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老货。”直郡王照惯例是站在最前边挨康熙最近的位置,也瞧得最为清楚。年轻的郡王功劳多是在马背上打回来的，自然是瞧不上这等在他心里纯属装神弄鬼的玩意，便忍不住低声吐槽了几句。
这话正好就被康熙给听见，好在这会儿当着众人的面康熙没打算下自己儿子的面子,只拿手指虚虚点了他一下，把人赶后边去就算完了。
在皇阿玛跟前碰了一鼻子灰直郡王倒是也不生气，下边的弟弟都怵自己他知道就没到后边去吓几个小的,溜溜达达的骑在马上直接往更后头,查看随驾的仪仗护卫去。
“八哥，大哥哥今儿看着心情不错啊。”前边年纪大些的儿子都跟在康熙身边,没空也不敢扯闲篇，后头小的们就轻松些，胤禟扭头看着胤褆过去了才回头略带调侃的跟胤禩说。
其实因为什么众人心中都有数。这次东巡争得最厉害的就是太子和直郡王，之前皇阿玛那儿没松口就任由两个儿子闹,直到前天都要出发了才定下来还是由太子留在京城监国。
这会儿才说这个，那就是一点余地都没给太子留,太子就是想闹都没有时间，只能是眼睁睁的瞧着大半个紫禁城都走空了，自己却奈何不得。就因为这个，直郡王又怎么能不高兴呢。
胤禩素来跟胤禟胤关系近，又是从小养在惠妃身边的，想听直郡王的八卦自然是还要找他。可胤禩年纪不大心思却稳，平日里便办事说话就周全，若是私下说不定胤禟想问什么都行,但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哪会跟胤禟说直郡王的事，就只扯些似是而非的话来堵胤禟的嘴。
胤禟毛毛躁躁不懂事，但前边胤祺不是啊。临行前宜妃就千叮咛万嘱咐过，她是后妃只能跟在皇上太后身边没法抛头露面的管儿子，一路上胤禟这个泼皮就只能是胤祺管着了。
“老九，给你派个差事，就看你乐意不乐意。”胤祺从小就不怎么喜欢老八，总觉着他心思太深叫人瞧不明白。老九乐意跟他混在一块儿玩他管不着，但这会儿众目睽睽之下他多少有些担心老八别把那傻子给忽悠了，傻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什么事啊，哥你有事说呗，你是我亲哥我还能不乐意啊。”胤禟不是个傻的，胤禩不像平时私底下那样他感觉得出来，所以这会儿胤祺一喊他便立马就过来了。
“待会儿出了宫你替我去你嫂子那儿走一趟，她头回出门我有些不放心。”把人叫过来胤祺也着实没什么事，想了半天只能把楚宁拿出来当借口。
其实他也就是这么一说，等出了宫胤禟去哪儿他也不管，只要拿这个当个借口，好让胤禟远了老八就行。可平时最是机灵的人这回不知道怎么的还真把胤祺的话当真，圣驾出宫之后他便拉着老十从随驾的队伍里溜了。
“九哥，五哥府上那么多奴才，怎的还让你我过去照看。”老十是个楞孩子，但都说傻人有傻福，老十的出身满宫里可着数也就太子强些，其余的宫妃娘家还真比不过温僖贵妃。
所以楞归楞，小孩还是平平安安长大了，不光长大还长成了个混世小霸王的模样。但小霸王心思少，小时候胤禟领着他玩得多，他就愿意听他的，这会儿哪怕啥都没明白但也老老实实跟着胤禟出来了。
“我哥开府之后跟变了半个人一样五嫂功不可没，嫂子娘家官职不高，想必以前也没有这种伴驾出门的经历，我哥操心一点正常。”上次胤祺发了火不让自己带侍妾出门，胤禟就更加肯定了自家亲哥就是个怕老婆的主儿，现在让他去嫂子那儿搭把手他也觉得是他哥干得出来的事儿。
