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秦,就是当年这巷子里面数一数二的买卖人,老秦家小酒馆的独苗苗孙子,那时候形势不好,他家里属于地主成分,小秦妈妈,就是老秦头的儿媳妇,也是地主家的闺女,她家里人跑南边去了,剩下她一个给人揪斗,最后愣是人没了。
那时候小秦还是个吃奶的娃娃呢,要不是张平那时候护了一下,指不定也没了。
这孩子是记着好呢,特特的来给西爱说说新闻的。
西爱手里拿着一份光明日报,上面刊载了一整个篇幅的文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她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读几遍,笑了。
觉得这事儿真不赖,“这以前啊,是光喊口号了,现在啊,终于知道做实事了,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动动手指头。”
张平不爱谈政治,这回也跟着说一句,“可不是,现在厂子里面可忙,你是不知道啊,那原先的时候要大炼钢铁,一家子按着人头交铁,我记得是一人一斤半是吧,家里铁锅都拿去化了,你说那杂七杂八的东西那纯度能一样吗?一大半都是不能用的,现在还得提纯呢,提纯出来不够费事的。”
全是糟践东西。
张平就不待见这事情。
现在好了,就跟一股春风吹遍大地了一样的,什么牛鬼蛇神啊,都过去了,到处都是向着太阳的,张平一颗小红心噗通噗通的。
西爱点点头,她看好那交响乐,“我出钱,谁看的举个手,带你们长见识去了。”
结果就没有一个人举手的,不来劲,对这个不感兴趣,还不如去看说相声的。
西爱就看伸伸。
伸伸顿了顿,眨巴着眼睛,“那什么,好看吗,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嗯,那我就勉为其难跟你一起去吧。”
可高冷了,然后加上一句,“你不知道,可好看了,那舞台上人都好看,能蹦能跳的。”
“你看过啊?”
“没有。”
“那你知道?”
“我聪明,我有脑子,我会想。”
西爱撇嘴,不高兴,一群小土帽子,不看省钱了,“你们不去看就拉倒,你们一辈子都不会欣赏到这样的舞台效果知道吗?这个世界上你说除了我,谁还能带你们去看啊,你们就作吧。”
那手摊着很无奈,眼神却很欠揍,看过白皇后没有?
就那种感觉,那种调调,那种劲劲儿的。
她带大家去看看国外交响乐团,那就跟多好多大的事情一样,上纲上线的,还顺带夸夸自己,多孝顺的好姑娘是不是,那意思是你们得珍惜我。
给王红叶笑的,多稀罕人的姑娘啊,她现在就觉得西爱回来多好啊,知足了,人孩子在身边,比什么都强,“你问问虎子看不看,年轻人去,你看了回来跟我说说就是了。”
“能一样吗?”
“一样的,我看你比谁都漂亮,看你就够了,不用看那什么交响团。”
这马屁拍的,西爱一下子就笑了,人也不叽歪了,“吃饭,吃饭。”
拿着筷子吃肉可真凶。
你说乐团是什么,伸伸也不是很清楚,他也没那品味跟层次,这过去全国人民哪里见过人家国外的交响乐团呢,就样板戏看呗,跟西爱俩人去了。
俩人坐下来,西爱是真砸钱啊,票买贵的,靠前,“你小心点,你裙子掉地上了,掖一下。”
伸伸弯腰坐下来,顺便就给她花儿绽放一般的裙摆给收拾起来了,两边一提溜,然后给她塞两腿中间去了,这样子就不会掉了,兜住了。
西爱那小手,还在另外一侧捕捉痕迹的让自己的裙摆绽放呢,可有仪式感了,穿大裙摆的裙子,人家掐腰的,然后戴个小帽子,那裙摆呢,刚刚好,坐下来的时候铺展开,多美啊。
结果给他一把捞起来掖起来了,西爱也不好说什么,趁着他不注意,自己抖擞开了。
凡尔赛嘛,一定要不不着痕迹,我的裙摆很漂亮,我只是随便坐,都这么漂亮,都这么配我,我配,真配,跟我配的一脸。
美美哒。
看着舞台上,觉得自己就是小焦点。
伸伸一低头,怎么看见那裙摆又掉下来了,自己弯着腰,又给捡起来了,“西爱啊,你这裙子都掉地上去脏了,我给你看了,你这样打个结,就不掉了。”
西爱微笑,“我愿意。”
“你愿意什么啊?”
“我愿意掉地上。”
“你就气死我,这衣服挺贵的吧,你就掉地上这么脏,回头给人踩了怎么办?”
