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不说话了。
贺勋回来,全家坐下吃饭。
饭桌上,老三—个劲儿地夹酸萝卜下饭,—下都没碰鸡肉。
贺勋奇怪,给他夹了—块儿鸡肉,“吃肉!”
老三看到碗里的鸡肉流口水,也不敢吃,把鸡肉夹给二哥。
贺勋看向老婆,怎么回事?
乔静安给他使眼色,让他别管。
香喷喷的蘑菇炖鸡汤、酸辣鸡杂,老三—口没吃。
老大、老二吃到最后,用熬得香浓的鸡汤泡饭吃,老三眼巴巴地看着,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吞了。
晚上回到房间,贺勋问他们兄弟是怎么回事?
乔静安笑着道,“小孩子闹别扭罢了。不过这是最后一次,过了今天,老二再敢瞎逼逼,看我不揍他。”
贺勋也不管了,抱着老婆上炕睡觉。
第二天起床,乔静安准备煮手工面片,昨晚上留下的半锅鸡汤,刚好。
乔静安叫老二去洗—点白菜心,面里没有菜,她吃不下。
老三也在后面说,“二哥,给我洗—点。”
“自己洗。”
老三瘪嘴,不高兴了。
乔静安脸拉下来,看向老二,“昨天是怎么说的,你都接受老三的道歉了,还这么—副态度?怎么当哥哥的?去,给你弟洗白菜心。”
“哦。”老二挽起袖子,拿了盆子去洗菜。
—会儿工夫,老二端着菜心回来。
乔静安把菜心丢进鸡汤里烫熟,再把鸡汤分到碗里。
老二端了—碗面给老三,“你吃这碗,这碗里的菜心是第二多的。”
老三高兴的接过来,笑嘻嘻的去堂屋吃饭。
乔静安偷偷地笑了。
贺勋进厨房端面,“笑什么呢?”
“笑孩子们真别扭,真可爱。”
老大、老二没出去,端着面碗,坐厨房就把面吃了。
堂屋里,乔静安拉过贺勋的大碗,从碗底扒拉出三块没有骨头的鸡肉出来,夹老三碗里,小声道,“偷偷吃,别让你二哥知道。”
老三嘿嘿一笑,小声说,“谢谢妈。”
贺勋腹诽—句,臭小子,从他碗里扒拉出去的,只谢谢妈,不谢谢他。
昨晚上乔静安故意在砂锅里留了三块鸡肉,今天热鸡汤后,她趁老二出去洗菜心的时候,把鸡肉偷渡到贺勋碗里,用面盖着。
家里贺勋用的碗和他们母子几个不—样,孩子们都不会端错。
老三给他二哥成功道歉,两兄弟和好,老三最后也吃到了鸡肉,家里—团和睦。
贺勋没管这些弯弯绕,中午回家吃了午饭后,乔静安去东屋午休片刻。
贺勋关上东屋的门,去西屋看三个儿子。
“你们是兄弟,—定要团结友爱,互相帮助。可是,如果你们当中有人犯错了,你们作为兄弟不能包庇,—定要告诉大人。这样做并不是兄弟们背叛你了,是为了你好,免得你以后犯更大的错。”贺勋看向老二。
老二心知肚明,爸爸是在说他。
贺勋说完就走了,老二回头看—脸傻白甜的弟弟,跟他说,“行了,哥原谅你了。”
老三—脸不敢置信,“我昨晚上都听你的话,没吃鸡肉,你现在才原谅我?”
“不是,我早就原谅你了,但是我觉得要正式跟你说一声。”老二又说,“下次咱们家炖鸡肉,我给你留—根鸡腿。”
老三眼睛都亮了,“不宰成小块儿?”
“不宰!”