“哦~”胤点点头半懂不懂的样子，“那我去干嘛啊。”
“你傻啊，我又不是十来岁的小孩儿，你不跟我做个伴吓着嫂子了怎么办。”胤禟气得想拿马鞭抽胤，自己后院也有女人了总得避嫌，拉上老十不就好了吗。
两个皇子打马往五贝勒府走，哪怕绕了路也没一会儿就到了。圣驾出城慢得很，这会儿各家家眷车队都还在府门口等着，只等专门的人过来一请，就立马出发。
所以两人到贝勒府门口的时候，看见搭了桌子椅子坐在门口悠哉悠哉吃零食的五嫂，胤只想回头问问胤禟，你家五嫂真能被我们吓着？
“小九儿，怎么这时候带着老十过来了，是不是有事。”不过来都来了也没法走，胤禟胤硬着头皮下马进府，两人傻愣着看着楚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尤其楚宁此刻正抱着盆卤鸡爪吃得高兴，就衬托得两人更傻了。
“没事没事，就是我哥不放心您这边，让我和老十来瞧瞧。”早上皇子们进宫都早，胤禟胤还住在阿哥所但都是贪睡的，所以早上都没来得及吃东西。现在瞧着楚宁吃得起劲，两人实在没忍住都咽了咽口水。老十更狠点，肚子还特应景的叫了两声，把一旁的霜儿她们都逗笑了。
“你瞧你哥那人就知道使唤你，赶紧的坐下吃点东西。”两个十四五的小孩儿眼巴巴的站在跟前，楚宁看着心软，尤其胤虎头虎脑的样子，自以为自己是个小爷了其实就是个孩子。
吃的东西送来得很快，因着怕要出发谁都没再往府里边去，就凑合在门房里也觉着挺好。“你瞧瞧你，平时在额娘那儿见着咱们九爷，又聪颖又威风的，今儿怎么就笨了呢。”
“你哥让你到我这儿来，你就不知道先领着老十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啊，我这儿这么多奴才还能出什么事儿不成。”这会儿已经开始热起来了，除了早饭楚宁又让人拿了冰碗来，反正两孩子年纪轻身体好吃了也不怕拉肚子。
府里的早饭都是依着主子们口味来的，比起宫里送到阿哥所去的那些蒸碗饽饽不光热乎些，味道也更精致些。两个壮小子呼哧呼哧就解决了大半，最后老十看着楚宁端在手里的零食直馋，还分走了大半份的卤味。
“嫂子，您还是叫我小九儿吧，您叫我爷我听着腿软受不住。”楚宁过门之后胤禟除了觉着嫂子把着哥哥紧了些，其余的什么毛病都没有。尤其成亲前嬷嬷们说的那些长嫂进门额娘那儿就必须端平水，甚至不能再偏心自己的事儿也从来没有过。
这事胤禟曾说漏了嘴让宜妃知道，结局自然是那嬷嬷胤禟再也没有见到过。但宜妃也与自己说了，哥哥的福晋她许是有些不满意的地方，但性子上是过得去的。翊坤宫关上门来哥哥为长嫂子便是大嫂，自己在外边怎么浑宜妃不管，但对内不能对嫂子无礼怠慢。
以前没嫁的时候楚宁看待这些皇子就跟看待一捧枯骨没有太大的区别，毕竟不管他们现在如何风光，最后的结局自己已经知道了。可阴差阳错自己进入了他们的生活之后，再也不能那么只像看个物件一般看待他们。
眼前的少年俊秀漂亮，偶尔犯些小浑但也算是个听话的小孩儿。天天跟胤禩老十混在一起，但他哥的话也从没有不听的。这样的少年楚宁没法跟日后那个八爷党里的九贝子，那个被逼死的塞思黑想到一起去。
一想起这些楚宁有些愣神，连外边来了人都不知道，还是胤禟喊了好几声才把人叫回神来。来人是专门来领路的，各家家眷的车马怎么汇入圣驾后边都有规矩，一点不能乱，乱了今晚都别想出城。
