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小莲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
息见子呢,曾经在报纸上看过一个相似的故事。为母亲准备了生日礼物的孩子,和其他孩子一样用了某种理由喊对方下楼来。
心焦的母亲下楼的时候一脚踩空楼梯导致肚子里的孩子流产了(当时她还不知道这回事情),同时还因为这个原因无法再怀孕了。
这是多么相似的故事啊……
赤岛雀坐回平静了的沙发上,讲完了这个故事。
“我……我知道月岛他并不是故意的。”
香鱼轻微地涕泣着。她憋了很久,只是想要说出这件事情。
太宰治的声音很轻,轻得好似天上的浮云。
“因为察觉到了自己做错了事情,害死了没有出生的弟弟——痛恨着自己的月岛弟弟。还有,觉得儿子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怨恨自己的母亲,您,赤岛女士。”
与谢野觉得这群家伙实在是太没有危机感了,难道是觉得那个东西不会再度袭来吗?她冷静地观察着录像机上的情况,充当着所有人的“哨兵”。但是她却无法将目光移到森林太郎的身上。
好恨。
好痛苦。
痛苦的女医生。
痛苦的妇人。
痛苦的女孩。
痛苦的男人。
痛苦的不似男人的女人。
这种负面的情绪凝聚起来,化作一股无形的力量盘旋在了半空之中。那是一种没有形状的阴暗,唯有掌握通灵或是具备专攻能力的人才能看见。
“咒术师”就是其中的一种。
在日本这片大地之上,全国每年都会有超过一万人非正常死亡,失踪,而这些疑案的造成源泉,有的是异能,有的则是诅咒。
为对付由人类的负面情绪而诞生的“诅咒”应运而生的那种人群,便被里世界的人成为“咒术师”。
****
五条悟的手插在口袋里。
他看了一眼盘旋于小别墅之上的混乱的阴云。
“唔……暂时估测一下的话……大概是准二级的程度吧。”
这名身材高大的银发男子用屈起的手指摩挲了一下下巴。
“也不对。似乎是进化到了二级的样子。”
不过无论谁准二级,二级,一级,还是特级,都无所谓。
因为他是五条悟。
是世界上最强的咒术师。
咒术师与诅咒一样分为五等,但是等级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毫无意义。
无下限与天生的六眼。
自这个男人降生在这个世界上以后,原本弱小的诅咒们便逐渐强大了起来。
这是为了“平衡”。
据说,这个男人光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杀光全日本的人。
可是五条悟还不知道,日本土地上还有一个,叫做“玛奇玛”的女人。
玛奇玛,日本公安的恶魔猎人。
……她和这个国家的首相签订了契约,以全数国民的性命来换取自己不死的能力。
嗯,很棒的是,对方并不在这片大陆之上。
这是绝无仅有的美好事件。对于日本来说。
第三十八章
五条悟之所以出现在横滨是有原因的。作为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老师之一, 他的工作却并不局限于教书。说实话,一个年级的学生也没几个人,成天照顾小孩子也挺无聊的。学生, 只有自己独立成长, 那才是真正的成长。
不过呢, 五条悟出现在横滨并不是因为其他的工作。他来到这里,是因为接受到了一份讣告。某一天清晨他醒来的时候, 昨天半夜里在他家作弄但不靠近的某种生物留下了书信,说是他的远亲去世了。
这位去世的倒霉亲戚叫做继国缘一。五条悟在查阅了大约一本辞典那么厚的家谱之后, 才发现他和那个继国缘一的血缘远到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见。但是, 反正很无聊,即使跨越几个县市去见见对方也没有关系。
……见见对方的尸体。
等五条悟到达医院的时候, 他只看见一张铺了白色丧布的推床。他没掀起来看对方究竟是什么模样(这是不尊重死人的表现), 但广从白布下突出的那些肢体,他差不多也可以想象出对方骨瘦如柴的形态。
医生有些怪罪兮兮地小小地责备着五条悟——这位现在才来的亲戚, 但后来他也只能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声。
