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这些年一直都是我跟大哥守着,大哥又比我根基更深。如今别瞧着直郡王倒了树倒猢狲散,兵部还有好些老人都还巴望着直郡王东山再起那一天。”
直郡王到底是长子,朝廷里还是有许多人觉着嫡子不成那就理当立长,这种思维根深蒂固,哪怕直郡王如今被圈禁也改不了他们的想法。
胤祺这些年在兵部多是跟中低层的将领打交道,再上边的一是被胤褆压着够不着,二是自己到底年轻些,上边那些老将军总觉着自己毛还没长齐只不过是沾了太后和蒙古的光,才能在兵部站稳脚跟,这些年一直都是平平淡淡处着,说不上不好也说不上好。
“兵部尚书殷特布年纪不小了,在兵部待不了多长时间,你这回看的是他家老二的闺女,若真是成了他能给他儿子留个好后路,我也能搭着他的风把兵部好生梳理梳理,要不然真让我生啃这块硬骨头,恐怕再有个几年都啃不下来。”
都说皇子的亲事从来不是什么郎才女貌两情相悦,其实皇子的儿子也是如此。楚宁听着胤祺细细的跟自己分析才彻底明白过来,感情挑上兵部尚书不只是因为家世或者兵部他知根知底,说到底还是为了后边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
胤祺看着楚宁若有所思没作声的样子,以为她还是不放心,“你别担心,这事就是老爷子给我透的风。弘昇如今年纪正合适,如今你见过的那个钮钴禄氏是他家老二娶的继室。
生的女儿虽是嫡出但到底短一截,到时候嫁过来不怕她出身太好压着后边的。再说殷特布年纪大了,在兵部再待几年就到了要辞官告老的年纪,老爷子也不怕我跟大哥似的在兵部坐大。”
“我没有不放心,只不过听你这么一说还是觉着我这脑子不够用,连给弘昇找个媳妇都能想的那么深去。”楚宁是真觉着哪怕再给自己二十年,自己照样追不上胤祺,这些弯弯绕简直就是被他们刻进骨子里去。
胤祺听她这么说就莫名其妙的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伸手在楚宁脑袋上胡噜了几把。自打又怀上之后楚宁就懒得很,每日连钗环都不愿带,只让丫鬟松松的给自己绾个发髻在脑后坠着就行了。只不过这样一来就便宜了胤祺,现在他撸自己就跟撸狗狗一样,想起来胡噜两下,想起来又要胡噜两下。
“就这样挺好,想那么多干嘛啊,咱们府里的事儿有爷想着就够用了。”当初定下楚宁这门亲事,宜妃就给胤祺提过醒,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别的不说,大宅门里的弯弯绕天生就比旁人短一截,娶了这么个福晋往后有的是他操心的时候。
当初听自家额娘这么说,胤祺不是没担心过。只是没想到转眼这么多年过来,自己操心也成了乐意的事儿。若现在不让他操心了,说不定他才不高兴呢。
“若是你都想好了,那就定他们家也行。”胤祺说了这么多楚宁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清楚这门亲事若没什么意外,就算是结定了。
“他们家那俩姑娘到底如何,弘昇既是想要个长得好的,咱总得还是别差太远才好。”大儿子的亲事用来拉拢臣下,这事胤祺没什么负罪感但也希望别差太远,儿子好歹是亲生的,自己这辈子找了个合心意的,也就不愿儿子过得不舒坦。
“俩姑娘,大的那个文静些,问什么答什么进退有度。长得嘛好看是好看,但要非说是个大美人确实还是够不上。”正当年的姑娘,又是尚书府里金娇玉贵养大的,要说难看到底不至于,但想要达到弘昇那标准多多少少还是欠了点。
“小的那个是钮钴禄氏最小的闺女,瞧那样儿就知道是从小娇惯大,跟她姐姐正好是个反的。要说规矩算不得多好,但胜在俏皮又没到骄纵的地步,说话动作都还是一团孩子气。”
“还有就是模样长得特别好,是那种特别明艳动人的样子,这会儿还没完全长开就人人见着都夸她模样好,往后说不得还真就是个大美人。”楚宁自己也是个爱看美人的,一说到这个眼神都亮了,看得胤祺哭笑不得。
“既是如此,要不就定了吧。”自己在兵部这么多年,兵部尚书家什么情况他早就摸清了,既然都想好了那就没有必要在思虑旁的。
“好。”
一个好字,第二天胤祺就往宫里去请了一道恩典出来免了兵部尚书府上孙小姐的选秀,第三天官媒便带着拜帖上门去了。
按理说兵部尚书这样的家世,府里嫡出的女儿就是嫁个正儿八经的皇子那也是够的。只可惜殷特布年纪大了儿子们又没个有能为的,这几年还跟直郡王一直牵扯颇深。
这次皇上开恩也是因为不想军中因为直郡王倒了就乱起来,才有了把这一摊子的事都挪给胤祺的念头。官媒递过来的拜帖是求娶也是皇恩,甭管钮钴禄氏心中高兴还是不高兴,殷特布还是高高兴兴的把帖子给收下了。
“怎么又成娶娇娇了,那天瞧着几个福晋的态度看中的应该是音儿啊。”送走官媒之后,一直躲在侧间的钮钴禄氏便急吼吼的出来,她出身好,当年老夫人为了给儿子娶个好点的继室那是花了大心思的,所以她过门之后就接过管家大权,如今在府里也是说得上话的。
只可惜这次的事她说了不算,殷特布看了眼儿子媳妇着急的模样不禁摇头,只觉得儿子不争气到底也就只能够得上这般性子的媳妇,“恒亲王瞧得上咱府上的姑娘这是好事,皇上都给了恩典这是脸面,岂容你在这多言多问。”
