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机灵，什么都被你知道了。”赫舍里氏见事情被女儿说破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不是不想跟你说，是着实有些说不出口来。翰宁进了翰林院，这两年不算太忙，闲暇之余还常常去书院里坐一坐，甚至有时候还替他老师给学子讲讲课。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一些学生。”
“他看中这人是去年进的书院，江宁那边来的，家里祖上做些小买卖，到他这一辈家中除了父母没别的人。听说来书院读书还把父母带了过来在京郊租了个小院和几亩地，只能算是勉强度日吧。”赫舍里氏一边说，都觉着有些不好意思。
“翰宁看中的是这人的能力，说是他脑子活泛人也有本事，今年乡试定能考中，到时候明年会试说不得也能拿个好名次。”说是这么说，但说到底现在还没中不是，那小子如今也就是个穷秀才，其他人家虽多少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但也不能真找个家里什么都没有的啊。
楚宁一边听赫舍里氏说一边把小册子看了一下，“额娘，这家世我哥都敢拿回家说啊，武姨娘不得闹翻天啊。”武姨娘本就眼红自己嫁了高门，这两年心心念念就是给秦宁找个好人家，翰宁这会儿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捡来这么个秀才，武姨娘肯定觉得是翰宁故意的，故意找这么个人家来恶心她们母女的。
“早就闹翻了，不光找我和你阿玛闹还找秦宁闹。去年你不是说会管秦宁的婚事嘛，这回武姨娘让秦宁自己去找她阿玛回绝这门亲事，没想到秦宁竟然不肯，说是自己的婚事家里总归是要为自己好的，说大哥哥大姐姐总不能真把自己往火坑里推。”这话一说，武姨娘差点没把自己女儿也给骂死。
“得，她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话咱还真不能不管了是不是。”要不说秦宁就是比她额娘聪明呢，这事不闹不争翰宁和楚宁总归是要把事儿做得圆满，办得让人说不出闲话来。若是她真跟武姨娘那般的闹，那正好翰宁和楚宁都能撒开手不管，到时候只靠张保秦宁才是倒霉了呢。
“额娘这事您就别操心了，我先把这册子带回去让胤祺看看，要是他也说行，那说不定这人就真行。咱们也别驳了大哥的脸面，到时候只要这人能考□□名，往后总归是有前程的。与其在京中挑一个不上不下靠家里的少爷，就不如找个自己能上进有前程的倚靠，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你跟你大哥都是一个意思，额娘明白。”赫舍里氏点点头，“反正这事啊你和你哥商量着办，额娘只管把嫁妆给秦宁准备好，到时候不亏待她便是了。”
“那第二件事呢，额娘您可不是说话一半存一半的人儿，今儿这是怎么回事啊。”赫舍里氏性子单纯，这么些年都是有什么话一点都藏不住，像今儿这般吞吞吐吐的还真是头一次。
“这不是怕说了你不高兴嘛。”赫舍里氏看着自家气势越发强盛的女儿心里高兴但多少有些犯怵，这样的女儿越来越不像员外府当年那个张牙舞爪只为了护住自己的大小姐，而是真成了贝勒府里的主母了。
“您先说，高兴不高兴的您说出来才知道啊。再说您是我额娘，就是不高兴我也不敢怎么着，对不对。”许是真上了年纪，说个事还就得楚宁这么哄着，一听楚宁这么说了赫舍里氏才把第二件事给说出来。
“你嫂子进门时候也不短了，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你阿玛前些日子跟我提了这事，说是要不然就再给你哥纳个小的，不需多抬举小的，就是想早些得个子嗣。”
赫舍里氏自己这辈子在武姨娘那儿受够了苦楚，如今说起要主动替儿子在张罗妾室的事儿，多少有些难以启齿。但在她看来儿子年纪确实不小了，别人家二十好几的年纪儿子都能启蒙了，现在翰宁前途又正好，她这个当额娘的自然着急子嗣的事儿。
“额娘，既然娶了嫂子那就不该这么急孩子的事。本来嫂子就被我哥小，头两年没有也正常，怎么好端端的就想纳妾了。”楚宁一听这话脸都垮了，“再说这事我跟哥哥不是都说过不纳妾，要是真过几年嫂子一直没有孩子，到时候再说嘛。这才多久，你们就惦记这个了。”
“你瞧，你阿玛还非让我跟你说这事，我说不说不说他就是不听，我就知道你这性子要跟我急。”赫舍里氏一看楚宁生气也急了，“你这孩子别跟你额娘掉脸子啊，你哥明年在翰林院也待得差不多了，说不定还要外放几年，要是现在没个孩子，那到时候你嫂子留在家里就更没可能生孩子了。”
“不是，我哥要是真外放那就让嫂子跟着去啊，单把我嫂子留家里做什么，两地分居好几年那两人还有什么感情啊。我这南巡都跟着胤祺出门了呢，额娘您还想把我嫂子留在家里啊。”
