,背着我妈卖了他们的房子,买主让我妈搬出去,他们今晚就要入住。”沈昶青没说沈母要来他家暂住,叫他找沈虹云要钱,买回他们的房子。
刘楠楠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可见她有多么震惊。
“我打电话给我大姑、大爷,让他们带爸妈到沈虹云婆家,如果沈虹云不给钱买回房子,爸妈住她婆家。”沈昶青从容拨通电话,说话却万分焦急,“那院子是太爷爷走商赚钱盖起来的,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我妈怎么稀里糊涂签字卖了呢?”
沈娟炸了。
“我妈说我姐骗她卖的,她被蒙在鼓里,现在买主撵她和爸,她和爸没地方住,想到你和大爷家借住一段时间。”沈昶青急昏了,上句和下句连不到一起,他都没发现,继续说,“大姑,你和大爷家的房子是爷爷在世的时候盖的吧……我妈说,爷爷偏心,谁嫁女儿陪院子……我大爷家院子没有老院子大,但是房间不少——”
“嘟嘟——”沈昶青盯着话筒。
她有理由怀疑二弟两口子故意卖房子,装可怜住进她和大弟家,霸占她和大弟家的房子。
沈娟打电话给沈江,沈江听到二弟两口子卖房子,卖了就卖了呗,反正他不插二弟两口子的事,但是当他听到沈娟说二弟两口子打算住他们家,沈江倏然站起来,电话线被他扯的老长:“大姐,你收不收留他们我不管,反正我不收留他们。”
当年处理父母遗产,二弟两口子吃相太难看,沈江要脸,玩不过不要脸的两个人,跟二弟决裂,从那时起他遇到二弟两口子绕道走,不可能收留他们,也不想被不要脸的两口子占便宜。
“二弟两口子说爹娘偏心,打我陪嫁的主意,我疯了收留他们,养虎为患吗?”沈娟恶心说。
两人不想被沈家父母缠上,决定主动出击,去找沈家父母。
棺材本全部压在儿子身上,老房子被闺女卖了,沈父沈母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两人看到沈娟、沈江,顿时一脸凄苦拉着两人抱怨。
沈娟、沈江对视一眼,先说自己有多悲惨,然后顺杆子往上爬借住他们家,真无耻。
“房子是虹云卖的,你们没房子住,到虹云婆家住,他们敢撵你们出来,你们找记者揭露周家拿了你们卖房子的钱,还不让你们住。”没有二弟两口子同意,沈娟不相信沈虹云有本事卖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