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一开始的计划里她应该晚上几分钟才会进来,药的效果会比较好一些,也就不会受这么多的伤。
但五条悟既然没有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在生日这天好好的呆在家里,那么他就随时有可能跑进来破坏她的行动。
如果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就太糟糕了。
她总不可能把五条悟也杀了。一则杀不了,二则他做过的事完全没有在她要杀的范围之内。
咒术师几乎都是一群垃圾,会因为天然的拥有普通人所不具有的东西,而总是在所谓的“保护”当中,造成误伤、必要的牺牲、心情使然的恶劣玩闹。并且这一切都是“无可避免”的。
你们不觉得这样很过分吗?我可是打心眼里觉得这样的咒术师恶心。
不过是一群滥杀无辜的残渣,却能无所顾忌的生活在阳光之下。而那些死在他们手里下的人类却甚至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姓名。
“那又如何?我杀了那些弱小的家伙又怎样!他们技不如人罢了!你以为你做的事情比我们好多少?!”在术式和毒药的作用下几乎无法站立的人向优姬大喊。
我以为我做的事情比你们好多少?对不起,这种事情我从来没有想过。
优姬微笑着将刀尖送入那人的心脏,再轻轻地躲过来自身后之人的攻击。
“老子身经百战,还会死在这里不成!”壮汉狰狞着面孔,挥舞拳头向优姬的面部攻去。
优姬的腰向后一弯躲过这拳头,将匕首向前一扔刺中壮汉的面部后起身躲过他的胳膊将其枭首。
那还真可惜,身经百战还是死在了这里。看来实力与战斗数次并不全然相关。
充斥着咒力的另一个拳头从侧面攻来,优姬来不及躲闪,受了一击。但她并不吃痛,反倒是还活着的其他人感到了痛苦。
“可恶,她把伤害转移了,这样怎么打啊!”
“不对,你仔细看看。伤害没有完全的转移,只要攻击力度足够大或者次数足够多,她就会死在我们手下。”
两个在此之前从未见过的男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合作了起来。
优姬看了眼躲在角落里的那两个人,无所谓的笑了笑。
一个女人跪倒在她的面前,不断的诉说自己的罪孽,痛哭流涕。
“求求你原谅我,我保证改过自新,从今以后再也不干那样的事情了。”泪水弄花了女人的妆,让她看上去狼狈极了。
“哎。”优姬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又不是被你杀的那些人,我有什么资格原谅你呢?再说了,即便你得到了被杀者本人的原谅。也不影响我一定要杀了你呀。”
优姬眉眼温柔的冲女人笑了笑,用薙刀的刀刃挡住了飞来的暗器,转头劈向了她的脑袋。
……
…………
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单方面的屠杀,只不过被屠杀的那群家伙不断的在给屠夫造成伤害。
真理家的房子在这场混战中被破坏得摇摇欲坠,正如优姬在战斗即将结束时的身体。尽管内里已经破破烂烂,但从外面远远看去还是高大精美的一栋房子。
她站在尸体当中吐了口血,百福乐天到底只能转移咒力的伤害。而且因为进来的太早,优姬也不可避免的中了点毒。只是她对毒药的耐性相当好,看不出来罢了。
说起毒药,优姬还要感谢五条悟和硝子的信任。在练习自己的术式和对毒药的耐性的过程中,优姬通过他们两人积累了不少种类和数量的毒药。如今都用上了。
最外面的那一层帐又有了动静。
优姬感受了一下,简直想要扶额叹息。
又是五条悟。
五条悟,麻烦和任性的代言词。她最初的担心不无道理,这家伙真的是随时都有可能返回。
“算了,我就再打起精神,速战速决一下吧。”她扔下刀刃已经破破烂烂的薙刀,从壮汉的胸口拔出匕首。
她催动了一下术式,确信在这一堆尸体当中仍然有一人活着。可是那个人到底在哪里?她却无法分辨。
优姬在大厅外面布下的帐只强化了不能出去这一要素,但她还是没想到这个帐在五条悟的力量下只是一瞬间就被破坏了。
但优姬此刻比起如何向五条悟他们解释,更专注于寻找那个蛰伏起来的老鼠。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呢?