所以这人一来，府上的车队就得立马动起来。胤禟也等到车队安全并入圣驾后边了这才有空掀开车帘傻乎乎的问楚宁，“嫂子您刚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想你啊，咱们小九儿长得标志，往后保准的招人喜欢。”胤禟长得好这事他自己从小就听人夸到大，但这会儿被自家嫂子这么一说还是有些羞赧，嘿嘿傻笑两人挠了挠头，直说嫂子您可别调侃我，便拍马往前去，十足的落荒而逃。
圣驾一行说短不短说长也就几马鞭的事儿，胤禟一溜烟跑回胤祺跟前，先是报告自己完美的完成了胤祺交代的任务，之后想了想还是又低声悄悄的问自家哥哥，“哥，那天在那宅子里我说的那事儿，您没跟我嫂子说什么吧。”
“说什么，我好日子过腻歪了？”那天回家自己脑子一糊涂说了要不要再带上一个人之后，楚宁就更是觉着自己有事瞒着她，昨儿甚至还旁敲侧击问自己是不是外边有什么人了。
虽说自己的确有事没说，但好歹还是没让她问出心中那点小九九。可要是让她知道还有胤禟这档子事，怕不是十张嘴都说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碎碎念：本章评论红包掉落~
第二十六章
此次东巡说白了就是康熙爷带着儿子回老家显摆去,自然是怎么排场大就怎么来，尤其这回又奉了皇太后出宫，人太后大半辈子全搭在紫禁城里边了,这回好不容易能回家，康熙自然得替老人家多想想。
所以这回东巡可以说是选了一条最远最绕的路，出京之后经承德往北入蒙古，再一路往东过吉林到达盛京。沿途在蒙古各部更是停留了好几天,让太后看过了家乡见过了亲人，这才慢慢悠悠到盛京。
出发的时候是七月中，抵达盛京的时候竟然都快了中秋时节。盛京不比京城八月天已经冷了下来,傍晚天黑也早,这会儿才刚过酉时太阳就基本全落山了。
东巡一路上楚宁算是所有妯娌中最累的一个，自家的马车基本没坐过几回,大半的时间全耗在太后那儿。尤其过承德进蒙古之后，每到一地方蒙古各旗的人必定是要来拜见太后，胤祺又时常在康熙跟前伴驾，那伺候在太后身边的可不就只剩自己了嘛。
不过这事有弊就有利,人人都知道胤祺是太后宫里养大的皇阿哥，自己这个五福晋便沾了光,在蒙古各部眼里便是天然的尊重和亲近，所以一路上自己也见了不少蒙古王公家的女眷，顺带收了不少见面礼。
蒙古各部送礼不像京城那般附庸风雅，有时候送一幅画来，楚宁看不懂也得好好保存，绝不敢磕着碰着晾着阴着。谁知道是哪朝哪代的古董。日后贝勒府上后世子孙是个蠢货只能吃老本，一幅画说不定就能让他吃上好几年。
这回出门收的礼儿玉石金器居多，要不就是各色皮子野货,只要是不划伤磕坏了怎么折腾都不要紧，一路到盛京府里马车都添了两辆就为了专门装这些东西。
而且她也不护食儿，每次收了东西总能挑出些别致的来，不管是分给妯娌还是送到宜妃太后那儿孝敬，反正也算是借花献佛刷了一路的好感。所以到了盛京之后太后一句话，楚宁就算是放假了。
“四嫂，您今儿又不打算回去啊。”楚宁放假但太后身边不能没人啊，现在据说是宜妃天天陪在太后那儿，婆媳俩处得还算不错，虽有时候也闹但反之还挺热闹的。
“怎么着，这是要赶我走啊，我今儿啊还就不走了。”乌拉那拉氏这话也就是故意说来逗楚宁的，一屋子人没人当真，尤其楚宁听着这话眉毛都没抬一下，照旧自顾自的嗑瓜子。
“哎呀，你就留我再待会儿吧，等老五回来了我再回去，这几天我府里那位太难伺候了。”乌拉那拉氏是贤惠但不是个棒槌，这些天四爷那边不对劲，乌拉那拉氏不乐意去触他霉头。
