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妖界,领域之下,是圣元,圣元之下,是渡云。
三个境界,所展现出的攻击力道截然不同。
身在领域境界的,在四海八荒都属于大能霸主级别的人物,是绝对的中流砥柱,顶尖战力。
星界一共只有两位。
破境已久的星主,以及近万年才突破,异军突起得到重用的朱厌。
渡云之境,则是一道分水岭,只有到了渡云之境,在修行之路上,才算是真正占了一席之地,渡云之下的,便算是年轻人之间的小打小闹。
进神山之前,南柚的修为在渡云之下,在神山修习千年之后,顺利破镜,停留在渡云小成之境。之后虽然没有大的进步跨度,但修为总归是一直在增长的。这次闭关之前,修为已经隐隐约约摸到了渡云境大成的门槛,闭关苦修两年之后,更是直接过了渡云境大圆满,晋升圣元境。
普通人,想要完成这样的过渡,至少得大几千年的积累,这个时候,星族厚积薄发的好处就完全显露出来了。
看过无数本书,听过数人的亲身经历之后,再结合自身的情况,南柚知道,之后的修炼之路,只能慢慢磨了,不会再有这样突飞猛进的速度。
到了圣元境之后,每一个小的境界,都需要用时间和天赋去堆叠。
每一个境界之间的距离,都有若天堑。
比如修为停滞不前许多年的乌苏,汕豚,他们都是圣元境大圆满的人物,因为迟迟踏不出那最后一步,哪怕修炼时间长,也愣是被朱厌强压一头。
没有办法,打不赢就是打不赢。
再比如,南柚和孚祗,穆祀同为圣元境,虽然只是小成和大成的区别,但所展现出来的战斗力,也差了许多。
对于这样的闭关结果,南柚很满意。
出关之后,她谁也没告诉,先悄无声息去了一趟青鸾院。
她才闭关的时候,南胥有一段时日,天天迈着小短腿去找她,许多次扑空之后,才算是消停下来。
这次见面,就格外的粘人。
南柚跟星主和流枘说话,他就乖乖地窝在南柚怀里,到后面来了困意的时候,小小的手里都捉着南柚的一片衣角。
聊了有段时间,南柚准备告辞的时候,星主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朝她压了压手掌,示意她坐下。
“还有一件事。”他道:“百族会要开始了,你跟父君同去。”
他闭着眼算了下时间,道:“就在三日后。”
南柚自然也记得这件事,她有些迟疑地开口:“星界若是无主,朝堂之事,该如何?”
流枘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道:“母亲在呢,你弟弟还小,正爱热闹,百族会那样的场合,我不太放心,便带着他留在王宫,顺带帮你们处理朝中内务。”
嫁给星主以前,流枘也曾是妖界少君之位的有力竞争者,处理这些东西,仿佛已经成了一种本能,即使多年不理事,也自然知道该怎样做。
“闭关这么久,趁着这次机会,跟着你父君出去玩一玩,嗯?”流枘乌发如云,声音温柔:“宫里一切有母亲呢,别担心。”
南柚笑着点了点头,道:“好。”
她回昭芙院的时候,刻意收敛了气息,隐去身形,想着去一趟人间,结果门还没出,就被逮住了。
两年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就真仿佛是眨眼的时间,什么都没变,但有些东西,又像是变了。
比如眼前之人,身上的压迫感好像又强了一些。
还有,又好看了些。
“姑娘去哪?”男子的声音不疾不徐,清风一样柔和。
这人。
每次不开心了,藏在心里一个字也不吭,右右变姑娘,自称换回臣,十成十的口不对心。
南柚瞥了他一眼,若有其事地道:“我有事去人间一趟,你守着私狱,我晚些回来要看近两年的卷宗。”
这就是要支开他了。
两年前,人间的南馆中的那位竹公子,以及她所言那句绝色,尚在耳边。
孚祗深深吸了一口气。
许久,没有说话。
曾经,月落喜欢他,喜欢得人尽皆知,整座神宫,上到苍蓝九月,下到他麾下的神将与老兵,都有所耳闻,深信不疑。
但那么喜欢他的月落,也有和他闹得面红耳赤,拂袖而退的时候。
每当这个时候,活了无数年,一直秉节持重,邈处欿视的神主冕下,就总会见识到她身边忠心的下属,相识许久的知己,还有以兄妹相称的至交的本事。
这些人在吸引她注意力方面,各有心得,各显神通。
他端着架子,败得十分之惨。
自那之后,他就认识到了一件事。外面的男子,勾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只有他想不到,没有别人做不出来。
“好啦。”南柚上前,虚虚握住他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腕,崩不住了一样,好看的杏眼中露出些笑意来:“才出关呢,就跟我闹脾气?”
