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为他折腰——容烟
时间:2021-03-14 10:17:44

  沈岁和嘴巴微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又把所有的话都收了回去。
  他只是盯着江攸宁看。
  “没必要。”江攸宁说:“如果你在这个环境里感到痛苦,那就试着脱离这个环境,一直做个有责任感、有教养的好人,会很累的。”
  “把自己逼到绝境之后,你的人生会一直好不起来。”
  她声音温和,虽然是在嘈杂的环境之中,但她的每一个字都可以准确无误地传达到沈岁和的耳朵里。
  她说:“你可以考虑跟她结婚。”
  她说:“我跟孩子都不会介意。”
  沈岁和的眼里忽然又酸又涩,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受。
  他艰难晦涩地开口,“我是个东西吗?江攸宁。”
  喊她的名字时,沈岁和都卡顿了一下,他的手搭在微热的桌上,手指不断蜷缩着。
  江攸宁看着他,只是摇头,“如果对现在的生活感到痛苦,那就换一种生活。”
  “我只是不想让我跟孩子捆绑住你,这不是我本意。”
  这话落在沈岁和耳朵里就变成了:以后少来看我跟孩子。
  “江攸宁。”沈岁和的嗓子眼发堵,说话都带着不可言状的悲伤,“我不是个物件,你不想要就把我推出去。”
  他站起来往外走去。
  在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头。
  他望向江攸宁的眼神复杂,最终什么都没说。
  孤零零的背影融于喧闹的人群之中。
 
 
第69章 Chapter  69   我跟阮言分手……
  沈岁和离开之后, 江攸宁的心里也梗着,最终只敷衍式地吃了一些,离开了那家店。
  她走到楼下, 沈岁和的车已经不在了。
  环顾四周, 再没他的身影。
  他的出现对她来说, 永远都像是场梦。
  一旦他离开,她就无法确定他来过。
  他好像很痛苦。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江攸宁依稀能猜出来一些。
  应当跟曾雪仪有关吧。
  结婚三年,江攸宁说看不懂沈岁和, 其实也懂一些。
  但若说看得懂, 着实又很费解。
  她不知道他所有的过去, 无法理解他的纠结,也不清楚他的“有心无力”。
  面对曾雪仪,他总是这个状态。
  她知道, 沈岁和是想护着她,但在曾雪仪面前, 他确实没什么话语权。
  他护她越多, 曾雪仪就越是过分。
  记得刚结婚那会儿, 有一次沈岁和在外应酬喝多了,他抱着江攸宁低声说了很多句对不起,他说他会让曾雪仪走。
  那是第一次,他抱她抱得那么紧。
  晚风夹杂着远方的记忆吹来。
  一道刺耳的喇叭声才把江攸宁从记忆的旋涡中拉出来。
  沈岁和的突然出现,在她心里又泛起了涟漪。
  不自觉就想了这么多。
  站在楼下深呼吸了口气,江攸宁不疾不徐地上了楼。
  夜里, 她再一次失眠。
  凌晨十二点,她爬起来坐在电脑前把拖了很长时间的序写出来。
  原本还没什么灵感。
  但再遇沈岁和之后,她忽然有了第一句。
  【时隔很久再见沈先生, 他的状态不如我想象中的好,但我再没有想象中那么担心他,甚至没有关怀过他一句。因为我知道,我失去了关怀的立场,我们也失去了再寒暄的理由。】
  有了第一句,后边的便好写了。
  江攸宁写她傍晚时那一次心动,忆及到当初的那一眼。
  【年少心动只一眼,就像是野草在瞬间长满了整个荒原。但放下却要很长时间,在生活琐事中积够了失望,把曾经的心动一点点摧毁,就像是把星星捏碎在手心里,刹那间,所有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天地之间从未有过。
  我比谁都难过,但我不得不这样。】
  【跟沈先生闪婚是我做得最离经叛道的一件事,可他没能对得起我这一腔孤勇,但我不怪他,因为爱情不能勉强,所以我不勉强了。】
  【曾经在我心里,沈先生是巍峨的山,是流淌的水,是灿烂骄阳,是无暇月光,更是人间可望不可及。
