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李皖问道。
却不知道是问的李执,还是腆着脸跟来的何根。
李执与何根四目相对,几乎以哀求的眼神看着何根。
何根心下明白,此时还是劝着点好,不然免不了鸡飞狗跳,于是忙对李皖解释道:“老爷,少爷在外受了风寒。”
受了风寒?
李皖脑子嗡的一声,又想起了之前差点儿痛失爱子的情景,心中猛然一颤。
“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找大夫?”说完,李皖将棍子往地上一丢,转身出门。
虽然李皖没有明示,但何根却懂了。
落后几步,他对门口守着的仆从说道:“扶少爷回房。”
等回到房间,躺在松软的床榻上,李执唇角微勾,暗道:还好本少爷机灵,知道苦肉计,不然得脱层皮。
墨砚再见到李执时,也是眼泪汪汪的:“少爷!”
“嚎什么?我还没死呢!”李执没好气地瞪向墨砚,结果看到了青肿的额头,沉默了下,又继续说道:“那边红色箱子里有药膏,你找出来抹抹。到底是跟着我的人,怎么这么蠢?本少爷不发话,你就不会找,是不是?”
墨砚擦了把眼睛,道:“少爷,您还说呢。您自己倒是跑了,我可被逮了回来。要不是出卖了张公子,您可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李执又沉默了。过了会儿,他略过把墨砚扔下的事,转而问道:“你把张礼给卖了?”
张礼,也就是与李执交好的张公子,张员外的儿子。
“嗯。”墨砚带着鼻音,说了被抓以后的事,但省略了夫人交代的内容。
“少爷,您以后别去赌坊了,那不是个好去处。”讲完事情经过,墨砚劝谏道。
“本少爷知道。”李执心里明镜似的,想来是被坑了,“算了,反正张礼也不仗义,卖就卖了吧。”
“对了,那女人是不是又煽风点火,阴阳怪气了?”李执冷不丁问道。
不用问,李执所说的女人,必然是许念安了。
虽然墨砚被许念安恐吓了一番,但他还是要说句公道话:“少爷,您冤枉少夫人了。少夫人这次还帮您说好话来着。”
李执白了墨砚一眼,根本不信这套说辞:“你小子不会被收买了吧?”
挥挥手,一边赶墨砚出去,一边说道:“行了,本少爷饿了。你去拿点儿酒肉,我吃了好歇息。”
墨砚只能跑去厨房,跟往日一样,按李执的口味点菜。
厨房的管事却带着歉意,说道:“墨砚啊,这真不是我们不给少爷饭吃。实在是夫人吩咐过了,少爷生病,不宜酒肉,得吃些清淡的药粥,这才好得快。”
墨砚张嘴,又赶紧闭嘴。
这理由,他无法反驳,总不能说少爷没病吧?
眼珠一转,墨砚用自己的名义要酒肉,结果管事依旧是那张笑脸:“墨砚老弟,你就别难为我了。府里的份例都是有规矩的,现在老爷夫人都在气头上,我哪敢作死......”
无奈,墨砚只能出府采买。结果他揣着银子,连门都没摸到,就被人好言好语“劝”了回来。迫不得已,只好将装着清粥咸菜的食盒,带回了房间。
“带来了?”
李执不知道墨砚遭遇的事,见他回来,忙从床上下来,就要打开食盒吃饭。
可掀开盖子,李执顿时愣住了,片刻后,才幽幽问道:“这是......拿错了?”
墨砚说道:“少爷,接受现实吧。这是夫人吩咐的。”
“母亲这也太狠了吧。”随后,房间里传出了悲鸣声。
与此同时,一处偏僻大宅里,正有一青年招呼着客人。
“蒋老做得不错,待我回去,定会向家父美言。”青年笑盈盈道。
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忙说道:“能有孟公子这句话,蒋某便宽心了。还请孟公子放心,若李家公子再来赌坊,蒋某定会让他更无颜面。”
孟公子听了,神色微动,正要开口,却听身后之人传来咳嗽。
“倒也不必如此。”孟公子淡淡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毕竟是李皖的儿子,不要招惹太过。”
男人听了,立刻改口:“孟公子说的是,是蒋某考虑不周。”
等姓蒋的男人走了,站在孟公子身后的瘦高随从,才开口道:“少爷,李皖虽已不在官场,但他所教的三个徒弟还在,而且此人为官多年,少不得一二好友,切不可轻易得罪。”
“自然知道。我只是想出口恶气罢了。”孟公子眉眼阴沉,“哦,对了,张礼那边?”