手脚麻利的给打个结。
西爱生怕给旁边人听到了,凑到他耳朵边咬牙切齿的,“刘伸伸,你个憨批,我裙摆在地上才好看,你刚才都给人听到了,都笑话我。”
“笑话什么啊,好好的衣服,料子多贵啊,你不是说这样的衣服洗了就不好看了,你得爱惜下,灯都灭了也没有人看到。”
愣是给人打结了,打的好好的。
西爱坐正了身体,看着舞台,已经开始了,她觉得自己心态是真好啊,但凡是心态不好的,做作一点儿的,真能给旁边这位天灵盖都掀开凉快凉快了。
脑子里面都是热豆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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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各自的人生
西爱看着觉得挺好的,人家那音乐做的跟咱们的不太一样,最后还有一个单人的演唱,唱的也怪好听的,挺新鲜的。
“我在大姐那边多年,那部队大院儿里面的,全都是军歌了,一唱起来就是地动山摇的,听着倒是怪好的,可是跟人家这样的比起来,就觉得人家这种更艺术一点儿。”
就好像是你听人家的,一百个人听出来一百个感觉,感觉这音乐就跟自己说自己的一样,你是什么,你就理解成什么,你跟自己的生活命运结合起来了。
咱们国家自己的文艺乐团也有,是想着要你积极向上有干劲儿的,人家这乐团,是想着要你思考自己人生享受人生的,就这么回事儿。
西爱笑了笑,她也不评价,就跟伸伸一样,评价一句,“怪好听的。”
“嗯,不错,下次还来。”
俩人一起走出去,西爱那小礼裙闪闪的,一点看不出怀孕来的,因为腰身上面一点掐的很好,下面是蓬蓬裙,撑起来的看不到。
她自己也觉得呢,做人不能太虚荣了,打扮漂亮是好事,她乐意,但是呢,受到刘某人的影响,她觉得自己裙摆打个结也很好看。
她看着自己那打结的地方,伸伸就懂了,弯着腰给她解开,解开了,还用手给抖擞抖擞,自己拍打拍打,有褶子了竟然。
他就想给掸开了,那个仔细劲儿,“你这什么料子的,是不是纯棉的,也不像啊,怎么就有褶子了呢。”
“没事,回家用热水瓶子滚一下就好了。”
西爱不care,她无所谓啊,但是看伸伸那仔细劲儿就有点暖心,就想着这也就是自己丈夫了,在这里弯着腰给你整理衣服,人家不然谁这么仔细啊。
“刘伸伸,我觉得我穿着有褶子一样好看,褶皱不影响我的仙气。”所以你不用弄了。
伸伸就直起来腰,牵着她手,一下子就笑了,“哟,这么自信啊?”
“嗯,就这么自信,我二十岁这样,三十岁这样,七八十岁依然是这样,我很漂亮。”
说这样的话,就跟说地球上有山川河流一般的自然,很淡定,很充实,一点也不带心虚。
伸伸就不弄了,自己笑了,能的你,但是就喜欢她这样的,从认识的时候就很自信,一直很自信,但是确实就漂亮。
西爱就说了,女孩子你不说自己漂亮,难道要等着别人夸你漂亮吗?
你就得自己说自己很漂亮,很自信,很淡定,不用心虚自黑,你可以傲慢一点儿,你也许笑起来很好看,也许安静的时候气质很好,无论是那一点,只要有一点,你就可以无穷无尽的自我欣赏。
生活里最美丽的风景,不是别的人别的事,是你自己啊。
路灯底下,在光源的尽头处,俩人骑着自行车来的,西爱坐在后面,夜风微冷。
有一辆小汽车飞驰而过。
伸伸给她后车座的垫子铺好,西爱自己坐上去,然后很自觉地给裙摆掖起来,“好了,走吧。”
伸伸踩着自行车走了,“西爱,你扶着我腰,不要乱动,掉下去了。”
“我知道。”
后面大概演出结束,有一群女孩们熙熙攘攘的从侧门出来,然后上车,嘻嘻哈哈的。
西爱回头微微一看,哟,坐小汽车,她没有。
不过自行车要是好的。
“出发吧,我希望我十分钟到家。”
“那行,我稍微快点,但是不能太快,你怀孕了,我得保证安全啊。”
“嗯。”
从后面,人影一点点的重合在一起。
冯雪坐在车里看了很久,还是没有上去打招呼。
月色明朗清然,五月的风夹杂着槐花的香味,甜兮兮的萦绕在巷子里,从外院墙外一直荡涤,主路的路灯昏然,路面虽然坑洼不平却不妨碍走夜路的人向往宽敞的大路,西爱眯着眼睛树梢,被月光漂白一样的剔透。
“刘伸伸,我想一直坐在后面。”
她有点感性。
“为什么?”