  我也试着跳起来摘星触月,但没想到,月色昏沉,星星坠落,山移水流皆避开了我。这才发现,高山流水注定曲高和寡,我不过是世间庸庸碌碌的普通人,岁月未曾对我事事优待。
  如今,我回到我的轨道,沈先生也在他的路上坚定不移地走。
  愿我们,不会回头。
  也祝沈先生,从此之后,岁岁平安。】
  洋洋洒洒近两千字,写到最后,江攸宁竟湿了眼眶。
  这十一年再回顾,几多唏嘘感慨。
  她检查了一遍错别字,将文档发给了洛奇。
  没想到洛奇还没睡,几乎是一秒接收文档。
  洛奇:【哇咔咔!平安辛苦惹!我对这个序已经望眼欲穿了!】
  江攸宁:【啊!抱歉,久等了。最近一直没有思绪,还忙着休假的事情,所以耽搁了,真的抱歉。】
  洛奇:【没事没事!我只是单纯表达期待哈哈哈!平安已经是交稿非常准时的宝贝惹!竟然离deadline十天的时候交了,而我手下的某些人,不,某些祖宗已经超过deadline十天了还没交稿,我给他跪了呜呜呜呜。】
  江攸宁:【摸摸头,太惨惹。】
  跟洛奇聊天,她莫名其妙也会变得软萌,而且还存了洛奇很多可爱的表情包。
  洛奇:【叹气,我先去看看你的序!】
  江攸宁:【去吧。】
  回完消息之后,江攸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她拉开窗帘望了眼外面,天色暗沉,颇有风雨欲来之势。
  脚踝处还会传来细密的阵痛,但跟以前比起来,算是好了非常多。
  自从怀上宝宝后,她的药分量就减轻了很多,甚至很多药都没有在喝了,唯一坚持的就是每晚泡脚。
  吴大夫说大概等生完宝宝,她的脚就会好起来。
  其实很恢复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算是意外之喜。
  江攸宁关了灯。
  重新躺回到床上,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洛奇:【深更半夜泪腺止不住呀。呜呜呜,平安你写得太好了,我好难过。】
  江攸宁:【摸摸头,别难过。】
  洛奇:【你把自己揉碎了放进他余生里,这个点太戳我了。我要为这篇序打call!让它尽早上市,不能让我一个人这样哭成狗。】
  江攸宁:【好。】
  她的回复都很简短。
  因为不知道说什么,这些文字是经由她笔写她视角里的沈先生,写她这些年的情愫,从开始到最后,她都是一个人。
  因为这个故事里的另一位当事人,并不知情。
  而她写这些是放下,是成全。
  但看哭了一个又一个人,她不知该如何安慰。
  幸好洛奇也不需要她安慰,甚至都没办法继续沉溺在悲伤的情绪之中。
  洛奇:【我还得催祖宗交稿,平安早点睡,我明天一定发长博吹你彩虹屁!这太值得了!】
  江攸宁:【好的。不过是谁这么晚还没睡在写稿啊?/笑哭】
  洛奇:【除了传说中的祁蒙还能是谁?他的书三天后开印,他现在没写完,你品,你细品。暴躁.jpg】
  江攸宁:【洛奇加油惹。】
  洛奇没再回,估计继续去催稿了。
  江攸宁看着祁蒙这个名字,略有点眼熟。
  她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了一下不远处的书架,在第四排的地方看到了祁蒙这个名字。
  悬疑大神,专写揭露人性的东西,脑洞大,偏暗黑向。
  江攸宁很喜欢他书封面的推荐词,之前去书店买书时,店员疯狂给她安利。
  但她买回来看了封面后,觉得还是等生完宝宝再看。
  无他,封面几乎都是一水的黑色,看着有点像灵异文。
  江攸宁怕影响到宝宝的健康成长。
  -
  第二天产检,江攸宁起得有些迟。
  昨晚熬到两点才睡,今早一醒已经九点半,比她跟沈岁和约定的时间晚了半小时。
  她匆匆坐起来,尔后才想到发生了昨晚的事,今天沈岁和应该不来了。
  算了,约闻哥。
  【闻哥,今天忙吗?陪我去产检呗。】
  江闻秒回:【不是沈岁和陪你?】
  江攸宁:【他今天应该,可能,忙吧。】
  江闻:【麻烦你出门再说话,OK???】
  江攸宁:【……】
  一大早的闻哥就这么暴躁,好像不太好。
  即便如此,她还是慢吞吞地起床,把头发随手扎起来,然后出门。
  房门一开,她发现闻哥在客厅坐着。
  还有慕老师。
  “啊。闻哥你来了啊。”江攸宁跟他打招呼,“你这不是有时间吗?”