她四处寻找也找不到。
“优姬!”五条悟猛的推门而入,然而只一眼他声音便从高昂变低。
“你在干什么。”他喃喃的看着站在尸体与血泊当中的优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东西。
染血的匕首被优姬握在手中,柔美的面孔毫无惊慌。那浑身浴满鲜血的姿态,与其说是个人,不如说更像开在黄泉比良坂的一朵彼岸花。
当你看见这花朵向你招手,就该明白你已不在人世。
优姬没有回答五条悟的问题,她用眼睛四下寻找着,那个像老鼠一样躲藏的家伙。
到底在哪呢?
忽然她看见五条悟旁边的一具尸体有些异样。
那个用别人的尸体作为掩饰的家伙发出了一只袖箭,那轨迹直直的冲着五条悟的脑袋。
身体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做出了行动,她让自己的身体隔在那家伙和五条悟之间。优姬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意义。
五条悟有全自动的无下限,有能够让他近乎起死回生的反转术式。
哪里需要她来做这无谓的举动呢?
尽管优姬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拔掉暗器并杀了面前的那个人,然而暗器上的毒药已经无可挽回的进入了她的四肢百骸。
可笑这一次她算来算去,最后却栽在了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上。
内里早已破破烂烂的房子塌了。
优姬松开了手中仅有的匕首,在一片砖瓦坠落中跪到了地上。
但没有一片碎片或者木头砸在优姬的身上,优姬把手撑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她已经抬不起头了,不过她还是知道那是五条悟开着无下限术式为她挡住了数不清的碎片。
“该死,为什么这么多。”五条悟声音发颤,抬起沉重的手用无下限把四周的砖瓦全部震开。
尘烟之上还有一层帐,帐上面是冬日难得的晴朗蓝天。
“硝子,我去找硝子。”他颤抖着把优姬抱起,然而他如何不清楚呢?连优姬自己都治愈不好的伤,去找硝子也是没用的。
为什么会这样?
今天不是优姬和杰的订婚宴吗?不是优姬要远离他的日子吗?
为什么优姬要做这样的事?为什么优姬会受这样重的伤?
黑红的血不断的从优姬的嘴中流出,甚至倒灌进她的鼻腔。
优姬勉强将头往旁边动了一下,好让血吐到地上。
“……”她的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在那呜咽声里她应该是说了什么,可是五条悟已经听不清了。
他双腿打颤,背脊发凉,冰冷的血不断涌上头颅。哪怕是伏黑甚尔将刀刺进他的头颅,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惊慌失措过。
优姬轻轻地摇头,勉强的抬起满是鲜血的手,靠到了五条悟的脸上。
看着将要凝固的血附上五条悟那苍白得吓人的脸,优姬极轻极轻的笑了一下。
手掌无力的坠落,无神的双眼僵硬的张着,她便再没了声息。
血液仿佛逆流了那般刺痛着他的全身,他一下子就没了力气。踉跄的向前走了一步便被石块绊倒跪下。
分明他怀中的这具身体依旧是温热的,可他的六眼无比清晰的告诉他。
优姬已经死了,就在他的面前。
一方小小的册子从优姬的袖子里掉出,风哗啦啦地翻着页,五条悟无神的双眼下意识追寻这点动静。
那上面记录着一大堆咒术师的犯罪记录和杀人档案。
叮铃铃——
手机发出了来电的铃声,五条悟没有接。但那铃声坚持不懈的响着,叫得烦人。
五条悟烦躁的在裤兜里摸了一下,没摸到。他愣愣的听着那声音,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把手机放西装口袋里了。
对方依旧打着电话,他带着点愤恨的打开手机开了免提。
硝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杰已经在往优姬家那里赶了。我刚刚打电话问了杰,他说他这两天都根本没有去过真理家。他和优姬约定好的订婚日期按理来说是明天。”
五条悟静静的听着,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事到如今,这些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可你却告诉我们优姬今天在办订婚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心里隐隐的有了一个大概,却一句话也不想说。然而硝子那边需要一个解释。
他紧紧的皱着眉头,正想要如实的将事情告诉她,却忽然间反应过来硝子刚才告诉他杰在往这边赶。
“优姬逃走了。”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对硝子说,“她杀了很多人,然后逃走了。”
说完他便不再管电话那边硝子的追问,重新抱着优姬站了起来。
手机落在了地上,而他抱着优姬离开了那里。
优姬逃走了。
五条悟觉得这话自己没有说错。
