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神明无法保佑我们,那么就去换一个愿意并且能够保佑我们的神明。
“他死了。”红玛丽亚卡掉了中途的那些话语,直接来到了故事的最后。“吸血鬼猎人杀死了他,我则杀死了那个家族,剩下两个小孩子。”
“我把其中一个小孩子带在身边,咬了另外一个小孩子,并且让他仇恨我直到现在。”
“我做的事情很过分吗?”这只吸血鬼的话语如此温柔,仿佛是在轻轻哼唱一首摇篮曲。红玛利亚本以为眼前的男人会露出嫌弃或者憎恨的表情来,但是对方并没有。有着黑发紫眼的中年男人脸庞上还流淌着两行泪水流下的沟壑的痕迹。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红玛利亚突然觉得自己被理解了。
绯樱闲突然觉得自己被理解了。
是啊,这是没有办法抑制住的事情啊。
“说实话,只要是人类与其他的物种,能在一起的几率很小吧。”
人们总是对异于自己的存在充满警惕之心,无论,对方表现得有多么良善。试问,一个人知晓恋人是会喝人血的吸血鬼,吃人的鬼,吸取灵魂的幽灵的话,难道会毫无芥蒂地继续恋爱下去吗?
“就算是当事人不在意,其他的大多数人肯定会心存怀疑的。”
“你那个被你变成了吸血鬼的爱人,既不是吸血鬼,也不是人类,他哪边的人都不是,只有死亡才是不会将他挑选的归宿。”
“是么。”红玛利亚口中喃喃道。
红玛利亚离开了。
活过来的雪华绮晶歪着脑袋,金色的长卷发如瀑布般向下延伸。
“爱情是世界上最短暂,也最漫长的东西了。”
一个人偶都能讲出的道理,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人执迷不悟呢?
息见子想到一句话。
世界上没有比爱更扭曲的诅咒了。
爱是世界上最为扭曲的诅咒。
她想,她的这个小小的旅途该结束了。这个所谓的考察所得到的结果是她早就知道的内容,绯樱闲的到来,玖兰李土的复活,吸血鬼的内部将发生动荡。关于那只逃到横滨的吸血鬼……看来得再去问问这个了。
息见子相信,她马上就能够打开这只手提箱了。
白鸟樱子重新化身为人身,她双脚纤细,稳稳地站立在屋顶之上。
“奇怪的家伙。”这只女鬼已经盯梢了半天了,那个男人做的一切事情都在她的监督之内。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为什么要盯着这样一个无聊的人。
她用尖尖的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血倒是磨了一些出来。
奇怪的男人。
奇怪的吸血鬼。
她已经饥肠辘辘了。
息见子进入睡眠。一天一天,一夜一夜。人们的睡眠,时好时坏。“好心的”雪华绮晶主动编造了一个充满了甜香的梦让息见子入睡,但这根本让息见子无法睡着。她挥了挥手,那由对方所编织的梦就消失不见了。
息见子有些失眠。
她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半夜的时候,放在床头的电话果不其然响起了起来。宛如午夜凶铃般的电话让息见子顿时清醒了,她拉开灯,将话筒贴在自己的耳边。
那个电话号码,好像是敦的。
息见子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果然是熟悉的声音。息见子听到断断续续的语气,拼凑起来大概是“您什么时候会回来”。
横滨那边似乎在下雨。
息见子走到窗口看了一眼,原来这边也下雨了。只是她的窗户关得太严实,反而没有注意到。
在下大雨啊。
“怎么了?我这两天就要回来了。”
电话那头的敦给息见子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但也许是这让人烦恼的雨声造成的。已经不是滴滴答答了,而是瀑布似的声音。
这就是夏季来得离奇让人措不及防的暴雨啊。
“好的,我知道了。”敦挂断了电话。
等息见子再打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不接了。
无论怎么打,对方都已经不接电话了。
……
敦将响铃键按到了静音的程度。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只珍贵的,昂贵的手机塞入衣服的内袋里。双脚却无法行动。