  “我过来帮我妈取东西的。”江闻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我妈想吃大伯母腌的菜了,所以差我过来取。”
  江攸宁:“……”
  “那你一会儿不送我去产检吗?”江攸宁问。
  江闻瞟了她一眼,“楼下有人等着呢,你快洗把脸出门吧,别等会儿刚到医院,医生就下班。”
  江攸宁:“……”
  “沈岁和在?”江攸宁问的时候语调微扬,是真的不可置信。
  她以为沈岁和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了。
  “是。”江闻说:“一个人在车里坐着呢。”
  江攸宁:“……好吧。”
  她过习惯了慢节奏的生活,哪怕时间再紧迫她都快不了。
  于是等她下楼时已经是10:15。
  如闻哥所说,沈岁和等在楼下。
  他一直坐在车里,没出来过,看到江攸宁才推开车门下来。
  今天他穿了身休闲装,比昨天更精练,但气质不变。
  能感觉得出来,他在尽力克制。
  “上车吧。”沈岁和的声线一如既往清冷,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他给江攸宁拉开车门,然后等江攸宁上去,帮她关上。
  江攸宁仍旧坐在他的副驾驶。
  和往常的产检流程一样,沈岁和负责帮忙拎东西,听注意事项,江攸宁躺在床上做B超。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她的最后一次产检。
  在B超图上,能看到一团灰色的东西,在她的子宫里蜷缩着生长。
  比最初查出来那会儿放大了数十倍。
  医生会告诉他们哪里是宝宝的头,哪里是宝宝的脚。
  沈岁和原来对这些一知半解,但查了那么多资料之后,他看着B超图基本上能看懂了,甚至,能判断出男孩还是女孩。
  现在医院不让鉴定胎儿性别,他也没问过医生。
  对他来说,其实差别不大,但如果可以选择,他更想要一个女儿。
  跟着江攸宁,生活得会很愉快。
  如果是男孩……
  不知怎么,他特别排斥。
  依照曾雪仪的性格来说,很大概率上她会去抢男孩。
  毕竟,传宗接代。
  他只想让宝宝跟着江攸宁,平安顺遂的过完这一生。
  他的生活已经很苦不堪言了,他不想让他的孩子再如此苦不堪言。
  不想再让江攸宁卷入他这满地玻璃渣的生活之中。
  但很大概率上,这个孩子是男孩。
  沈岁和也没跟江攸宁讨论过这个问题。
  估计对她来说,都一样吧。
  沈岁和等着江攸宁出来,两人一起往外走。
  走廊里都是来产检的新手爸妈,但大家基本上走得都很近,或揽着腰,或牵着手。
  只要他们,疏离到像陌生人。
  出了医院,江攸宁轻车熟路上了他的副驾。
  车子不疾不徐地开,驶到一半,江攸宁忽然问:“你有去看医生吗?”
  沈岁和握着方向盘的手忽然变紧,他眼角余光看到江攸宁的表情,十分平静。
  她很笃定自己病了。
  但不知为何,他能在曾雪仪面前承认自己病了,能在裴旭天面前说自己病了,但面对着江攸宁如此平静的问话,他不想回答。
  或者说,不想承认。
  他的沉默融于这寂静的车里。
  江攸宁见他不想说,便也不再问,只是车里的气氛太过安静,她便打开了车载音乐。
  连得是沈岁和的蓝牙。
  舒缓的音乐声响起,江攸宁听着耳熟。
  直到第一句日文响起,所有记忆都被她拉扯出来。
  歌名的中文翻译是《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
  这首歌曾在她耳机里单曲循环了两天。
  在她最悲伤,最难过的时候。
  那时候,她两晚上都没有睡觉。
  那是在沈岁和搬出<芜盛>的前两天。
  她的耳机里都是这个人的声音,都是这个节奏。
  她听过中文填词版的。
  但更加绝望。
  她看向正在开车的沈岁和的侧脸,目光诧异。
  “你……”她只说了一个字,沈岁和立马关掉了音乐。
  “沈岁和。”江攸宁喊他:“去看看吧。”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仔细听,尾音还在发颤。
  心底万丈波澜,她说:“或者去旅游吧。”
  车子蓦地停下。
  沈岁和抿了抿唇,没有搭她的话,“我送你到楼上吧。”
  他甚至没有看江攸宁。
  “不用了。”江攸宁拒绝,“我自己上去。”
  她看向沈岁和的侧脸,比以前真的瘦了很多,看着有些病态。
  但她确实不需要再说什么。
  “我走了。”江攸宁朝他挥手,“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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