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利落地拆掉烟盒包装,颜杳一边抬步往沙发处走去,一边从新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刚衔在嘴里正准备点燃时,却又突然被一旁的男人抽走。
嘴里一空,颜杳侧头对上男人紧蹙的眉眼,眉峰一挑。
“别抽了,你大晚上来我这里就是为了拿烟?”江砚的语气过于冷漠了些,手中细长的女士烟被他狠狠地捏成一团,又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他一早就想这么做了,每当闻到她满身烟味却又还叼着根烟时,江砚便恨不得把她嘴里的烟给直接夺过来。
但江砚不敢,纵使见她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他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可这一次,或许是冲动使然,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根烟便已然被紧拽在掌心里。
“不,来找你问点事。”
动作自然地将烟盒塞进口袋,并没有因为男人刚刚的行为而感到半分气恼,开口的语气格外平静。
江砚嘴角下压,心下隐隐知道她想要问的是什么。
果不其然,片刻后耳边再次响起了颜杳的声音:“那晚,为什么提分手?”
落在身侧的双手骤然紧握成拳,眉间的褶皱愈深,蓦地回想起那日在拐角处听到的谈话——
‘你和他准备什么时候分手?’
‘再过段时间吧。’
‘有什么放不下的?’
……
其实江砚一直都相信,她和秦钊之间不会发生些什么,即使是不由自主的吃醋也会懂得适可而止。
江砚从来都不觉得,阻碍他们继续走下去的会是别人,也很清楚,是颜杳自己没有和他继续走下去的决心。
她未来的计划里,没有他。
“在气我隐瞒我们之间的关系?”颜杳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似是想要从他的神情里捕捉到些什么。
“江砚,在那种情况下,承认我们之间的恋情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伤的是两家人的面子,我……”
颜杳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一堆废话,这太不像她的性格。
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却又听男人夺声道:“颜杳,想要分手的,不一直是你吗?”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陷入了沉寂,连带着空气都好似开始凝结。
颜杳的眼神一沉,下一刻,江砚侧头迎上她的视线,“我只是提前说出了你的决定,不是吗?”
微微一愣,颜杳嘴唇微启,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在他悲怆的眼神中却又恍然明白,他说的都是真的。
的确,那时的她也在考虑分手,或许从他们在一起的那天起,她心中便已然将他们之间的故事划上结局。只是她没想到,这个落幕对她来说是这般艰难。
若是那日江砚没有提分手,再过段时间,或许她也会主动结束这段关系。
只是她还不确定,这段时间还要多久罢了。
两人陷入僵持,待江砚翻涌的清晰都渐渐平息了下来,颜杳也没再出声。
江砚知道,他是说出了她没法反驳的事实。
心下一片悲凉,却又佯装淡然地收回视线,“蜂蜜水记得喝,今天就先睡这里,明天我送你回去。”
江砚说完便准备抬步离开,然而下一刻,一言不发的女人却是突然有了动作,在男人动身的瞬间猛然抬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往自己的方向狠狠一拉。
嘴唇久违地相撞,传来丝丝的刺痛。