他站在空旷的山道上,好几辆车,摩托车还有跑车卡死在下面,还有的已经飞跃护栏飞到了悬崖外面。他猛兽般的竖瞳鬼魅般转动着,化为虎爪的那只手重新变回原来的样子。薄薄的黑色手套早已失去了存在,它变成了一堆隋品,只比蚂蚁要大上一些。
周围简直可以说是一片狼藉,警报灯乌拉乌拉地响着。
超速,横冲直撞,黑道宴会般的夜晚,暴雨狂袭。
所有要经过这条车道的汽车纷纷转换方向,他们甚至都报了警。
就在刚才,敦与镜花,和他们进行了一场追逐战。
泉镜花。
那名少女。
巨大的人形异能在雨夜里散发着白色的光亮,破碎的车灯们的光,往外放出七零八碎的色彩来。浮现于少女身后的夜叉白雪,像是冰雪融化般渐渐地消失了。失去了异能扶持的泉镜花,一下子就失去了自己的支柱。她那条遭受流弹擦伤的腿无法支撑她行动,心有余而力不足。
敦跑过去,拉住了对方下坠的胳膊。
他们在一片淌满了血的马路上,这片血正顺着雨水往下流淌。
这里有,二十一具尸体。
被月下兽杀死的,被夜叉白雪杀死的。
被敦杀死的,被镜花杀死的。
敦感觉到自己的眼睫上落下一滴沉重的血珠。
被他抢过来当做交通工具的摩托车已经报废了。
雨水哗啦哗啦地往下落。
世界,陷入了深渊之中。
敦的梦想有很多,甚至比电次都要多。主要的梦想是那三个,一直以来都是那三个。
成为好人。
成为一个不再杀人的人。
死后和父母去同一个地方。
已经没有办法了。
在面对敌人的所有的方案中,他选择了暴力的方案。
永远都是。
他永远站在暴力的那一边
地面上黑色手套的碎片彰显着这一点。
敦看向镜花,看向那个因为他而遇上了同等处境的可怜的女孩。
少女杀手依然面无表情。
敦的口中发出了生锈的齿轮转动一般的声音来。
“为了保护“你”……”
为了告诉自己还活着。
因为一系列原因做出的杀戮之举。
依旧是枉顾他人性命的杀戮。
泉镜花的腿一直在流血。
其实她还中了一颗子弹,夜叉白雪没能击碎那颗子弹。
****
中岛敦被一阵粗暴的敲门声吵醒。他想,大家说不定都被闹醒了。
这位武装侦探社的新成员立马从寝具里爬了起来,他在灯与黑夜与雨水中跌跌撞撞地去开门。
门口有一个脸色发白的少女。
她的手机上还有新鲜编辑着的字句。
第四十五章
泉镜花无法控制自己的异能。
要想使用[夜叉白雪], 就必须使用那只手机。
在她对手机说:“夜叉白雪,杀了他们”的时候,异能便会现身了。
敦抓着镜花的手臂, 让她把那个手机拿出来。对方颤抖的手指在信件箱里录入文字。
“在得救之前, 不要离开这个页面。”
上面编辑出来的文字是:帮助我,拜托了。
在“得救之前”,这只手机无法再移动到别的页面上去。
****
黑主灰阎是被连夜喊醒的。这个还沉浸在儿子女儿高高兴兴地叫他爸爸这样美好而无法在现实里面实现的美梦之中的男人, 外衣都没披, 穿着睡衣就出来开门了。开门的那一瞬间他看到的不是半夜吵醒他的人,而是一个棕色的皮箱。
“我们现在就来打开这个箱子。”
“现在。”息见子强调道。
黑主灰阎被弄糊涂了。
“现在?”他重复道。
息见子用力地点了点头,他拉着棕色的手提箱往里面拎, 依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黑主灰阎只好关紧了大门。外面大雨滂沱,雨水像鼓点一样打进来。黑主灰阎觉得自己的房门说不定会被雨打坏,但是好在那是块坚硬的木头。
“为什么要这么着急?”黑主灰阎看见黑发紫眼的男人急急忙忙地拉开铜扣, 那个棕色的手提箱随即被打开。明明之前的时候对方还一脸优哉游哉的模样,哪想到半夜里对方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考察结束了!”就连息见子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语调上的上扬。她告诉自己这没什么, 什么事情都没有, 但是无论是语气还是行为都与平时不大一样。
黑主灰阎想怎么就结束了呢?森林太郎这个男人才刚刚来到这里两三天。
但是息见子就是说结束了。
金发的理事长一把按住了息见子那只即将要打开箱子的手, “不,时候还没到。”
息见子用近乎凶猛的眼神盯着黑主灰阎,但是身为理事长的黑主灰阎有着冷冰冰的眼神。
“现在还不到时候。”
息见子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为什么?”
