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美夏气嘟嘟地说,“我没和她玩了。”
我听着想笑,这是什么小朋友间闹别扭的发言,“为什么呀?”
“老师你不要用哄小朋友的声音来哄我,我是真的不和她玩了。”美夏保持气嘟嘟的状态,本来就肉嘟嘟的脸更圆了,“假期的时候我一直在给她发信息,但她都没有回,然后我就说要是再不给我发信息的话我们就绝交!结果她真的没有回我信息!”
她的声音里写满了“老师你来评评理!我觉得我好委屈!”的意思。
我却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她是已读不回还是完全没收到信息?”
“已读不回啊,肯定是和她那个年纪大的男朋友呆在一起太快乐了才懒得回复我的信息。”美夏不满地回答。”
也许是我太悲观主义,总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可我不能直接把糟糕的猜想摆到美夏面前,怕吓到她,于是只能含蓄地问:“你没有到她家里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句话似乎是提醒了美夏,她略微思索了几分钟:“好像是有一天,我从外面逛商场回来,妈妈有说接到了她家的电话。”
“她妈妈打电话来是问什么?”
“就是问夏穗有没有在我们家,我估计是她和家里吵架然后离家出走了。”
我皱眉:“离家出走?”
“才不是什么离家出走,夏穗肯定是去找她那个男朋友了,估计又是去哪个豪华宾馆里住,去什么高级餐厅吃饭,”美夏说着说着表情有些失落,“夏穗都变得不像原来的她了,我总觉得她离我越来越远。”
“不然你主动联系她一下?”我试探着提出建议。
“才不要,每次吵架都是我先低头,这次我一定要忍住让她来和我道歉。”美夏说完又偷摸着看我,“莉香老师,我是不是太小气了……”
“没有这种事,美夏已经做得很好了,朋友之间吵架是很正常的事。”不过夏穗一直这样的话真的会和美夏越走越远。
下午的时候我接到了夏穗的电话,“莉香老师,我……我可以和你单独说说话吗?”
她的声音没有当初那种明媚,紧张得有些不正常,我拿着电话走出办公室,找到个相对隐蔽的角落:“怎么了?夏穗,你这段时间都在哪里?美夏说你读了她的信息也不回,你的家里人好像也在到处找你,你现在真的是和那个男朋友在一起吗?”
手机那头传来夏穗压抑的哭声。
我心里一紧,绝对是遇到什么事了:“别哭别哭,有什么事可以和老师说,不要害怕好吗?没关系的,不哭啊。”
她哭得更厉害了,我只能一直和她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让她放松下来,不停安慰她。
慢慢地,哭声小了下来变成了抽噎,“老师,他打我,我好疼。”
这简单的几句话简直让我眼前一黑。
“夏穗,你现在在哪儿?老师马上去报警。”欺骗不成熟的高中生,玩弄这些女孩子的身体和感情已经够严重了,现在居然还打人?我要气死了。
“老师,不要……不要报警,我现在已经从他那里离开了,而且他手里还有照片和视频,他威胁我如果报警的话就把这些东西发到学校论坛上,呜呜呜。”
我捏着手机觉得心底发凉,“怎么会这么过分……他是想要钱吗?”
“不是的,他就是有那种奇怪的癖好,呜呜呜……莉香老师我应该早点听你的话的,不该和他这样的人交往的,莉香老师我就是个笨蛋,笨蛋。”
“没有那种事,夏穗你还是小孩子啊,犯错是正常的,现在改正错误就好了。”我心里也好难过,当初应该多加干涉的,但是因为嫌麻烦没有管,她走到这一步有一部分责任还是在我。
我说完话,夏穗哭得更厉害了,“莉香老师,你能不能悄悄来看我,再给我带些消肿的药,我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好全。”
她不肯回家,也不肯去医院,说是不想让家人看到担心,去医院的话又觉得丢脸,想等脸上的伤完全好了才回家。对此我完全能理解,她本来就是爱美的小女孩,脸受伤了肯定难受得要死。但老住在外面也不行,等会儿去和她好好谈谈,让她早点回家。
她那男朋友真是个臭王八蛋!我挂上电话狠狠捶了一下墙壁。
几秒后。
我捂着手,一脸深沉,手好疼。
我在超市买了些面包,冷冻便当类的食品,又在药店买了消肿的好几种药,乱七八糟的东西拎了一袋才去她目前住的一个小旅馆找她。
我到她住的地方时,天都已经黑了。来给我开门的夏穗眼睛红肿,额头有淤青,嘴角很肿,看起来惨兮兮的。
“莉香老师,莉香老师!”刚关上门她跑来抱住我,又哭又蹭。
我摸摸她的头,“不哭了,已经没事了,乖乖的。”
她鼻音很重地嗯了声。
“老师,脸好疼。”她哼哼着歪靠在我身上,因为没有家人在身边,所以把年纪比较大的我当成可以撒娇的大人了。
我从袋子里找出消肿的药,认真看了会儿说明书后开始给她上药。
“好疼!”棉签才挨到她嘴角的伤口,她就猛地一缩。
“很疼吗?我再放轻些力度。”我尽量轻轻地,轻轻地。
上药的时候她还盯着我直看,看着看着眼睛里就亮晶晶的,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对不起老师,对不起。”
“夏穗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想起那个涂着唇彩在我面前灿烂得像太阳的夏穗,再看看现在的夏穗,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我知道美夏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莉香老师了。”她呆呆地说。
我想让她开心点,于是用了稍微逗乐的语气说:“你也要喜欢我吗?”