“少爷放心,已经敲打过了。”
第13章 “张公子,请。”杏眼桃……
“张公子,请。”
杏眼桃腮的女子饮下酒水,娇笑着,渡给身旁的男人。
另一侧的女子也不甘示弱,用嘴叼了颗葡萄,忙凑过去,喂给男人。
一众的公子哥儿左拥右抱,正与舞姬们嬉笑打闹。
他们所待之处,是一个类似于凉亭的高台,四角耸立着石柱,地上铺有绒毯,绒毯上摆放着几张矮桌。
几人皆是跪坐在地毯上,谈笑风生。
檐边垂下的轻纱幔布,随风而舞,隐隐泄露了亭内的无限春光。
此处并非高雅之所,而是安城的另一处秦楼楚馆——怡红院。
它的名字虽然平庸,但内里的布置却是极为用心。
这里除了提供用于男欢女爱的雅致卧房,还拥有不少半遮掩的高台,可以让人在外面寻欢作乐,好不惬意。
自然,价格也是不菲。
此刻,张礼有些醉了。
他一会儿被左边的美人喂口酒,一会儿又被右边的美人亲几下。两人都柔情似水,千娇百媚,这更是让张礼志得意满。
毕竟此前,他的确做了件大事。
“张兄,眼下没有外人,不如与我们说说?”一蓝衣公子与人嘀咕两句后,提声说道。
张礼正逗弄怀中的女子,突然被打扰,斜眼看去,问道:“何事?”
“就是那个大少爷啊!”其他人抢答道。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大伙儿都心知肚明,瞬间轰笑起来。
“正是,正是!”先前的蓝衣公子附和道。
安城统共就这么大,此等荒唐事,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传得满城皆知了。
一想到趾高气昂的李执,竟然丢了如此大的脸面,以张礼为首的几人,更是幸灾乐祸。
“听说连里衣都输掉了。”
“人家是李公子嘛,玩的花样自然和我们不同。”
“张兄,这事儿是不是真的?李执真的光着身子,被赶出来了?”
张礼怀中的女子也直起身,竖起耳朵,期待着答案。
回想当日之事,李执只是赤膊上身,恹恹的离开了赌坊,并不像传闻那么凄惨。
可张礼却只摆摆手,道:“事关李兄清誉,我不便回答,你们也不要再问了。”
随后举起酒杯,说道:“来,继续,继续。”
见张礼如此反应,几人已然明了,暗道:“果然是真的。”
这几人都是商贾之子,虽然银子多,但身份低,平日里高攀不上李执。
围绕在李执身边的,几乎都有官家身份,或是亲族为官,或是官商联姻。
张礼便是其中之一。
他哥哥是举人,族叔是知府,即便父亲是个员外,但身份也比商贾高些,自然被面前的几人讨好。
张礼其实很享受被簇拥,被爱戴的感觉。若不是家里耳提面命,让他与李执交好,他早就不当李执的小弟了,什么狗屁三杰,去他的。
“什么真的假的,诸位莫要再提及此事了。李兄不好相与,若是知道我们在背后乱嚼舌根,定然会生气的。”
张礼嘴上假惺惺的劝道,心里却盘算着,反正他劝了,日后也好推脱。
再想到与蒋老爷的谈话,他更是没了顾忌,觉得即使得罪了李执,那也无所谓,大不了换个大腿,照样可以混得风生水起。
这两年,张礼算是看清楚了。
李家虽然溺爱李执,宠得他纨绔浪荡,但却只准他吃喝玩乐,其余的腌臜勾当,一律禁止,发现一次,吵闹一次。
而李执最多也就是逛逛秦楼楚馆,或是酩酊大醉,或是泛舟夜游,甚少出格。
有一次,他俩遇见卖身葬父的少女,对方容貌清丽,对李执一见钟情,结果李执像是见了洪水猛兽,竟然掏了银子,将人随意打发了。
张礼当时就觉得李执有病,后来相处久了,这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啪的一声,蓝衣公子的杯子掉落,将张礼的思绪拉了回来。
“陈兄,你怎么了?可是辣眼睛?”
张礼发现不对劲,见几人僵住,直勾勾的望着他身后,其中一人还冲他挤眉弄眼,于是便皱眉问道。
可刚问出声,名叫陈立的男子,立马垂下了头。
见状,张礼有些不悦,正准备说道说道,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张兄,你们在说什么呢?竟然这般热闹。”
张礼缓缓转身,就看到李执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之前的底气,瞬间就泄了。
好在李执没有多说什么,只笑呵呵道:“上回在赌坊,张兄不肯破费,这次怕是该请客了吧?”