医生说:“现在外面土葬也很严格,火葬吧。”他诚恳地提出建议来。在过去,人们可以将自己的亲人埋葬在自家的田地里,去做农活的时候, 或是单纯的路过的时候, 就会看见已经离开了的人们的脸。后来呢, 这种做法逐渐被管理了起来。人们要将离去的人的尸体烧成灰烬, 把灰烬装进小小的瓷盅里……
五条悟说, 好啊。
他查到这个远亲唯一的亲人,也就是他的双胞胎哥哥在几个月前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警方们至今还没有找到他的身影。这名咒术师则有一种预感,他觉得, 在他屋顶上盘旋着并在阳台留下一封书信的生物,或许就与那名哥哥有所关系。
但那也只不过是大概而已。
五条悟完全不知道这对兄弟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继国缘一是因为肺脏破灭而入院的。记录上说他是吸入了大量的冰粉一样的东西,那些寒冷的玩意儿冻坏了他的肺。这个病人本身身体就很差劲,再加上外伤带来的高热,让他没能熬过这个夏天。
“这么年轻的孩子就这样离开了……”医生表示很可惜。但是作为医生,他已经看了太多人离开了。如果对每一个病人的离世都如此痛苦的话,想必他便没办法去当一个认真的医生了吧。他很熟练地收起了情绪,让护士带着五条悟去办了手续。
女护士好奇地看着这名穿得相当潮流但却戴着黑色眼罩的男人。踌躇之后她好奇地问道:“五条先生您的眼睛这是——?”因为她发现对方的行动并没有盲人那边困难,总之与常人无异。
就在她提问之后那名银发男性突然拉下了一半的眼罩。
“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嘛。”
护士突然有些明白了。
对方有一双漂亮的蓝色-猫眼,头发放下来的时候就是一名美男子。
她,已经完全能够理解了。
——其实完全不是这回事情。
身为咒术世界之外的普通护士小姐没必要知道这回事情。
在一阵折腾之后,五条悟拿到了属于继国缘一的骨灰。好端端那么大一个人,烧完之后就剩那么点粉末。
五条悟叹息了一阵,将一条木匣塞入自己带来的背包之中。
等回去的时候,他可能要把对方安葬在安静的墓地里面。因为他之前联系这个孩子的老师,他们先是惊讶于继国缘一还有一个在世的远亲(其实不止一个),然后则是感慨于他的好心肠(五条悟觉得自己有些受不起)。
“缘一他很喜欢安宁的地方。”这是对方的老师,也是那座私立学校的校长产屋敷耀哉所说的话语。
五条悟决定将对方安葬在没什么人会经过的地方。
携带着装载了远家孩子死去后化作的骨灰的木匣而离开的五条悟,在半路上感知到了诅咒的气息。
这是很奇特的事情。
横滨这块土地上有一个无形的罩子,除了里世界最内侧的人,都不知道那个罩子的存在。正是因为那层罩子,“诅咒”才无法侵入这片土地,只能在横滨外的大地上行动着。
但是五条悟却在这里感知到了诅咒的气息。
抱着好奇的心态他来到了诅咒气息散发出来的地方。
那是一栋有些偏僻的小别墅,院子里面种了向日葵、玫瑰花、粉掌,小池子看起来是活水,因为里面还有一些小小的莲花与莲叶。
他站在院子外面,看见房顶上盘旋着一阵黑漆漆的雾气,有如乌鸦们聚集在一起。依据经验,他很快地就判断出了这屋子里面的诅咒是准二级诅咒。诅咒和咒术师都有五等,从下到上升序排列依次是四级、三级、二级、一级,以及特级。而特级~三级之间,都有着准级。
准二级的诅咒对普通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灾难,那是用枪炮才可以勉强杀死的存在。正当五条悟准备助人为乐进去斩杀那只诅咒的时候,如同游鱼一样行动着的黑雾,可感地增强了。
从准二级到二级。
诅咒变强的速度太快了。
那间屋子里面的人是在往外散发大量恐惧吗?
五条悟打算进去看看。
****
“我呢,之前从录像机里,看见了作乱的那个家伙的真身。”
赤岛雀仍然觉得这是月岛做的除了那孩子以外,还有谁会这么仇恨自己呢?但是,要仇恨的话就来恨她吧,姐姐(香鱼)则是无辜的。
她有气无力地问道:“是怎么样的呢?”
太宰治用那双在黑夜里看起来很冷酷的眼睛看着她。
“是一个黑色的婴儿。”他起先看见了一些微粒,而微粒则是构成了本体——“婴孩”。
“而且还是个至少有一米三四的巨婴。”
“赤岛女士,有没有一种可能……您是否想过,做出这一切的其实是另外的[孩子]呢?”