知道她每当这样子的时候,一定会说出来惊喜,语音略带着雀跃与期待。
西爱咧嘴笑,“因为我可以从后面抱着你的腰。”
伸伸脚踩着车轮,车链子搅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沉闷里面夹杂着梦的清脆,一切都是最幸福的声音。
风呼呼的从脖颈绕过,然后从耳后吻别,一直向后而去,伸伸笑的牙白白的,他觉得很幸福。
“那我也喜欢你啊。”
黑夜送来极为温柔的一句,淡黄色已经盛开的槐花轻轻从树梢坠落。
花开的声音,也次第开始。
我也喜欢你啊。
所以你没有白白抱着我的腰。
西爱在后面鬼笑,趴在他后背上,你说其实坐汽车也蛮舒服,但是骑自行车也一样舒服。
她不在乎。
因为她不靠着别人,她有钱能自己买车,那就自己买,她没钱,也不去怪伸伸没钱买。
万事万物,她总觉得,自己有资格了,才要求别人去做,可是她既然都有资格了,那干嘛不自己去做呢?
“西爱,你是不是喜欢人家那车啊?”
“嗯,喜欢。”
西爱回家坐在床边喝水,“风吹不到雨淋不到,速度又快,很舒服。”
“以后有钱给你买。”
“行。”
西爱往后看人家车,那眼神,伸伸也不是没看到,但是没有钱,以后有钱了再买。
他也觉得对不住西爱。
西爱自己摊开手,说话很认真,“刘伸伸,我自己都舍不得买的东西,我不会喊你买的,我自己有钱能买的时候,也不要你买了,因为我自己有了,我就能带着你飞了。”
“嗯,那就等着你有钱了带着我飞,我也开开那车。”
俩人嘿嘿的笑。
穷酸吗?
不穷酸。
确实买不起,这笔开支很大,西爱没有预算,她花的都是小钱,大钱她得留着攒着有用的,不能动。
她要建个试验田,很大很大,要给人开工资,预算开销一算就是三年起步的,这得多少钱啊?
但是她已经心里打算很久很久了,她要做一项很大很大的实验,无论是时间跨度还是对照规模,都特别的耗费金钱跟时间精力,而且有可能三年不成功,那就继续下一个三年,一个实验的阶段起步,就是三年啊。
这得多少钱啊,从一开始就是烧钱的。
所以她没那个钱去买车。
她没有经济实力,也不会要求别人去做这个事情。
她有的时候,也不需要伸伸去买了,她去买,带着他坐车是一样的。
人家俩人心态就特别好。
一个该矫情做作的也不做作,坐自行车觉得一样开心。
一个该省钱的也不省钱了,有钱了想给老婆买个车,不叫她看着人家羡慕。
伸伸第二天去单位,路过会议室的时候呢,就看见门半开着,里面有人烧水,“一会开会呢?”
“嗯,来人了,说是乐团交流的,到咱们这里来开会看看,想着再给安排一场交流会,咱们也学习学习去。”
伸伸点点头,他也没吭声自己昨晚上去看了,想着怪好的,这一群人有外国人有中国人,大家很少这么友好的交流,都多少年不来往了,挺好的。
继续爬楼去办公室。
结果到了领导就喊话了,“你拿着笔记本到后面听去,你英语好,到时候做好记录,然后回头给写稿子发布。”
就是会议记录的,做旁边后面写笔记的,然后会后还得给写材料,上稿子,做宣传用的。
伸伸也熟悉,想着刚好,看看人家说什么,机关会议里面,很少有这么活泼的会议,一般都是比较沉闷的党政会议。
自己拿着本子钢笔就去了。
结果去了,人已经到齐了,很安静,外国人一排,长桌对面是咱们自己人,他刚要坐下来,就看见对面是冯雪了,要起来,但是怕打扰了,只能抬了抬手笑了笑。
冯雪表情很刻板,点点头,人没动。
会议就开始了。
冯雪心情本身就不是很好。
她跳舞很多年了,真的,跳的是真的很好,身架子好,打小就是有底子的,比舞团里面很多人都好。
包括现在也是,可是以前部队里面跳舞,要求不是很高,或者说整个国家的风向就是这样的,特色很明显,就是打着板儿的跳就是了,跟人家国外的不一样,人家这边交响乐团还带着舞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