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米六三!不算小!”只是你长得太大只了。
衬衫底部轻飘飘的,我感觉不太妙,“五条先生放我下来,我里面什么都没穿!”
我觉得自己是不容易发脾气的人,情绪波动也不算大,但跟年轻的五条悟呆在一起的时间也才两天,用出的感叹号却已经快赶上这辈子的了。
他干巴巴地哦一声,把我放回原地。
我往下扯了扯衬衫,把缩上去的那部分面料抻平,“可以给我找几件女生穿的衣服吗?还有内衣内裤什么的……”
已经没有害羞的余地里,若和他们不直接把话摊开来说,交流的难度只会是成倍增长。
“昨天让硝子过来就是想拜托她帮忙买女生穿的贴身衣物,不知怎么搞的最后全忘了。”夏油杰额头左上方的那撮小刘海也陪他一起沉思。
倒也没什么沉思的必要,依我看就是捉弄我太开心才无暇思考这种关键的事情。
最后还是由我报上自己穿衣的尺码让五条家的女佣在大晚上的帮忙买来衣服……衣裙。
大概是考虑到季节,都没有什么长衣长裤,清一色的小裙子。
我已经很久没有穿过裙子了,特别是在左腿残疾以后。断肢重新长出来的时间又恰逢冬日,我还没来得及和厚厚的珊瑚绒睡衣说再见,自然也没来得及和夏装说好久不见。
五条悟以为我是在为难该选哪条,好心地给出建议:“犹豫什么呀,穿这个浅蓝色的,不是和你的鳞片一个颜色吗?不会难看到哪里去。”
本来也打算穿这条的,所以没什么异议地拿起他说的那条去浴室更换。
之后三人一起坐在五条悟的卧室里吃冰淇淋。
浅蓝色的吊带裙肩带很细,没比鞋带粗多少,左右两边还对称地绑了两根蝴蝶结。
“你这个裙子不太安全吧,万一有人故意把你这两个蝴蝶结解开,那裙子不就掉下来了。”五条悟用没拆包装的长条棒冰戳我左肩上的蝴蝶结,冰凉的包装纸和我的肩膀来了亲密接触,酝酿冷凝的水珠。
我想男生对这种类型的裙装有很大的误解,“只是一根线在这里打了蝴蝶结做装饰,并非是吊带的带子在这里打了蝴蝶结。”
绕来绕去还是没说清楚,手落在蝴蝶结的翅膀边缘轻轻一拉,有形的蝴蝶被打成原型,变成了一根浅蓝色的线,与裙装脱离开来。
“看,只是装饰而已。”
夏油杰伸手拉掉我右肩上的蝴蝶,喃喃自语:“居然是这样。”
“要给你重新恢复成蝴蝶吗?”他拿着那根线试图重新穿过肩带帮我打成结。
我正在吃手里那根奶味的冰糕,“不用,就抽掉吧,我的胸前已经有蝴蝶了,不需要那么多蝴蝶。”
“咦,它在扇翅膀。”五条悟摘掉墨镜看我左胸位置的蝴蝶咒灵,“是在开心?”
“我想是的。”频率不算高,没有惊慌失措,只是单纯肯定的回应。
咒灵也有自己的小情绪。
夏油杰吃的雪糕是巧克力味,颜色和他的眼睛一样,还和他耳垂上的耳钉颜色一样。
“在看什么?”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问我:“想打耳洞了?”