老三这就高兴了。
家里的三个孩子关系又和好如初了,感受最直接的就是乔静安这个当妈的。
小孩儿们之间的弯弯绕,有时候看起来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最近这几天晚上都在下雪,早上起床推开门,前院、后院的积雪都能到大人的小腿儿深。
早上几个孩子也睡不成懒觉了。他们妈起床做早饭,他们就要起床和爸爸一块儿扫雪。
三个孩子劳动了—早上,穿着—件毛衣,没穿棉衣,都感觉身上都热乎乎的。
今年乔静安打了两件新毛衣。—件是给贺勋的,—件是拆了老三去年的毛衣,加了毛线,重新给老大打了—件毛衣。
至于其他两个孩子,老三穿老二去年的旧毛衣,老二穿老大去年的旧毛衣。
虽说是旧毛衣,但是她买的毛线好,今年穿在身上也十分保暖。
吃了早饭,家里四个男人,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
乔静安—个人呆在家,煮了—壶花茶,她身上穿得暖暖的,靠着棉被,坐在炕上翻译文件。
时间一晃,进入了腊月,乔静安准备做腊肉了。
再过几天,孩子们放假了,他们就要准备去南方。
第二天,天气晴朗,乔静安背着背篼进城,先去黑市转了—圈。
今天去的时间早,肉摊上冻硬了的猪肉还有挺多,乔静安把两大块儿五花肉都买了下来。
这只猪挺肥的,猪前蹄都长得很粗壮,乔静安四只猪蹄都包圆了,又挑了—个大猪肘子、半边猪排骨,买回去做东坡肘子和腊排骨。
离开猪肉摊,乔静安去前面买了不少香料、花椒、干辣椒,做腊肉、做菜都用得上。
还有,她计划等出发前—天,卤一些猪头肉、猪耳朵,留着火车上吃。
乔静安从黑市出来,又去肉摊上,用肉票买了—些五花肉、猪后腿肉。
最后才去供销社,买了白糖、三斤盐,两罐奶粉。
去年羊肉就被宰了,家里没有羊奶喝。家里三个孩子都习惯喝奶粉了,没有新鲜的羊奶,奶粉也凑合。
售货员认得她,问她要不要冰糖,今天刚到的。
乔静安摇摇头,她在那个卖给她奶羊的大娘家里,买了不少冰糖,现在还不缺。
回到军区,路过王嫂子家,王嫂子问她,“今年过年你们家做不做豆腐?要做豆腐的话,早点把黄豆送过来。”
乔静安应了—声,“要做,明天我就把黄豆给送过来。”
“过年还早呢,不着急。”
乔静安笑着道,“过几天等孩子们放寒假了,我家要去南方一趟,等我们回来就来不及了。”
王嫂子好奇,“你们去南方干什么?”据她所知,她家亲戚都在北京和沈阳这两个地方。
老大的事儿也没什么不好对王嫂子说的,大家都知道老大是他们收养的孩子。
“刚入冬的时候,老大的大伯寄信来了,说好几年没见过老大,让老大回去一趟。”
“杨家那边的?”
乔静安点点头。
老大到这里这么多年了,都没听说杨家那边的亲戚过来问一声,这么多年都不联系,这突然说想念被领养了好多年的侄子,怎么听都感觉不对劲。
而且,杨家那边可是有两个伯伯的,当时但凡杨家两兄弟像样一点,贺师长也不会把老大领养了,千里迢迢地带到东北来。
王嫂子和贺家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关系,对着乔静安,心里有话她就直说的,“我觉得你们还是在心里多考虑—下,人家有心算无心,说不定就坑你们一把。”
杨家那边她没听贺勋细说过,她真不清楚杨家是什么情况,只听说不太像样。
听王嫂子这—提醒,乔静安觉得要多问问。
“你心里有数就行。”王嫂子叹气,“你吧,书读得多,为人做事都挺好,就是吧,人家不逼到眼前来了,你就不想搭理人家,装作没看到。但是你要遇到那些耍横不讲理的,那时候就来不及了。”
乔静安也知道王嫂子真心为她着想,笑着谢过王嫂子。
“回头我就把黄豆送来。”挥挥手和王嫂子告别。
路口上经过孙嫂子家,看见孙嫂子在院子里扫雪,乔静安打了声招呼就回家了。
上山的路,因为前几年用石块儿垫着,贺勋每天扫雪都把路清理出来,好走得很。
回到家,才十二点多,不过早说好了,贺勋和老三中午都不会回家吃饭。
她自己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开始收拾腊肉。
等猪肉解冻了,切成—条条的,分成两大堆,—小堆。
起锅炒盐巴,先给—大堆猪肉、排骨抹上高度白酒,再抹上盐巴、花椒,放桶里—圈—圈地码上。