“四嫂你就安心吧，没见五嫂都让小米准备晚饭去了。”三人中还是纳喇氏最淡定，她反正年纪最小嫁过来最晚，成嫔这次又没跟出来，她想怎么玩都没人管着，有时候出格些后宫娘娘们还主动维护一二。
其实楚宁早上就知道胤祺今儿得晚回来，只不过四爷不是个会跟福晋说这些的，自己也不好跟乌拉那拉氏说。没出发之前楚宁就从胤祺那儿听了些消息，如今虽说四海升平但架不住康熙爷年年有事折腾，不是打仗就是一高兴又免了南边的赋税。
户部这些年就没什么富裕的时候，这次东巡的银子那也是东挪西凑才弄出来的。四爷本就为了银子的事发愁，东巡又不像南下，南边有钱，沿途各省官员盐铁商人一家孝敬点也能凑不少银子出来。如今往东边来，供上来的东西也就能晃一晃楚宁的眼，放在那些爷们眼里根本屁都不算。
就因为这个，四爷心情不好身边的人也别想舒坦，兄弟们甭管是谁就连直郡王都自觉绕着这个弟弟走，康熙都轻易不找四爷的麻烦，只有胤祺和胤祐俩平常就跟他走得近的逃不了，今儿晚上不回来就是陪着他四哥想辙弄银子去了。
“四哥，我看你就别操心这些了，总之咱这回路上的银子够用就得了。回去的事等回去再说，总不能叫户部关张不开门了，是吧。”胤祐是不大明白为什么四爷天天都愁银钱的事，在他看来当差是当差，可只要没闯祸就行了。户部的银子又不是哥几个给花光的怕什么啊。
“那今年过年俸禄晚些给你，行不行啊。”胤祺毫不犹豫翻了个大白眼给老七，按照老爷子说的今年回京十有八九都得到年下了，年节里要用银子的地方更多，现在不想好怎么办回去大家一起喝西北风去啊。
尤其京城那些黄带子红带子宗亲们更是没有存银子的习惯，每年花个干净来年又有新的俸禄能领。若是今年花的多些那就找个钱庄贷一点点儿，拿了俸禄还上便是。这样的人家京城不少，若是年底户部没银子，闹不出大事也能磨磨唧唧烦死个人。
“我无所谓啊，刚开府府上还有些闲钱早早晚晚的都行。五哥，您不会把手头银子都花光了吧。”胤祐腿上有毛病从小成嫔就养得娇些，除了没老九那么上蹿下跳的招人烦，有时候说话比老九还噎人。
“再跟我贫抽你小子信不信。”说是这么说胤祺屁股倒是坐得稳一动没动，要说手头宽裕，这些兄弟里边恐怕除了太子和直郡王胤祺怕是数一数二的富户。
出宫建府的时候宜妃给的银子和东西明面上跟留给胤禟的是一人一半，半点没偏心。哪怕胤祺知道私底下自己额娘肯定还是给弟弟留了体己，但给自己的也绝没有亏待半分。
以前太后就跟胤祺说过，宜妃的偏心顶多是喜欢胤祺，但更喜欢胤禟。可人连五根手指都分长短，一颗心都不能长在当中间，何况是两个儿子。再说宜妃那一点儿偏心还有太后补上啊，太后这些年家底厚得谁也说不准有多少，胤祺成亲开府太后愣是分开给了两次，就这恐怕在太后那儿也算不得多少。
“四哥，要不这样吧。”兄弟间闲话说完正事还得办，“这回跟到盛京来的蒙古各部的人到时候肯定还得跟着去京城，里边好些都是想趁着今年皇阿玛高兴能涨一涨爵位，或者给府中子嗣求个前程的，要不找他们想想法子？”
出来这么久胤祺是真见识了蒙古这些王爷们有多富，若不是一直有太后在耳旁叮嘱着，恐怕自己也经不住那些想要投到门下的人送来的糖衣炮弹。
“胡闹，我知你最近被他们缠上，你最好守住别随意应许什么，要不不说皇阿玛，就是太后娘娘那儿也够你受的。”这些年中原大定，蒙古各部渐渐远了朝堂中心，就连后宫都快没位置了。这次东巡出来各个皇子多少都收到了些投诚的状子，但所有的加起来恐怕也不如去胤祺那儿的人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