“不是,夏油先生的耳垂好厚,像庙里的佛像。”眉毛和眼睛都是细长型的,只要不和五条悟幼稚地掺和在一起吵架或是打架,温柔的表情更为接近佛像的特征。
“真是奇怪的关注点。”他继续吃手里的雪糕,“莉香现在变成人形了,也不能继续养在浴缸里,晚上要睡在什么地方呢?悟这里不太方便吧,要不要和我一起回高专?我旁边的寝室是空的哦。”
“那么多空房间有什么不方便的。”五条悟说着,直接把胳膊肘压在我的头顶。
“好重,这样做要把身高都压矮了,五条先生快把手挪开。”我的脖子都因为头顶增加的重量往下缩了一小截。
“本来就矮,再矮一点有什么关系嘛。”五条悟不但没有收敛力气,还变本加厉地往下压。
“悟,她要缩成小矮人了,你差不多一点。”
个子高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揉着有点痛的头顶,慢慢融化咬进嘴里的冰糕。
“你生气了吗?”夏油杰看我不语,试探着问。
”没有。”冰糕的奶味好重,好香。
“虽说被欺负的时候遭到反抗会更想欺负,但像你这样搓来捏去也没什么反应的话,反而会更让人牙痒。”夏油杰把手放到我的头发上,并不是轻轻地摸,而是带着捣蛋的心态刻意弄得乱糟糟。
我的形象马上从小矮人变成疯婆子。
“是吧,最近我也有那种牙槽很痒的感觉,总想咬什么。”说罢,五条悟咬了一大口冰糕,和我一样是奶味的。牙齿也真是好,不嫌冻得慌。
我正想接话,如果真的牙痒得厉害最好还是去牙医那里看一看,哪想吃了一大口冰糕的五条悟直接捏住我的手腕,对着我的手背下嘴。
他的嘴唇和牙齿都带着冰糕的寒气,而且下嘴的力度还不是开玩笑假装咬一下,是真的下了狠嘴。
痛得要死,我差点连手里的冰糕都握不住。
“做什么!这是做什么!松口!”我用另一只手推他的脸,顿时感觉自己是和雪豹搏斗的荒野猎人。
五条悟没松开,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往上挑了挑,里面是瑰丽的笑意,还上下磨了一下牙齿。
慢慢才松口。
我可怜的手背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倒是没到出血的程度,但也快了,很严重的青紫。
“你——你这个——”我斟酌着骂人的词汇,太脏的词汇不能用,“狗!悟小狗!小悟狗!”
“哈哈哈哈,笑死人,能不能再骂狠一点?”他臭不要脸地凑过来看手背上的伤口,“我也没用多大力,居然都快出血了。”
“遇到刚才那种情况,直接下狠手揍悟的脸比较有效。”夏油杰悠哉哉地指导起我刚才的动作来,“轻轻推搡没用的,不过要真揍的话,悟轻轻一个格挡就能把你的手拍开,搞不好还会折了。”
这有什么分析的价值啊?
我朝着自己手背上的伤口吹气,恨恨地说:“去商店里买点小狗吃的磨牙饼干好好磨磨你的牙吧。”
“哇哦,好凶,好有气势,我好害怕。”五条悟没个正形,递来没拆封的棒冰,“抱歉嘛,没忍住就咬了,用这个冰敷一下伤口,我去找药给你擦擦。”
我没好气地接过来,贴到伤口上,回想一下自己刚才的言行又觉得太小心眼了,我是成年人,成年人,不能和小孩计较。
“悟,别去找了,用之前硝子给我的药膏吧,我还带在身上。”夏油杰掏出那支熟悉的迷你药膏。
“谢谢。”
他摊开的手掌像设下陷阱的雪地,药膏是引诱小鸟的饵食。我刚要拿到药膏就被他捉住手,“我帮你擦药。”
“不用。”
“不客气嘛。”自顾自地拧开药膏。
我:……
“原本尾巴上的伤现在好得怎么样了?”五条悟跪在软垫上看他的小伙伴帮我上药,突然关心起我尾巴上的伤口。
“已经好了,还结了小小的疤。”原本尾巴上的伤口在我变成人形后转移到了脚踝上。
五条悟露出失望的表情。
我:?
我有做什么不好的事吗?为什么他很讨厌我的样子。
晚上睡觉的时候更是厉害,五条家的宅子那么大,倒也没有奢求能得到什么过分奢华的待遇,只要有能睡觉的地方就好。
但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让我睡在他卧室的衣柜里。
“我是哆啦a梦吗?”我抱着软软的枕头,爬到衣柜里的时候有些无语地想。
等真正躺下,等待睡意发酵的时候,发现腾空的衣柜里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至少空间很宽敞,里面还残留着干净衣服的香味。
没过多久,困意开始上涌,眼皮快要完全拉下遮盖住眼前的景象时,五条悟的声音透过柜门传来:“你睡着了吗?”
我揉揉眼睛,“没有,有什么事?”
“你的手还疼不疼。”他的声音有些别扭。
看来也不是全然的幼稚捣蛋鬼,还是会关心人的,我稍微得到了宽慰,“已经不疼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这是关心人的表现,一个小时后,我发现我错了。
每当我快睡着的时候五条悟就会叫我一声,然后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等到这样的情况重复两三次后,我终于忍不住问:“五条先生,你是不是在戏弄我?”
他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我这回真的睡了。”
声音闷闷的,似乎在憋笑。
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幼稚?
等他这幼稚的恶作剧结束,我终于睡上了觉。但这一觉却睡得不安稳,我做了个很糟糕的梦。
往日的噩梦都是和父母有关,和不好的回忆有关。但这次的梦却有点莫名其妙。
黑色的大匣子顺水漂流,水是血红色的。匣子里盛放的是什么东西?