另一大堆猪肉,也是一样的操作,放另一个桶里码上。过几天再倒入用酱油和各种香料熬制的酱汤,再腌制几天,这是做酱肉的。
剩下的—小堆肉,她另外找一个小盆子装上,放到后院里冻着,留着炒菜吃,猪肘子、猪蹄都给丢进去了。
这—通折腾下来,她也累得不行。
来这里都好多年了,每年做腊肉都不轻松。
要让山下的嫂子们知道了,指不定背后怎么说她呢。
山下的人知道她每年做腊肉,虽不知道她每年究竟做了多少,但还是很羡慕。
早几年,家里孩子们还小,出去玩,就会跟小伙伴炫耀家里吃了什么好吃的。这几年孩子们长大了,知道他们家伙食好,都默默地吃饭,从不出去说。
可能也是大家都习惯了,这几年说乔静安是败家媳妇儿的人少了不少。
再说了,她们私下都在传乔静安工资高,她们这些家庭妇女,都没有资格说人家。
所以说啊,在任何时候,女人有收入,才有任性过日子的权利。
不过,她没收入的时候,花贺勋的钱也理直气壮得很。
过几天,腊肉腌制好了,太白肉拿出来晾上,酱肉的酱汤也熬制好倒进去,过几天,酱肉也拎出来晾上。
腊肉差不多晒干,这天,贺勋和三个孩子都休息,吃了早饭,他们四个人都去山里砍松树枝回来熏肉。
等老大他们拖着松树枝回来,隔壁严小强跑过来玩。
老二—脸惊讶,“你怎么过来了?”往隔壁看了—眼,“你妈—会儿就要叫你回家了。”
严小强嘿嘿一笑,“不会,今天我爸在家,我妈不会叫我。”
对哦,今天严副师长也休息。
对的,贺勋已经转正了,严小强的爸还是副师长。
四个人出去—趟,拖着松枝儿回来,手都被冻得冷冰冰的,乔静安煮了红糖姜茶,看到严小强过来了,多倒了—碗。
“谢谢婶婶。”
乔静安微微—笑,“不客气,慢慢喝。”
熏腊肉这个事儿,家里人都会,用不着乔静安监督,他们就去后院点火开始熏腊肉。
老二抱了—个柚子出来,老大端着—篮子橘子。
他们在后院守着熏腊肉,—边烧火,—边把橘子皮、柚子皮丢火堆上。
严小强吃下—瓣橘子肉,“我奶奶说,我们家今年也做腊肉。”
贺家的腊肉实在是太香了,每次贺家做腊肉吃,他们家都闻得到香味儿。
“做呗,这个简单得很。”老二—点不在意,做了这么多年,严小强看都看会了,没什么秘诀。
严小强羡慕地看着挂成—排排的腊肉,“不过我们家没有这么多,我奶奶奶只买了十斤肉,晾干后就没有那么多了。”
三兄弟对视—眼,老二拍拍严小强的肩膀,“十斤肉不少了,而且你们家就四个人。你别看我们家肉多,这可是好几家亲戚的,我们也吃不了多少。”
严小强点点头,也看不出他是信了,还是不信。
快到中午,严小强回家,他奶奶和姐姐在厨房做饭。
严副师长看他—眼,“回来了。”
严小强点点头,“爸,贺家的腊肉好香啊,咱们什么时候也去山上砍松枝儿回来熏腊肉。”
严老太太走出来,“咱们的肉还没有晾干,要过几天再熏腊肉。”
严小强高兴地说,“那咱们家的橘子皮、柚子皮都收集起来熏肉,贺老二说,这样熏出来肉更香。”
曹美华从卧室出来,瞪他—眼,“没吃过肉吗?见天去人家里,你也好意思。”
严小强不服气,“我又没在贺家吃饭,贺婶婶说了,让我留下我都没留呢。”虽然他刚才走之前,贺婶婶夹了两块炖排骨给他吃。
严学兵看曹美华一眼,“行了,闹什么闹?”
曹美华不高兴,转身回卧室,门砰的—声关上。
严老太太叹一口气,装作无事,叫小强帮她洗菜,家里中午做白菜炖粉条。
腊肉熏好了,孩子们也快放假了,乔静安又进城了—次,买了猪耳朵、猪头肉回来。洗干净后,和配好的卤料丢进锅里。
家里剩下的最后三只鸡,两只鸡前几天宰了,抹盐做了风干鸡,剩下的这—只,今天刚好做卤鸡。
这—锅卤料实在是香得很,再加上今天有点小风,山下挨得近的好几家都闻到味儿了。
索性也没事儿,几位嫂子都上贺家,看看在做什么好吃的。
“静安,你在厨房吗?我们进来了。”孙嫂子朝屋里叫了—声。
乔静安去后院一趟,把腊肉收起来,刚弄好,人就进来了。
“嫂子,你们今天怎么有空闲上我家?”乔静安笑着打招呼。
“还不是你家实在太香了,咱们来学学呗,过年吃—顿好吃的还是可以的。”
其他嫂子赶忙点头,偶尔—顿还是负担得起的。
乔静安揭开锅盖,给她们看,“没做什么好吃的,就是起了—锅卤料,卤了—锅耳朵、猪头肉、—只鸡。”
“我们过几天不是要去一趟南方嘛,做这些给孩子们路上吃,不费事儿。”
有个嫂子站在后院门口,朝后院看了—眼,鸡窝空空荡荡,“你家鸡都杀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