这下,优姬就是真正的、完全的从这个世界逃离了。
第49章
记录——
2007年12月,东京市
四十六名咒术师死亡
经咒术协会确认,始作俑者真理优姬逃离
根据咒术规定,其成为处刑对象
等夏油杰赶到真理家的时候,那里已经看不见一个活人的影子了。除了一堆形状各异的尸体,无论是优姬还是五条悟都不在。
他捡起那个掉落在地的小册子,翻到了最后一页,看见上面的话语。
「我讨厌咒术师,过去如此,现在如此,从来如此。」
黑色的字迹并不秀美,甚至可以称得上丑陋。优姬的那双手为了储存咒力,是连写出一手好字的机会都没有的。
他看着周围破破烂烂的一切,忽然意识到优姬从未爱过他。
他们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推心置腹过不知几回。然而从头到尾,优姬都从未真正表现过她对咒术师的厌恶。她看上去温柔、博爱。无论是咒术师还是普通人,她都一视同仁的相待。
这一度让他以为五条悟不过是看错了优姬才说出了“除非是为了咒力,否则优姬是不会和咒术师交往的”这样的话。
原来如此。
看错了优姬的那个人是他。
五条悟找不到他人了。
自从五条悟接了硝子的那个电话之后,谁也联系不到他,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与此同时失踪的还有优姬。
有人猜他是追捕真理优姬去了,有人猜他是受不了打击一个人躲了起来,也有人不怀好意的猜测他其实是和真理优姬一起叛逃了。
但实际上五条悟只是去了一趟富良野,他以前在这边远离景点的山村上买了一间小木屋。因为夏天的能够在这边看见紫色的薰衣草花海,因为这里的山谷有无数的鲜花。
然而冬日的富良野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鲜花也见不着。
小屋里有一张床一张木桌几个凳子和一个床头柜。五条悟小心的把优姬放在床上后便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重要的人死后该干些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该怎样面对这样的情况。
除了愣愣的看着优姬的尸体,不受控制的去回忆往昔,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看着优姬躺着的那张床想起他们俩到高专的第一天,他铺床铺得来把床踢坏,优姬笑着从他手里接过床单,告诉他很快就会好的。
他抬头看见雪,想起他们小时候穿着和服去逛庙会。他带着她躲开大人,穿梭在人流之中。忽然优姬立在了原处,不随他走。
「下雪了。」小小的优姬呆呆的抬头看天空,伸手指给他看黑夜里飘下的第一朵雪花。
五条悟合住手指,紧紧的用手掌捂着脸,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又猛的倒吸了两下。冰冷的空气激得他的胸腔都在颤抖。
优姬……
优姬。
忽然泪水不住的流出起来,巨大的悲伤仿佛在这个时候才外显了出来,带着无法抵御的力量让泪水倾泻而下。
他狠狠的抹了一把自己满是泪水的脸,捏得手指咔嚓作响。
“悟。”恍惚中他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优姬的声音,听见了她的笑容。
可笑容怎么能够让人听见?于是他抬头,发现这只是可笑的幻觉。
他走出木屋,小心的带上门,茫然的看着这白茫茫的天地。他向前走,不出几步就是一片树林。树林里都是树。
有他现在唯一需要的那种。
没有刀他就尽量精确的控制自己的术式,砍下一棵棵的松树,将它们剖开,修整成型。然后清出一片空地,挖了一个深深的坑。
十二月的富良野真冷啊。他哆哆嗦嗦的做好这一切,躺在土坑里抬头看了会儿天空。狂风席卷暴雪,天却是灰蒙蒙的。
天色渐晚,五条悟终于反应过来,从坑里爬出来去山脚下的人家那里借了锤子和钉子。
别人看着五条悟,以为是从雪地里跑出的鬼。没问他要钱就把东西给了他,牙齿打颤,双手合十,只希望他快点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现在的确和鬼魂无异。
棺材该怎么做,下葬有什么习俗,这些他全都不想管。
他甚至不想让别人知道优姬的死亡。
这种事情,他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五条悟的手很巧,但也没有巧到那种地步。木头与木头之间的连接做的很粗糙,看上去甚至不怎么结实。但好歹还是成功的做了出来。
两方长半方宽。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满身风雪的回到房间,看着优姬已经失去温度的尸体。
干涸了的血凝在她的身上,变成了薄薄的一片痕迹。
这样可不行。五条悟想,虽然优姬不怎么爱美,可她一直都保持着一副精致优雅的模样。
他不能让她就这样埋于泥土。
于是他拿起桌上仅有的几个器皿,去屋外弄了点雪回来。然后不安的,像触碰肥皂泡那样小心翼翼的擦拭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