画面忽闪忽闪地,像是有人在不停地开灯关灯。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眼前似乎闪过白色的玫瑰和人的骸骨。
第七十七章
衣柜门被哗的一声拉开, 暖色的灯光流进来。
五条悟一脸没睡好的烦躁,“你吵什么?”
我茫然地坐起身:“我说梦话吵到你了吗?”
他把一包拆开的纸巾丢到我怀里,“擦擦你的脸, 丑死了。”
手一摸, 摸到冰凉的泪。
“睡衣柜里有这么委屈?”五条悟盘腿坐在地上, 身上穿着宽松的黑色毛衣, 一副居家好男孩的模样。
“没有, 只是做噩梦了。”
这个答案让他兴致缺缺, 打了个哈欠后懒洋洋地问:“什么噩梦?被咒灵吃掉的噩梦吗?”
“不是, ”我扯出纸巾擦掉脸上的泪水, “看到了人的骸骨还有一朵白玫瑰装在黑色的箱子里。”
“这也能把你吓哭?明明一点也不恐怖。”五条悟瘪嘴。
“不是被吓哭,”我拼命回想梦里的感受, “是难受。”
中午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五条家庭院里的惊鸟器时不时发出叮的声音, 水流进竹筒里的细腻莫名让人觉得治愈。
我一天中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发呆还有和胸口的蝴蝶咒灵说话。白天的大多数时间里, 五条悟都不在家, 往往要在深夜才回来。
虽说他嘴欠,但是有人在旁边发出声音来还是好受一点。五条家的宅子实在太安静了。
仿佛五条悟一走,连着宅子里的人气也带走。这个时候的网络还远没有未来发达, 手机是翻盖的款式, 最实用的功能是发短信和打电话,连游戏都只有最基本款的俄罗斯方块。
更别说在手机上看电影和八卦。
他的卧室里也有书, 泛黄的书页上记载关于咒术师的历史,术式的演变, 原谅我这个外行人实在看不出什么门道, 也没什么兴趣研究。
夏季有独属于自己的音色。
蝉鸣声, 惊鸟器的叮叮声, 热风和玻璃风铃打了招呼, 摇曳下面的诗笺,我踮着脚去看诗笺上的字,却发现上面竟然一行诗也没有。
这到底算哪门子的诗笺。
总不能一直这样呆下去,我得回到原来的时间点,就算回不去也不能终日这般厮混。
我还没来得及跟五条悟说明自己的想法,就被他带去了咒术高专。他倒不是出于好心怕我在家里觉得烦闷,只是单纯想要炫耀自己有个还算漂亮的宠物。
不过他们年级也就三个人,除了他以外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我都认识了,说到底也没有炫耀的余地。
“现在可以变成人了吗?五条你没有乱给她吃什么药吧?”家入硝子见到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打招呼,而是这个。
这些人干脆成立一个“海的女儿”文学研究同盟会好了。
不过一个班只有三个学生真的好冷清。
“没关系吗?作为外人旁听什么的。”事情的走向变奇怪了。
“没关系,反正我们也不会好好听课。”夏油杰心情很好地微笑。
所以说,身为学生,为什么把不听课这种事情用这么骄傲的语气说出来啊。
教室里没有多余的桌子,只有一颗多出来的小板凳。五条悟和夏油杰把他们的桌子并在一起让我这个多余的人坐在中间。
“感觉自己坐在两座大山中间,莫名有压迫感。”
五条悟在吃糖,靠近我说话的时候一股奶味:“是安全感吧?”
如果没有在我的手背上留下现在都还没有消下去的青紫,这句话的说服力可能会比现在强一丢丢。
我还在担心等会儿老师进来要怎么解释自己的存在,连打了好几遍腹稿。
进来的男人神情严肃,听夏油杰解释这是他们的校长夜蛾正道。
他凌厉的眼神往下面一扫定在我身上,也没问我从哪里来,颇为头疼地说:“五条,你又在搞什么鬼?”
“没有搞鬼,带家养小精灵来上课。”五条悟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
好疼。
“你这家伙还真是,”夜蛾校长默默忍了忍,还是把说教咽回去,“现在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们俩。”
他口中的“你们俩”指代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看来这节课是上不成了,跳过文化课,直接开始实践课。
“什么任务啊?”大猫猫用肉垫撑着自己的下巴,不怎么在意地问。
“上次你们去的那个黑饲岛,现在又有了新的情况。”校长不疾不徐地说。
黑饲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