江砚蓦地瞪大了眼睛,不等他回神,下嘴唇便被狠狠地咬了一口。眉头吃痛地皱起,在他伸手想要去推开她时,女人的舌尖却是又不容抗拒地闯进,勾着他相互交缠,连躲都成了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手掌紧拽着女人的肩膀,感受着掌心的纤细,想要狠心推开却又莫名被她这一吻带着逐步沦陷。
女人看起来是这般柔弱,可接吻时却又如此霸道,不给他有任何可以挣扎的余地。
烟草混合着酒精使得这一吻都多了几分刺.激,江砚看着眼前的女人,眼中闪过如疯魔一般的情绪,夹杂着两分隐忍,像是铁栏后的野兽,疯狂叫嚣着,即将破笼而出。
就在江砚再次退缩被咬了一口之后,紧绷的琴弦终于扯断,男人掐着肩膀的手也突然捧住了颜杳的脸,以越发猛烈的攻势回击于眼前的女人。
这场打架,谁都没有认输,两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来获得这次战争的胜利。
江砚贴在她侧脸的手不知何时落在她腰际,禁锢住她,令其紧贴着自己,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而颜杳也没想逃,搂着他脖子的手臂不断收紧,掌心搭在了他侧脸上,指腹划过他的眉眼,和锋利的下颚线,像是在将他的脸一点点篆刻在心间。
这一吻来得太过激烈,辗转反侧间,偶有分开时,舌尖也还缠在一起,随后不出片刻又毫无间隙地相互紧贴。
过于安静的房间里,唯有两人的喘息和浅浅的水渍声回响着,偶然夹杂几声闷哼。
直至颜杳的口红被彻底晕开,直至两个接吻高手都开始渐渐喘不过气时,他们才终于放过彼此。
颜杳睁开眼,灼热的火光跳跃在其中。
大拇指轻轻压在他微肿发烫的唇瓣上,抹去上面的嫣红和水渍,嘴角一勾,开口时略显沙哑的声音带着自信和张扬:
“江砚,你对我还有感觉。”
第44章 “江教授,找我有事?”……
血液似是在隐隐沸腾, 男人浑身紧绷,看着眼前的颜杳,那漆黑到宛若能滴出墨来的瞳孔下, 仿佛隐藏着更为偏执的情绪。
唇瓣上, 她的拇指还停留在发烫的地方,暧昧地摩挲着, 那双猫眼微眯, 眼中沾着戏谑, 在片刻后淡淡地开口:“破了。”
嘴唇破了,透着血丝,足以想象刚刚那一吻的猛烈。
此时此刻, 他们似乎又回到了一个多星期前,回到了他们还在热恋时, 相互缠绵的日子。
指腹在伤口上一下又一下地碾摩,更像是在把玩自己的战利品。
突然间,男人抬手拽住了颜杳的手腕,在她渐冷的视线下, 一寸寸扯开。
“颜杳,我是个正常的男人。”
以往清冷的声音染上两分沙哑, 颜杳知道这是他动情的证明。
抬眉对上他的眼神,颜杳抽回自己的手,主动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似是想要更好地看清眼前的男人。
其实江砚一直都是很好懂的人, 他的眼神和身体总会向她传递最真实的反应和情绪。她是他爱上的第一个女人, 也是第一个教会他怎么接吻,怎么做.爱的女人。二十八年都未曾谈过恋爱的江砚其实在这种方面干净地就像是一张白纸,纵使以往颜杳有时和他相处, 也会觉得他更似天真无邪的纯情少年。
但,是她把他教坏了。
以至于现在分明有了感觉,却又能冷静地将此归结于是人纯粹的劣性.欲.望。
不乖,太不乖了。
落在身侧的指腹相互摩挲着,似是在回味刚刚的触感。眼前的男人再次回归于自持稳重的江教授,颜杳轻笑一声:“江砚,你变了。”
男人睫毛轻颤,在颜杳颇有深意的眼神下转身,语气冷淡,“今晚我睡客房,东西都还在原来的位置。”
颜杳看着江砚的背影,在他渐行渐远时,突然再次开口:“我后悔了。”
江砚的脚步轻轻一顿,时间又仿佛在刹那间静止。
颜杳回想起这些天来所有无厘头的情绪,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她对他上心了。
分明男人从未耍过什么手段来刻意攻陷她,但她的确是喜欢上他了,认真的。
“江砚,给个机会,重新开始。”
这分明是请求,是败者的挽回,可颜杳的语气却又是那般神券在握,反倒更像是一个主导者。
落在身侧的双手骤然紧握成拳,听到这番话,江砚竟是感受不到半分喜悦。
像是眼前有一片绚烂的花海,而他又清晰地认知到,只要往前踏一步,那片花海就会成为万丈深渊。
“然后呢?”
许久后,江砚开口,听似平静的语气里却是充满了苦涩,“回到一个星期以前的日子,然后等到你彻底厌倦的那一刻?”