男子黑发被同色的绸带松松绑着,丝绸般的质感,蜿蜒到腰际,像是从远古的巨画中走出。
“姑娘出关,为何不通知臣。”他垂眸,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头搭在自己的腕骨上,触感绵得像云一样,眼中灰霾挥之不去。
不得不说,南柚确实很少见他这样。
孚祗脾气好得天上有地下无,平素不论她怎么闹,最多只是皱一下眉头,一句重话也没舍得对她说过,这样换称呼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不虞体现了。
南柚侧首,手指尖点了点他脸颊一侧,啧的一声,道:“孚小祗,我才发现,你对别的男子,防得可够严的。”
因为吃过这方面的亏。
孚祗蹙了蹙眉。
“放心吧。”南柚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只有我防着那些喜欢你的。”
“你是不知道你这张脸,有多讨人喜欢。”小姑娘说着说着,开始细数人名:“鲛人族的小公主,石家的三姑娘,可都对你有意思。”
“小公主和三姑娘,臣不喜欢。”
孚祗抬眸,像是要望进她的眼里:“可姑娘说竹公子是绝色。”
任何妖族,哪怕再温和的性子,骨子里都藏着执拗的占有和极强的领地意识。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是例外的一个。
但这世间,向来一物降一物,哪怕强大如六界至强的生灵,也逃不脱这句话。
“孚小祗。”南柚今日束着一个马尾,双手背在后面,身段纤细,腰肢柔软,“你瞧瞧自己,酸得都冒泡泡了。”
她笑着,玩笑般的语气。
孚祗却闭了下眼,声音稍沉:“是。”
他从来不干涉她的行事和判断,他的职责,只是守护她,陪伴她。
就连喜欢这件事,都只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她一世不喜欢他,他一世都不能跨过雷池半步。
这是六道规则的束缚,是他强留她存活于世的代价。
印象中,这仿佛是他第一次如此坦诚地袒露自己的心思。
南柚动容,她伸手,触了触他冰凉的小指的,低声哄他:“孚孚,你知道我的呀,一有时间,就差没缠在身上跟着你跑了,哪会在意别人。”
“别生气了,嗯?”
他还没吭声,她就已经乖乖地将去往人间的意图倒豆子一样倒出来了:“再过五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我闭关前在人族最顶尖的工匠手中订了生辰礼,方才想着去取。”
她看了他一眼,又道:“我之所以留意竹公子,是因为上回少君典礼上,明霏和我曾交谈过几句,提到竹公子伺候人的本事超凡,滋味销魂……”南柚声音眼见着小了下去,“正好那日恰巧遇到,便想起了这么一回事,看个热闹,真就只是好奇。”
本事超凡。
滋味销魂。
孚祗手掌微微拢了拢。
等去人间取了东西,南柚神神秘秘地藏起来,收到空间戒里。
南柚以为这件事已经彻底翻篇过去了。
夜静更阑,昭芙院里鸟鸣声一声接一声。
屋里烧了地龙,暖和得很,南柚洗漱之后,只穿了件雪白的中衣,在那张躺椅上缩成小小的半拱起的一团,手里拿着一本星界实迹。
脚步声停在身侧,清冽的香散开。
南柚吸了吸鼻子,头也没抬,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道:“过来坐,这实录看得我头昏脑胀,你念给我听。”
孚祗从她手中将书轻轻抽出,而后扣在一侧的案桌上。
南柚疑惑地嗯了一声,抬眸看他。
呼吸微顿。
男子黑发完全散开,水一样的铺开,温柔地顺着肩头而下,直到腰际。
身上只松松地系了一件外衫,银线白边,一条随意系着的腰带,两边镶着莹白的东珠,随意捏着一颗,扯一下,衣裳就会全部滑落。
男子温润清隽,气质高华,但从头到尾,每一处,都明白地写上了旖旎两个字。
“孚孚。”
南柚低喃呓语。
半晌,她像是灼伤般飞快挪开了目光,开始盯着自己的足尖,但没过一会,又悄悄地抬眸。
看一眼。
再看第二眼。
妖族对欲望这事,向来坦诚,偷尝禁果,屡见不鲜。
但他们两个,却从未过界半步。
孚祗这个人,说白了,跟没有七情六欲一样,南柚又只是嘴上会说,到底青涩懵懂,牵牵手,抱一抱,就足够偷着乐很久了。
孚祗身上是春日里刚冒头的嫩芽香,很好闻,他缓步行至南柚的面前,指尖的温度冰凉,但呼吸却滚热。