“这、这是自然!”总觉得李执话里有话,张礼心虚应道。
“如此甚好。你听到了,今日张公子请客,我花销记在他账上。”李执对怡红院的小厮说道。
小厮点头哈腰,应道:“成。”
“那走吧,带本少爷去看看你们新排的歌舞。”随后,李执背着手,迈步离去。
所以这混蛋纡尊降贵的打招呼,就只为了让我掏钱?
莫名的邪火,在张礼心中冉冉升起。
“公、公子?”
张礼怀中的女子,忍不住开口。她白皙纤瘦的胳膊,此时正被张礼用力握着,已然留了红印。
“滚!”张礼把人一推,怒骂道。
另一女子见状不对,急忙轻拍张礼的后背,柔声宽慰道:“公子别生气,小红不懂事,让奴家来伺候您......”
而那些商贾之子,整日迎来送往的,甚是精明。眼下虽然不明白内情,但还是知道张礼的盛怒。
此刻,他们都尽量缩起来,生怕被迁怒。
可是总有愣头青,傻兮兮的,居然笑盈盈问道:“张兄,方才可是李公子?果真与你私交甚好,还特意前来打招呼。不知能否引荐一下?”
张礼冷哼道:“没照镜子?他那性子,如何与你结交?”
“算了算了,来来来,继续喝,继续喝。”有眼力见的人,忙劝道。
众人随即附和,张礼也不好太过,只能强行按下怒火,却心道:不就是拼爹吗?我倒要看看,李家的人脉情分,能被李执消耗到几时!咱们来日方长。
与此同时,李执跟在小厮的身后,正顺着石阶前进,就看见不远处,有几人恰在等候。
见李执到了,便有人开口道:“李兄,你这是何必呢?都说了,这次由我们请客。”
“多谢各位美意。不过不必了,今日有人代劳。”
第14章 少爷又去喝花酒了!
李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心里却不痛快。
他昨日被关到晚上,又只吃了清汤寡水,一大早去请安,还被金氏数落一顿。这也就罢了,反正没少被说教。
但他一抬头,看到许念安坐在一旁,微笑着,仿佛看戏一般,心里霎时就不乐意了。
出来后,许念安还体贴问他,病可是好了?可还要吃得清淡些?
闻言,李执便彻底明白了。
果然是这女人搞的鬼!可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她了,竟处处与他过不去。
不过,即使是相看两厌,如今也还是表面夫妻。
李执想着,随她狂风骤雨,自己只要不动如山,许念安早晚也会消停。
可谁知回到房间时,他竟看到几个仆从,正往外搬运他的被褥。
一问才知,是金氏的吩咐,说不惜将屋子搬空,也要让他今晚去挨着许念安睡。
李执一向软硬不吃,我行我素。来软的,或许还能好好说说,可若是来硬的,他也就混不吝了。
知道事情原委后,李执转身就走。
虽然他兜里没钱,小金库也被一网打尽了,但顶着李府的名头,也不至于真的流落街头。
不说别的,光是往日的酒肉朋友,也总有行个方便的。
此处逼爷走,爷还不愿留!
暗暗想着,李执顾自出了府。
今日倒是无人阻拦,大概是知道他没钱,翻不起多少浪花。
出门后,李执没去醉心楼,而是赌气,去了更浪的怡红院。
没想到,还真有几个公子哥一同去。
他们都是乡绅小官之子,有些小钱,身份也还凑活。虽然在安城不算顶尖的纨绔,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直到听说张礼也在怡红院,李执才忽然改变了主意。
之前赌坊的事,他细细琢磨过,当时他心情不好,是张礼以舒心为由,撺掇他去的蒋家赌坊,但去了以后,张礼却死活不玩,行为甚是蹊跷。
这小子。
一念头浮起,李执遂令小厮,引他去找张礼。
张礼所处的高台,四面都能上去,李执偏偏从后面进入,恰好听到了几人的对话。
于是,李执便也不再客气,想让张礼也不爽一番,故意让他请客。
但即使这样,李执心里仍然不畅快。
他看着面前的舞姬,烦闷道:“你们都过来!”
刚来的陪酒女郎,立刻跪坐在李执左右。
李执故意问其芳名,得知一个叫念奴,一个叫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