江砚的声音是好听的,但此时用最镇定的口吻说出这句淡淡的疑问,却让颜杳莫名感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疼。
嘴唇微启,颜杳看着男人的背影,高大宽厚的身躯从没有像这一刻,看起来是这般瘦削,透着无尽的落寞。
“颜杳,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想开口让你戒烟吗?有多少次想让你少喝点酒,有多少次想让你离秦钊远一点……”江砚一点点细数着这些过往,“其实我从没你想的那么听话懂事,也没有你喜欢的落落大方,我是个很小气的人,对你的占有欲绝不会比任何一个男人要少。”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对等的,在谈恋爱前就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总是小心翼翼地维持自己的形象,做一个善解人意的另一半。”
颜杳微微皱眉,静静听着他的陈述。
没有愤怒的质问,没有歇斯底里的抱怨,可就是这种不悲不喜的语气,却让颜杳觉得这客厅里的空气格外稀薄。
“颜杳,其实错的不是你,是我才对。”突然间,一阵轻笑传来,是从心底叹出的无奈,“你说的很对,在那日确定关系的时候,你就告诫过我了,是我没有做到你的要求。”
话毕,男人重新抬步,转身消失在了客房门口。
而颜杳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仍由明亮的灯光落在她身上,却依旧显得有些清冷。
……
江砚的公寓对于颜杳来说已然像是另一个住所,就像她房间里有江砚的换洗衣物,江砚的公寓里也存有两套她的衣服。
正如他所说,所有东西都摆放在来原来的位置,就连洗手间里的那瓶卸妆油也还放在那个角落,一切都像是他们从未分手过那般。
颜杳从没觉得,江砚是个这么矛盾的人,心里分明还是爱她的,却又不再像最开始重逢那般,不管不顾地往她冲来。他开始学会了退缩,学会了认输。
可仔细想来,她又何尝不是一个矛盾的人?人心本就是复杂的,不管是江砚,还是她。
洗漱完的颜杳走出洗手间,像是恍然记起了什么,打开房门走出卧室。
客厅并未开灯,阳台的月光洒进客厅,将偌大的空间照得微亮。
颜杳走至茶几旁,那杯被她遗忘的蜂蜜水还留在原地。
俯身准备拿起,手指在碰到杯壁的那一刻微微一顿,温热的触感令她下意识挑了挑眉。
静谧的客厅里突然响起一阵轻笑,颜杳举起这杯早该冷了的蜂蜜水,头一回将它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颜杳抬步走至客房门前,轻轻打开房门。
早已适应黑暗的眼睛在开门的瞬间便捕捉到了躺在床上的男人,转身将门关上,又抬步走至床边,低头看着眼前的江砚。
男人睡觉的姿势向来正经,但两人同床共枕时,江砚却会习惯性地将她抱在怀里。
此时,江砚安静地躺在床上,紧闭的眼睛和沉稳的呼吸似是昭示着他已然陷入沉睡,可无意间轻颤的睫毛却是暴露了他。
颜杳坐在他身边,嘴角微勾,眼中闪烁着江砚从未见过的温柔。
渐渐低头,在男人眉间落下宛若羽毛般的一吻。
“烟我会戒的,酒会少喝,我们也可以慢慢来。”
过于安静的房间里,女人在耳边轻声的呢喃就像是极致缱绻的情话,让假寐中的男人忍不住拽紧了被子。
而下一刻,颜杳却又毫无征兆地覆上了他的手,指尖轻轻地钻入他的指缝,宛若是引诱一般,令他下意识地松开了身上的被子,仍由她贴着自己的手背,与他十指相扣。
嘴角紧抿,拙劣的演技满是破绽,却又固执地坚守自己最后摇摇欲坠的伪装。
那原先落在他眉宇上的吻再次往下,亲过眼睛,吻过鼻子,最后落在那个微肿的嘴唇上。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碰,却让江砚下意识地收紧手指,将女人的手紧紧地拽在掌心里。
“晚安。”
话落,颜杳收回手,而男人的手指却又下意识地勾着她,似是在留恋和不舍。
颜杳自是发现了这一点,眼中的笑意更盛,却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顺带将他被子又盖紧了些……
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再次响起,黑暗中,男人猛然睁开了眼睛,无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刚刚被吻的嘴角,随后又像是触电般地收回手,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
男人重新闭上眼,可阵阵的心跳声却不断回响在他耳边,吵得他彻夜难眠。
.
次日,待江砚起床的时候,主卧便已经空了。
床上的被子铺得极为整齐,就好像她不曾来过一般。
江砚总觉得,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可放在茶几上的空水杯还有抽屉里消失不见的烟盒却告知着江砚,那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所以……颜杳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说她会戒烟,会少喝酒......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承诺。
心中隐隐有个认知,但这个认知太过荒谬,以至于让江砚总觉得像是踩在棉花糖上,没有半分真实感。
而这种真实感在一个星期后降至彻底的负数……
江砚坐在办公室里,视线总无意识地落在手机上。
那晚说要‘慢慢来’的某人却是一连七天都没有消息,就真‘慢’到让江砚怀疑女人是不是都已经把他给忘了。
“小砚?你听到我说的了吗?”
身边人的声音将江砚的思绪顿时拉了回来。
目光微闪,江砚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那我说的你是同意了?”校长说着,眼尾笑纹顿时绽开,随之也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我就说,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不仅对你是一种能力上的肯定,对我们学校也是一种荣誉啊!”
江砚听到这儿,恍然反应过来自己是应下了什么,脸色顿时沉了不少。
“校长,我刚刚的意思是……”
“诶!小砚,你可别说又要给我反悔啊!做人可不能这么不厚道!身为人民教师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校长说到这儿,动作迅速地起身,假意整理衣领,继续道:“我突然想起我那里还有几个报告要写,就先失陪了,导演组那里我会帮忙沟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