这个家庭里曾经离开了三个人。身为丈夫的真治,身为长子的月岛,还有尚未出生就已经失去了活下来的机会的次子——莲。
赤岛雀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香鱼她……她总说……”
“因为弟弟还不想走啊妈妈。”因为是小孩子,所以看到了大人们看不到的东西。
“弟弟他,还想要跟我们在一起。”
赤岛香鱼无数次看见自己的弟弟(已经死去的弟弟)孤独地站在家里的某个角落。她半夜梦醒的时候甚至还会看见对方一个人难过地哭泣。
香鱼安慰说你别哭啊,可是她的言语无法传递到对方耳中,双手也无法触碰到他。
人鬼殊途。
赤岛雀的双唇颤抖着。
已经没有时间留给她去反复思考,去探索出最后的结论了。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客厅又开始了那风一样的怒号。不仅仅是客厅,楼上也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响声。挂在墙壁上的十字架被一股无形的邪恶力量所扭转,它变成了代表“邪恶”的逆十字架!
在赤岛雀的惊呼声中,钢琴键像被无数双脚踩中,无数个音符交错着发出声响。笨重的清脆的低沉的高昂的,整片大地都在鸣响。
一些黑色的粒子从四面八方跑了过来,它们像是蜜蜂闻见了蜂蜜的味道一样蜂拥而来。息见子看见它们建造出了一个婴儿的形状,然后拉长手臂和双脚,让躯干变得无比细长,宛如竹竿。但是,那个大大的脑袋依然像石头一样挂在“竹竿”的脖子上。
现在已经是不需要录像机就能够看到的场景了。以往的时候,那些虚弱的鬼灵只能通过摄像头来观察,但是比试,对方的力量已经强大到现出自己真身的程度来。
息见子看见那与怪物“Larry”相似的怪物,她啼笑皆非,笑声像是人群之中的异类。
赤岛雀被吓在原地,无法动弹。她只是一个没经历过大风雨的普通女人,在鬼怪一样的生物面前,她几乎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但在混乱之中,有双小手推攘着她,让她离开这里。赤岛雀昏昏沉沉的,到了院子里才发现香鱼早就在这里等她了。
赤岛雀一开始以为是香鱼在拉着她跑。
那么……究竟是谁呢?
她听见一声尖锐的叫唤,此时一名银发男子与他们擦身而过。赤岛雀大声地告诉他里面有怪物,但是这名不知从何而来的青年却十分轻松地朝着她们比了个“ok”的手势。
……
无须担心。
五条悟是世界上最强的咒术师。
……
太宰治凝视着开始作恶的竹竿婴儿,他有一种预感:他即将死在这里。
“想要死去”这个愿望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变得强烈,此时的他似乎已经被这种情绪掌控住了。
不应该……但是……
唤醒这名想要当场自杀的男青年的,是属于他曾经的“恩师”的巴掌。
“这不是你自愿的死亡!”
黑色头发的中年男性紫色眼珠里有着冰霜一样的寒冷,太宰愣了一下,刚才那种感情忽地消失不见。他愕然地转过头,发现与谢野晶子也低着头,用手捂着自己的半张脸。
原来这个男人直接打了他们两个人两个巴掌!
无论是何时这种事情都无法原谅,但是现在清醒过来了的太宰,瞳孔里婴孩的模样越变越大。
对方正在向着他冲来!
闪光。
无声的雷鸣。
隐匿。
消杀。
一名银发的男子双手结印。
在手指构造而成的术式之下,这只已经达到了二级资质的诅咒,在一阵属于它的惨叫声中消失殆尽。
狂风浪卷逐渐平息,双眼绑着绷带的银发男子,让过去也时常绑住一只眼(究竟是为了什么呢)的太宰治感到略微的熟悉。随后他听见男子用有些轻浮的语气说:“呦,已经消灭了。”
息见子觉得自己的手掌有些肿。
疼肿的。
“啊啊这都是什么事啊。”一直被卷在漩涡之中无处操作,连刚才袭来的灾难也没来得及用她那惯熟的武器——医用柴刀狠狠对付一番的女医生,只看见那四处作乱还未超过一分钟就被陌生的“路人”一击破坏的黑色婴儿。。
她的脸蛋上还停留着一股抽痛般的疼痛,就在刚才,陷入极端的“想要去死”这个想法之中的与谢野晶子,被那个黑发的男人打了一巴掌。巴掌可以说是不重,但是与谢野却觉得不仅仅是她的脸,就连灵魂也受到了伤害。从过去开始就一直想要逃避的那个过去,被仇人的巴掌给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