“嗯。”
“这里没有空调吗?为什么感觉好冷。”都给她上完药了,我才惊觉自己进门后就没有脱下身上的厚大衣。
夏穗解释道:“空调坏了,刚刚打电话叫人来修,我给老师倒杯热茶。”
“麻烦你了。”
夏穗在泡茶的时候,我打量着旅馆的内部情况,学生能在这样的旅馆里住上几天已经相当不错了,可转念一想她住旅馆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就拳头硬。
经历这次的事情后,相信夏穗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老师,茶泡好了。”夏穗递给我的茶杯上还有小熊的图案,我本来不是很想喝的,但是房间里的温度太低,我端着暖了会儿手后连喝好几口,边和夏穗聊天边喝茶,没一会儿就喝了大半杯,好想上厕所。
等上完厕所出来,困意变得出奇地浓重。
“老师想睡觉了吗?在我的床上睡一会儿也没关系。”
“不用,不用……”头一点一点的,还是睡着了。
“冷死了。”健一骂骂咧咧地搓着手从角落里的大衣柜钻出来,为了确保莉香能喝掉杯子里的水故意弄坏了空调。
本来等她进屋后直接袭击会方便很多但是肯定会造成惊吓,而且保不准还会让她受伤。健一不想要这样,他想把这个漂亮的艺术品完好地带回别墅里。
“我……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夏穗颤抖着声音问。
“嗯,走吧,如果你敢报警的话绝对饶不了你,那些照片和视频全都会放到校内论坛里。”他恶狠狠地说。
“知道了。”夏穗把头埋下去,但心里完全不是这么想,回去一定要报警,走到楼下就报警,尽快把莉香老师救回来,一定要抓住这个杀人犯。
冷静,冷静,只要开门走出这个房间就——诶——
有什么东西刺进背部了,脚下的地板也被血濡湿。
“拜托,你真的以为能活着回去吗?真是笨死了。”倒下去的夏穗听见健一如是说。
用异能消解了夏穗的尸体还有她存在过的痕迹,旅馆的收尾工作算是完成。
轿车在偏僻的小路上快速行驶,后座上的莉香睡得很熟。健一忍不住想回头看一眼,再看一眼。
该死,以前从公司回到这边别墅找乐子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路这么长。
等会儿她要是醒了肯定会很害怕,说不定还会哭着求他,声音那么好听,哭起来也肯定好听,发出其他的声音来说不定会更加好听。健一握着方向盘,心潮澎湃地想。
蓦地,车灯扫过一个疑似穿着白衣服的身影。
健一猛打了个左转弯,车子险些撞到路旁的树上。
突发的情况把他吓得冒了身冷汗,随即生起气来,早知道直接轧死算了,反正也能消除痕迹,杀过这么多女人,再杀几个也无所谓。
始作俑者走过来礼貌地扣了扣他的车窗。
健一把车窗摇下,眼前是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是医生?
“你大晚上的站在路中央做什么?”白日里维持惯了自己儒雅的表象,心急火燎着想做的事突然被打断,健一露出狰狞的一面来。
男人的目光越过他看到了后面的座位,“那位小姐是发生什么事了?生病了吗?”