外放的事胤祺也跟自己提过，按照翰宁现在的情况只要出去转一圈再回来，说不得就能在六部里找个好位子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比留在翰林院里死磕要强。
“还不是你阿玛，自从你嫁人之后就老觉着自己老了年纪大了，一听说你哥要外放又生怕儿子往后不回来。这不就想说翰宁出去这几年把玉芳留在身边，再添个孩子，到时候你哥不就总得回来嘛。”赫舍里氏看着女儿一本正经的模样就知道楚宁这是真动了气，一时间都有些后悔不该跟她说这事。
“胡闹，我阿玛这就是胡闹。也就您惯着他，要我还在家里早就把这事给回绝了。”楚宁气得直摇头，“今儿我嫂子不在就是因为这个吧，这事你们都跟她提了吧。”
见赫舍里氏不说话楚宁就知道自己猜中了，“额娘，要不这么着，秦宁的事儿您交给我，我肯定给阿玛和武姨娘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过我哥这事您也得帮我一把去跟阿玛说，就说他那打算我不同意。到时候我哥外放我嫂子跟着去便是，外放任期满了他姑爷自然会把大舅哥弄回来，用不着他操心。”
“好好好，姑奶奶诶你别生气行不行，你说的我指定原模原样的跟你阿玛说成不成。”赫舍里氏看着女儿气成这样也心疼，自然是楚宁说什么就是什么全给答应下来，“你瞧瞧你这脾气，以前还说嫁了人就好了，现在可好看着比在家里的时候还大。”
“我哪有，我这就是被阿玛给气的。早就说好的事说翻脸就翻脸，那玉姐儿也是我从小玩到大的玩伴，您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这妾室的苦楚您尝了一辈子，万一我哥再找个不省心的回来，怎么着？再让玉姐儿也苦一辈子？”
玉芳自从嫁给翰宁之后该学的该管的都没落下，刚开始许是还有些错漏，但现在就已然是十分称职的当家主母了。从一娇滴滴的贵小姐到现在，楚宁觉着这就算是玉芳能做好最好的了，现在就因为暂时没怀孕，公婆便要张罗纳妾，这让人心里想想都心寒。
“好了好了不说了，这事是我想得不周全，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别生气了，额娘也想你想得紧呢。”楚宁说的这些赫舍里氏何尝不懂，只不过楚宁不在她身边她就老偏着张保，张保说什么便是什么。现在被女儿这般点醒，自然又把心偏到女儿和媳妇这边来。
自家额娘什么性子楚宁比谁都清楚，这事自己一闹现在可能会缓下来，但只要张保没歇了心思，到时候还得反复的闹。楚宁干脆暗下决心，知道今年混过去明年等自家大哥在翰林院待够时间能外放，便赶紧让他们夫妻俩出去，到时候天高皇帝远的就没人能管得着了。
女人们女人们要紧的事儿，前边书房里翰宁也有事要跟胤祺商量。“五爷，万岁爷这次停宗室科举往后还会不会再开呢，这事外边都在猜，就是没个准信叫人心里不踏实。”
“怎么，有人问到你这儿来了。”胤祺就知道得是这档子事，毕竟翰宁成了探花郎之后，那在旗人里边地位分量便拔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就连自己这个贝勒爷有时候在文官堆里还得依仗人探花郎的脸面才能得那些老不修一个好脸色，要不然自己这样的就是纨绔子弟，还是个只会舞刀弄枪在兵部泡着的纨绔贝勒。
“可不是嘛，我以前读书那书院本就出名，这两年更是多了不少宗室子去求学。原本是好事，谁知道突然下了这么道旨意。翰林院里边老大人们只揪着胡须说不出个明白来，书院里更是好些人都慌了，根本没心思读书。”翰宁现在也是看着书院乱得没法看，才到胤祺这儿来打听消息来了。
“这事我没法给你个准信儿，但是若是有你相熟的宗室小子问到你头上，你就劝他今年多努努力，万一能考中也算是烧高香了，万一没考中那就当这两年是修身养性做了场梦，别的就别多想了。”
胤祺这话说得够直白了，翰宁拱拱手只当是道谢。他一时之间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宗室子弟本就比老百姓过得好有依仗，这两年外边不是没人抱怨说为什么那些宗室还要跟寒门子弟来抢，只不过翰宁自己看着他们埋头苦读这两年，多少也有些可惜。
“对了，说起这个我这儿得着一学生，五爷您瞧瞧。”说完了外边的事翰宁也从兜里掏出一小册子来给胤祺看，“这人脑筋活泛有本事，现在是穷了点但以后肯定有造化。”
翰宁一边把册子递给胤祺，一边把他怎么认识这人，那人又怎么聪明说得是天花乱坠的，但说得再好也比不过胤祺把册子翻看来看清楚人名来得干脆。
册子上名字那栏就俩字：谢筠。胤祺一看就把人给记起来了。“行了，你别吹了，这人我认识，你就跟他说我想吃鸭血粉丝汤了，让他给做一碗来，做得好他的前程爷保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碎碎念：终于又到星期五了~开心~