两相对视,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这样的时刻,仿佛说什么,都带着暧昧的意味。
半晌,男子垂眸,长长的睫毛垂着,他牵着南柚的手腕,引导着落到自己的腰身上,暗示的意味,已经无需用言语挑明。
一字一句,像是带着某种诱惑的魔力一样。
“姑娘。”
他问:“要不要臣。”
第122章 教你
院子里的夜蛙一声一声地叫,合着柳树枝上那只呆头呆脑的笨鸟,像是某种双重奏,停一阵,歇一阵。
屋外,天寒地冻,折胶堕指。
屋内,地龙烧得很旺,月明珠的光将一事一物照得纤毫毕现。
南柚的手指顿在男子的腰带上,每一个骨节都是僵的。
“孚孚。”她难得有些无措,声音低低的,带着一股无辜的意味。
孚祗低眸,微凉的触感落在她的发顶,一下,接一下。
南柚的头皮仿佛都要炸开。
她很细微地颤栗,然后感受到他胸膛笑着起伏两下,带着点平时不显露的愉悦意味。
她的手,还停在他的腰带上,微不可见地抖。
这样的表现,跟她从前,可谓是天壤之别。
孚祗用唇,轻轻地触了触她白玉一样的耳珠。
下一刻,腰带就被抽开了。
四目相对,南柚眼中漾开滚热的水,她踮着脚,花瓣一样柔软的唇蜻蜓点水般地落在他的脖颈边。
孚祗闭着眼,仰着头,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两下。
“孚孚。”她呓语:“接下来,要我教你么?”
孚祗的眼里,涌现出堆叠的浪潮。
远古,那场她蓄意已久的情事,他一度不敢回想。
受万人尊崇的神主冕下,被困在她的红绸结界中,手被反绑着,眼尾漫红,隐隐现出怒意。
她站在床边,居高临下,是美色的化身。
那时候,她问的,也是这么一句。
“——知道怎么做吗?”
“——可需要我教?”
那个时候,哪怕他封存了近四成的修为,哪怕她给他灌了药,他亦有一千种方式伤她,而后脱身。
而他没有。
他清醒之后,望着肌肤上红红紫紫的印记,面色如常地穿上衣裳,而后听到神官来禀告。
月落圣女一早收拾东西走了。
足足过了三四个月,没听到他震怒的追杀令,她才又偷偷摸摸地搬回神宫。
两人相见。
她难得有些心虚的样子。
他却没有说什么或生气,或绝情的狠话。
无人可亵渎神灵。
除非神灵愿意。
孚祗将人抱起来,气息难得有些乱了。
他道:“臣知道。”
早早就有人亲身教过他了。
花界,门砰的一声关上。
无形的剑气在结界中爆发开,周遭长得正好的花木在这股气劲下变得榛莽靃靡,东倒西歪。
丹青和丹心相视一眼,前者沉稳些,也更得清漾看重,此刻,他上前两步,低声劝:“姑娘息怒。”
清漾冷静下来,跌坐在一侧的长凳上,看着自己的手掌,胸膛重重地起伏几下,半晌,才将心中的怒气平息下去。
一时之间,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多年的磨砺,清漾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急于求成而暴露马脚的小孩了,她城府极深,攻于心计,已经很少有情绪如此失控的时候。
除非是怒到了极致。
或者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谁也没有再说话,清漾手指动了动,用力摁在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上,嘴唇蠕动着,问:“方才姨祖母说,什么时候去衡州?”
丹青低着头,恭敬地回:“就在后日。”
清漾重重地锤了一下桌子,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居然就这么……”
夺嫡之争,居然就这么落入了劣势。
原本花界一分为三支,她,亭璃,橧云,为了少君的位置明争暗斗许久,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两支竟然达成了和解,开始不遗余力地对付绿藤。
独木难支,很快局势就发生了倾斜。
但这些,其实清漾之前并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她一心闭关,冲击圣元境,再时不时清除一些另外两支制造出来的麻烦,这两件事,几乎一样耗费了她大半的精力,而且说白了,花主之位的竞争,她就算插手,也起不到什么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