钮钴禄氏在府里许是说一不二,在殷特布跟前却万不敢造次。被说了一顿之后更是什么也不敢再问,只低着头往府后边去了。其实要说跟恒亲王府结亲这事她自然是愿意的,只不过比起音儿她还是更舍不得自己的小女儿嫁到皇家里去。
那次楚宁来过之后虽没明说,但钮钴禄氏也还是把准备工作给做起来了,王府不比旁的人家,这些年外边又一直流传这五福晋厉害、河东狮、把王府把持得严严实实的流言。就因为这个钮钴禄氏已经请了两个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来教女儿规矩,没想到突然一下子竟然换人了。
“我吗?不是说是姐姐的?”姐姐被约束着学规矩,娇娇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她仗着年纪还小不愿意学,便见天的找借口躲出去了。“额娘,我见过恒亲王府的大阿哥,是个俊的。”
“胡说什么!王爷府的大阿哥怎么你说见就见的,这话可不能乱说。”娇娇是她闺中的小名,从这个名字也能看出来钮钴禄氏有多疼这个女儿。这会儿说是教训孩子其实连脸都没舍得板下来,孩子看了自然一点都不怕的。
“真的,上次去百宝阁的时候碰上的。他在三楼,听说三楼就一个包间专门留给以前的唐掌柜和东家的。那天正好大阿哥在,我一抬头就看见了。”娇娇没说的是她自己不光看见,还一个劲的盯着看了好久,直到把人盯得不自在把窗户关上才算完。
“回来之后我还专门去跟姐姐说了,姐姐答应给我绣香袋我才告诉她大阿哥长什么模样的,怎么突然就换人了啊。”娇娇从小就是被宠着长大的,惯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娇憨性子,这会儿说起自己亲事一点都不觉得害羞,只一心一意的在意怎么说好的姐姐突然变成了自己。
“胡说,怎么就是你姐姐了。”既然收了王府里的拜帖,这事哪怕还没过定那也算是定下了。从今天起府里上下就再不能传任何有关于音儿要嫁王府的传言。“你姐姐那是年岁大了,两个教养嬷嬷来给她教规矩罢了,与其他的并无相干。”
娇娇是娇憨又不是真憨,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她自然知道,“额娘放心,我在外边从未说过这话,去姐姐那儿也是背着两个嬷嬷的。如今既然名帖都收了,女儿就更不会乱说什么。只不过姐姐从小面皮薄,额娘您还是去她那儿瞧瞧吧。”
自家姐姐是个端庄又一板一眼的性子,年纪不大主意不小,认定了的事儿想要让她转弯可不容易。如今规矩都学起来了又说不嫁到王府去,说不得心里得有多难受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娇娇这么一说钮钴禄氏也担心,便只能又急匆匆的往另一个女儿院子里去。等到人都走远了,娇娇才把自己贴身丫鬟从外边叫进来,“鸳鸯,那人是挺俊的,是不是?”
是不是的鸳鸯不清楚,但隔着老远王府里的弘昇这会儿确实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还止不住。“哥,你是不是昨儿又欠谁酒钱了,谁背后这么念叨你啊。”
“胡说,我什么时候欠过人酒钱啊。”弘昇这会儿正拿着楚宁给的小像看得高兴,娇娇长得好小像画得更好,而且不知怎么的他老觉着画里这人眼熟得很,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只不过见与不见这事都定下来了,而且又确实是个模样好的,弘昇自是满意得很,随即也懒得跟弘晊耍嘴皮子,径直往楚宁那儿请安去了。
“今儿刚把拜帖送过去,你就过来说好听的,那等往后过定过彩你打算怎么办啊。”楚宁就知道他会来,也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了他。
孩子是一转眼就大了,之前一直忘了的事也不得不重新记起来。这些年留在府里的完颜氏彻底没了半点存在感,除了每月领份例,年节里赏东西的时候,其余时间府里就跟没这个人一模一样。
前几年宜妃倒是提过说贝勒府里一个侧福晋都没有不像话,要不要把完颜氏提上来,只不过这事也被胤祺一口回绝,就没了下文。可即便是这样她好歹还在府里好生过日子,谁也没亏待过她。
倒是刘氏这些年一直在庄子上,虽说没人刻薄她府里也隔几个月打发人去瞧瞧,但听祈嬷嬷说,刘氏如今早已跟个庄户人家的妇人没什么两样,怕是再见都要认不出来了。
弘昇的玉牒是记在刘氏名下的,不过不管弘昇讨老婆还是干嘛刘氏是必定回不来的。这次这门亲事说来弘昇算是得了个好岳家,聘礼这方面肯定是要往多了备的,楚宁在收拾聘礼单子之前,倒是先把刘氏留下来的东西都给清理出来。
“弘昇啊,这些都是刘氏当年留下来的。虽说她是犯了过错,但到底生养你一场,她庄子上用不着旁的,留下的东西理当都给你。”楚宁把东西都打包好,“东西算不得多但好些看着就是专门给你留的,这钥匙给你,东西该怎么办你自己定。”
“还有就是刘氏那边我跟你阿玛商量过了。若是你想,待成亲前让你阿玛带你去瞧瞧她。若是不想,这事就当我没说过,她在庄子上还是照样过如今的日子你放心便是。”
楚宁这些年从没想过要把弘昇养成自己的儿子,也从没瞒着过刘氏的事。各家各府送到庄子上去的侍妾不少,但像刘氏这般好端端活到如今的却不多。