老规矩，本章评论周末红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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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谢筠,谢筠。”胤祺除了一句要谢筠带着鸭血粉丝汤去见他，其余的不管翰宁怎么问他都不肯再说更多。翰宁从自家妹夫那儿问不出个究竟，只能是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就往书院赶,只可惜到了书院找了一圈都没找着人，“诶,瞧见谢筠了吗。”
随手被翰宁拉住的学生摇摇头又点点头，“大人,我没瞧见谢筠,可今儿沐休谢筠肯定又到城里找活计去了，您今儿怕是找不着他。”谢筠在书院里也算是个出名的人物,书院里家里没钱的学生不少，但像他这般光明正大想方设法赚钱的却是独一份。
他来书院刚显露这一面的时候,书院里好些先生对此还颇有微词，觉着到底是读书人不能这般沉迷银钱。好在谢筠性格开朗又聪明不小心眼儿，尤其他不光自己挣钱，有时候旁的学生也想补贴家里,他还能替人牵线搭桥,相处了这么久如今同窗老师都喜欢他。
一说这个翰宁就头疼,自从认识谢筠之后他是一天比一天的喜欢这小子,知道他家里没钱也跟他说过好多次,乡试之前他需要银子就找自己去拿。谢筠看着圆滑世故偏生在这上边又是个硬骨头,这么久了宁愿一到沐休就出门找活计，也从来不问谁伸手要。
今儿不问出个结果翰宁是不安心的，既然书院没人那就再回城找。认识这么久翰宁知道谢筠常在南城找活儿干,回城之后吃了个中午饭翰宁干脆就在南城闲逛起来，逛了一下午原以为没戏了，没成想谢筠自己溜达着从路边一胡同里出来了。
“站住,你小子给爷站住。”翰宁好不容易逮着人哪里肯再放过，一把薅住谢筠就拐进附近一酒楼里，“好不容易沐休一天你到处溜达什么啊，再有俩月就考试了能不能把心静一静。”
“大人，您别为难我，我真待家里静心肚子就要跟我闹了。”谢筠说起囊中羞涩这件事一点也不避讳，“再说我家还有两个老的，我能凑活他们不能凑活啊。”
“说了多少次让你去我那儿取银子，这话你往心里去了吗。”翰宁倒是也想直接拿银子给他，又怕大喇喇的把银子给他伤了人自尊，“都说银子算我借你的，等中了举有了钱你再还我便是。”
“大人，您这话定是哄我，旁人在家乡应考中举是全村全乡里的大事，我背井离乡的来京城考，考中除了书院和爹娘无人在意。那些乡绅员外送银子的事儿，更是没影儿，我到时候拿什么还给大人。”
谢筠的情况特殊些，祖上是京城人士，早年间遇事才举家搬到江宁去的，但京城这边的户籍文书却一直还在。以前家里做买卖务农用不上这些，直到谢筠会读书家里才又想起这事来。
谢家不是那等言情书网，若是留在江宁应考必定是比不过那些家世深厚的学生。谢筠是个脑筋活泛又很想出头的，想来想去的就让他想起京城户籍这档子事。
人人都说京城贵人多竞争大，四品的官在京城里也什么都不算。但科举一事不一样啊，京城旗人多每年科考其实竞争不算大也不算难，尤其比起江宁那地界好多了。谢筠想通了这一关节干脆狠下心来，托人找关系的，这才把户籍的事儿重新敲定，自己也带着爹娘进京来了。
“再说我也不是真不想找您借银子，我是真想往您府上去，偏偏那天您跟我提了您妹妹的事儿。”谢筠说话的时候笑得真诚，“您看您都想招我给您府上当姑爷，我这姑爷不能还没娶您妹妹，就先上门跟您借钱吧，那传出去不像话。”
结亲的事儿翰宁跟他提过，谢筠不是那种穷酸秀才还死要脸面不肯攀高枝，有这等好事自然是愿意得很。只不过自己如今生活都紧紧巴巴，聘礼那些更是没影儿，就剩了一点体面自然是要揣紧了些，不能轻易舍出去。
“你小子尽想着当员外郎府上的姑爷是吧，爷说的可是让你中了举之后再往府上提亲去，若是今年中不了那我妹妹可不等你。”当初两人提起此事的时候翰宁是明明白白跟谢筠说好了的，若是今年能中便两家结亲，若是今年中不了两人之间照样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但结亲之事便就此打住，两家另找人家互不干涉。
“大人放心，学生知道的。就因为这个我连我爹娘都没告诉，书院里也没人知道，您就等着我考中了再替我头疼聘礼的事儿吧。”谢筠笑着给翰宁续了杯茶水，“今年学生定是要中的。”
“你啊。”原本在外边转悠一下午攒了一肚子话要说，这会儿看着眼前的人就全化成一声顶无奈的叹气，“算了算了不说了，知道你心里头主意大，想定了的谁也改不了。不过你今儿去哪儿找活计去了，我这转悠一下午都没找见你人。”
“大人，京城老大了，您就自己转悠哪能找得见。”谢筠一说起这个就乐了，从兜里掏出一小钱袋，“我今儿找着一轻省活儿，给人写话本子，只要到时候往主家那儿交稿子就行，以后沐休也不用老往城里跑，倒是您今儿找我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