“那是我女朋友,喝多了睡着而已,不关你的事。”健一不耐烦地应付着,“让开,我要把车掉头了。”
被这么粗鲁地对待,男人也似乎没有生气,一语不发地静静看着他。
“真是神经病。”这个想法冒头的瞬间。真的是一瞬间的事。
健一看到了什么亮亮的东西在眼前一闪而过,像是会反光的金属亮片,又像是月亮的尾巴。
等他发现自己的喉管被割破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手术刀。
男人的脸上沾着湿热的血,他笑着说:“真是的,血喷溅得到处都是,可真是麻烦,我又没有消除痕迹的异能。说不定会被警方抓到呢,真可怕。”
他从车窗伸进手,抓住健一的脑袋,像拔萝卜般把他从车里□□。
健一用手摸自己的脖子,摸到一道深深的伤口,不怕疼再用力往里戳的话能摸到皮肉下的组织,如橡胶管的质感,那是贮存着血液的部位。
“你是谁?”好疼,说话好疼,嗓子像漏风,“为什么要鲨我。”
男人无视他的问题,割掉他的另一个部位。在腰和腿分界的中心处,健一作为男人的第二颗心脏。
健一发出尖叫声,那声音带着粗砺的风声。
“还好这里偏僻,不然得多麻烦啊。真是幸好我戴了手套,真够脏的。”男人把健一引以为傲的东西扔到他旁边,也算是物归原主,“她睡眠一贯浅,你给我小声点。”
健一在痛楚中死去,临死前才恍惚明白男人口中的“她”是指睡在后座的清枝莉香。
森鸥外面无表情地摘掉手套,找纸巾擦干净脸上的血迹,这才轻轻拉开后座的车门。
外面是作案现场,里面躺着的莉香睡得安稳。
也不是睡,是被药迷晕了。巧克力色的长发没扎,有一部分柔顺地垂在座位边缘。她的皮肤像牛奶色的画,在月色下泛着隐隐的蓝,如美人鱼最为异艳的一块鳞片。
“莉香,我们好久不见了。”森鸥外把她垂下的头发撩起,有水果的香味,他吻在掬起的发丝上,“用了水蜜桃味的洗发水吗?很适合你。”
这些赞美的话语莉香听不见。
森鸥外把头发拢到莉香的耳后,露出洁白小巧的耳朵,他克制地轻轻地吻了一下耳廓,想盖掉好久之前别人留下的痕迹。
莉香小声地哼出声。
森鸥外浑身绷紧,像拉紧的弦,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期待莉香醒来看见他,还是安分地睡着好。
脑子里出现了上百种应对方法,若是莉香真的醒来,应该快速地敲击哪个穴位让她再睡过去,要如何让她相信这其实是一场梦,要怎么迅速地处理现场,对了,外面那血淋淋的场景也不能让她看见,会吓到她——
“林太郎。”
脑子宕机了,刚才的应对方法瞬间清零,有个狗屎的应对方法。
莉香的眼睛没有睁开,是说梦话而已,眼角有湿漉漉的泪痕。
他松了口气但又觉得心被捏紧,“是在做关于我的噩梦吗?”
第三十八章
“我猜猜, 做的是什么样的梦呢?”为了能让莉香舒服地躺在后座上,森鸥外没有占用后座的位置而是直接坐在座位下方。
“有海吗?有黑色的箱子吗?手脚的关节处是不是很疼?”森鸥外抓住她的手。
因为是学钢琴的所以平时很注意手的保养,要涂护手霜, 要做手指操, 不管天冷还是天热,手上经常戴着皮手套。此时皮手套已经摘了下来,森鸥外摸着她纤纤的手指,再往上是手腕, 腕骨。
“明明异能【匣中人】没有出任何问题, 为什么还是会死呢?”森鸥外把莉香的手贴着自己的脸,冷静地在头脑里回放当初解剖尸体的过程。
箱子没有破,里面的尸体冰冷干燥,不是溺死也不是缺氧而死。
尸体折断的手脚已经恢复了一半,也就是说莉香是在【匣中人】启动治疗功能的中途死掉的。
那一半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该死的意外, 为什么验出的死因是毫无狗屁根据的心脏麻痹。
莉香没有心脏病史,从来没有说过她的心脏不舒服。而且自从出现了某次意外后, 森鸥外每个月都会强迫她做一次仔细到近乎过分的身体检查,他知道莉香有贫血,肠胃炎之类的毛病,但心脏方面的问题从来没有检查出来过。
还好, 她重新活过来了,贴在脸上的手那么暖和。
“稍微, 有一点害怕。”
在莉香的手机里植入芯片是正确的,在她家的周围安排眼线,装上摄像头也是有必要的。
如果不是这样, 今晚很可能会发生极为糟糕的事。
“要是发现自己的生活被最讨厌的人几乎二十四小时全天监控着肯定会生气的吧。”森鸥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