这个男人虽然穿着睡衣, 却给人一种很恐怖的感觉。就好像这套睡衣里面装着的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息见子的嘴唇在颤抖。
黑主灰阎重新把铜扣按了回去。
“至少,再考察四天吧,森先生。”
铜扣与锁芯相扣所发出来的声音,让人的心都凉了。
息见子的瞳孔睁得很大,眼白几乎都要被瞳孔所占据了。
“我想和你聊聊。”
黑主灰阎看了看自己这身不太适合和别人聊次正经的天的装扮, “请等我一下。”
他得去披件大衣什么的……
可黑主灰阎刚刚走进房间,他就听到那有些清脆的一声响动。
叩——
他大跨步走了出来
息见子趁着他去换衣服的时候打开了扣在手提箱锁上的铜扣。
手提箱里只有两样又轻又薄的东西。
第一样是一封信,第二样则是一根装有红色液体的试管。
黑主灰阎的脸色有一些不好看。
“不要打开那封信。”
“你会后悔的。”
在过去,息见子也曾经对敦说过:“你会后悔的。”
息见子打开了那封信。
[黑主理事长敬启]
……
“为什么要让他去啦?”爱丽丝瘪着嘴。自从上一次被雪华绮晶打散了之后,她就显得闷闷不乐。森鸥外本来想着要不要把爱丽丝的记忆清空重来,但是恼怒的爱丽丝也实在是非常的可爱。基于这个理由,他便没有对对方的大脑动手了。
爱丽丝这么问的时候,森鸥外正在书桌上写作着什么。他要写一封给黑主学院的理事长——黑主灰阎的一封信。
“因为林太郎在这里的话我们就不好下手。”森鸥外笑眯眯地,他写的动作很快,里面充满了各种礼节性用语。“再说了,上次黑主灰阎不是将血锭药剂的研发分给我们一部分,我看也到了交给他们的时候了。”
爱丽丝撅着嘴,“哦。”
“人家讨厌他噢。”
森鸥外总觉得爱丽丝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语来。
但是……“这样的小爱丽丝也很可爱啊!”
被自己的主人狂热追求着的爱丽丝,一脸不屑地将那张信纸上上下下地看。
“请务必让那位森先生在黑主学院呆上一周左右的时间……”
爱丽丝又问:“为什么啊?”
因为这个询问,她被森鸥外一把抓住了,像人偶一样被抱在了怀里。
森鸥外像变魔术一样甩出一张通缉令来。
“因为我想要这个三十亿美元啦。”
黑市上新鲜出炉的通缉令,由北美的【组合】、英国的【时钟塔】以及俄罗斯的【死屋之鼠】联名放出的悬赏。
【具备化身为虎的异能的十八岁少年】
【悬赏,30亿】
这个30亿的单位,指的是“美金”。
只要拿到了这份钱,将港口黑手党的地位扩大到整个横滨,甚至是政-府阶层,就会成为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而且这份通缉令,暂且被他拦截在了日本市场上。
他已经掌握先机了。
……
息见子看完了那封信。
那是一封措辞有礼,但却无情,充满了噩梦与蜘蛛网的信。
那张信纸夹在她的手指间。上面由男性书写下来的流畅不停顿的文字里面,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野心的标注。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了,那些植物全都被雨水打得翻倒。
“这是一个交易。”
在过于吵闹的夜晚里,人们甚至分不清楚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外表滑稽的理事长,面容冷峻如同高山与冰泉。
“我无法祈求你原谅我什么的……”
“无所谓。”
息见子将这张信纸像垃圾一样丢在了地上。
“唰”——
一只羽毛淋湿了的白鸟从屋子边上飞过,它开始哐哐哐地撞击那扇厚实的玻璃窗。
“现在已经没有去东京的车了。”当息见子从黑主灰阎身边快步走过的时候,理事长旋过身体,头顶的灯光在他脸上打下一阵光芒以及相对应的暗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