“嫡额娘,儿子谢嫡额娘这些年对儿子的照拂,若没有嫡额娘儿子绝成不了如今这样。”自从刘氏走后,弘昇起先是不让自己去想她,后来时间长了也就没什么好想的,今儿若不是楚宁提起来,弘昇还真没在这当口想起自己被送到庄子上的额娘来。
“儿子就不去了。这些年儿子该闯的祸闯了,该学的东西学了,虽不成器但也不是白眼狼,小时候的事长大想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嫡额娘能留我额娘一命,让她在庄子上好好的活着就是京城里难得恩典。儿子去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见了许是还要扰乱她的心,还是不见了吧。”
弘昇的话说得坦白,他不见刘氏一是自己独自过了这么些年早就没了那份孺慕之情,二是他知道刘氏是个什么性子,如今没个东西勾着她,她在庄子上还能老老实实活着,自己若是一去,恐怕她又要生事。都说事不过三,若是如今她还闹出什么动静来,那自家阿玛就万万容不得她了。
“好,你说不去就不去。不过要是哪天想去了你也别憋着,老老实实跟我说,我去跟你阿玛说。”弘昇的选择楚宁猜到了,但她还是给这孩子留了条后路,毕竟是母子一场,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想见见呢。
“谢嫡额娘。”弘昇听了这话一改往日嬉皮笑脸插科打诨的模样,跪在堂下端端正正给楚宁磕了三个头,才起身拿着那片小小的钥匙出去了。
“我就说他不会去你还非要问,这下安心了吧。”弘昇一走胤祺就从里间出来了,儿子说的话他听了个明明白白,这会儿脸上难免带着笑意,“额娘当年说得没错,这孩子心善,是个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碎碎念:今天是情人节哦~就更一章小甜甜吧~
已放出接档文《穿成科举大佬的填房》《清穿九福晋》,大家要是有兴趣的话,就点到专栏里去看看吧。
感谢在2021-02-1301:05:41~2021-02-1323:5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五秒记忆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收了拜帖两家自然要把亲事提上日程,官媒之后又去了两次尚书府,定下成亲日子那天宫里正好送了两道圣旨出来,一道去了雍亲王府一道去了恒亲王府。
当初胤祺把江南搜罗来的那些罪证交上去之后,就再没插手这里边的差事,这事难办,罪证压在康熙手里压了几天,才把四爷和老八一起叫到宫里去。
两人这几年私底下明面上都不怎么对付,但到了老爷子跟前到还都挺乖觉。尤其胤禩,自打在大朝会上被摘了顶戴花翎之后,甭管他怎么蹦跶如今还是闲在府里没个着落。
胤禩身边依附他的人本就不是什么死心搭地的,多是双方都有所求才搭上,朋党二字说白了就是为利而来,如今没了好处他们不上来踩几脚都算厚道,想让他们顶着风险去跟皇上求情,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做梦去吧。
四爷比他好些,这些年凭着能办事不争抢安全躲过好几次,如今除了低调些,手里的人和势力都没太大折损。不过即便如此四爷也不敢拿大,大事上头还是老爷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不敢违拗。
所以进宫之后康熙把差事说明白,两人再是不愿意跟对方有什么牵扯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还得装作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着实叫人好生看了回笑话。
但笑完了之后,众人发现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平日里臣子奴才们都只觉着雍亲王和八贝勒那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性子,八贝勒有多春风和煦,雍亲王就有多铁面无私,但凡有什么事在雍亲王那儿找不着门路求不到的,转头去八爷府上求一求,八爷总能体恤下情。
这样南辕北辙的两个人一起办差事,满京城和大半个江南的人都等着瞧笑话。偏生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竟然放下之前那些矛盾一致对外,没几个月就把江南那堆破事收拾得妥妥当当,要不是万岁爷觉着万事不能做得太尽,这两兄弟真能把整个江南一锅端了不可。
“那些个奴才秧子,就只想着看咱们兄弟的笑话,也不拿脑子想想,这次的差事四哥和老八要是敢拿来作筏子斗法,怕不是不要命了。”差事办到后半程总算得了些闲,四爷把好久没凑一块的胤祺和胤祐叫出来喝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胤祐就不禁发出这般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