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司南这才将她和传闻对上号。人们都说宫家唯一的独女是个喝露水长大的神仙般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见解也通透,人也灵秀。
她还总是大肆提倡自主独立。在算计祝子晋的时候,纪司南找霍甜的资料,就发现霍甜不依靠家里从头开始做小网红,就是受了她的熏陶。
除了霍甜外,无数名媛小姐都是她的信徒,渴望成为她的翻版。
“我开这家店也不是为了赚钱,只是我觉得昌州市应该有一个这样的地方。”她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也刚好完成我小时候的梦想。”
纪司南想起一双灵动的眼睛,想起有个人拿着戒指和手串对他说:“我都要卖了,我就喜欢钱!”
他拿起手旁的水喝了一口,默不做声。
门口的风铃响起,纪司南无意瞥过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形。涂着正红色口红,穿着红色连衣裙皮肤白皙的姑娘把卷发轻轻撩到耳后,对开门的侍者道谢。她笑起来那么温柔甜美,却是对着身旁另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她捂着嘴眼睛眯成一条缝。二人并肩而行,向着这边缓缓走来。
纪司南揉了揉眼睛,眉毛蹙到一起。他无法想象叶茯苓和他分开的第二天,就和另一个男人来到甜品店。一男一女,傍晚来甜品店,除了约会还有什么可能?
“纪先生在看什么?”宫容看出纪司南脸色不善,顺着纪司南的目光看过去,感叹道:“我这里是情侣约会的最佳地点哦,还真登对呢。”
“不,一点都不登对。”纪司南的表情阴沉到可怕。他放下叉子,瞪着叶茯苓。
一旦那个男人的手敢碰上叶茯苓,他就要冲过去。
但那个男人对叶茯苓保持着距离,对她很是尊重礼貌。纪司南已经站起来,但没有冲上去的理由,突然觉得更烦躁了。
叶茯苓进门的时候,眼睛看得是收银台。她打算吃到一半就找个借口去洗手间,然后把帐结了。她对男班长不感兴趣,不想欠他任何东西。她依旧是处处警惕,不肯露出柔软肚皮的刺猬。
然而,当她跟着侍者去空座位的途中,却看到了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纪司南沉着脸站在一张桌前,二人目光对视,叶茯苓突然心虚起来。
纪司南怎么在这?
紧接着,叶茯苓看到他旁边的座位上坐着个优雅美丽的女人。那女人疑惑地看着站起来的纪司南,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激动。
叶茯苓的心虚顿时烟消云散,她从纪司南的面前走过,故意问身边的人:“我们的位置是那边吧?”
她好像不认识纪司南,也不准备和纪司南打招呼。
“是这边。”男班长也注意到穿着西装,戴着金边眼镜的纪司南。纪司南有一米八几,直肩如削,漆黑的眸子直盯着这边,此时的表情给人一种浓浓的压迫感。
男班长小声问叶茯苓:“那个人在看你,你们认识吗?”
“不认......”
叶茯苓还没说完,就听到纪司南从牙缝里清晰挤出三个字:“叶茯苓!”
“是我老板。”叶茯苓打了一个激灵,迅速改口。
纪司南见她和她身边的男人问答流畅,就好像他是十足的外人,他终于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拉起叶茯苓的手腕:“你跟我过来。”
被抛在原地的男班长和宫小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松开我,拉我干什么!”叶茯苓嘟嘟囔囔,还是跟着纪司南的脚步。
可这个甜品店大归大,但人爆满,并没有安静的地方给二人谈话。
“你跟我拉拉扯扯就不怕别人看到?”叶茯苓意有所指:“你不怕我还怕呢。”
纪司南心中更加烦躁,拉着她上了个小台阶,见一个放扫把的小储藏间里并没有人,把叶茯苓带入隐秘的小储藏间内,然后伸手锁了门。
门插发出“咔”的一声。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叶茯苓要把门打开,被纪司南死死拦着:“那个男的是谁?”
“这和纪总没有关系吧?纪总也没告诉我和你一起吃饭的漂亮姑娘是谁,现在又来质问我?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叶茯苓句句刻薄,话里不自觉就带了一股子酸味。
“邵悠至约我来这里,临时有事不来了,她是这里的老板也是邵悠至的朋友,见我来了招待我。我和她半个小时前才认识,什么关系都没有!”
“直男。”叶茯苓撇嘴。
“什么直男?”纪司南不解。
“你就是直男,什么临时有事来不了啊,你朋友这是在给你拉红线呢,还不明白吗?我看这姑娘倒跟你般配,好好把握。”叶茯苓拍了一下纪司南的肩膀,又要去开门。
纪司南把她的手拨开,脸色变得更差了:“那小子真是出国回来胆子就大了。”
他还是不许叶茯苓走:“那个男的是谁?”
“我没必要和纪总解释吧?”叶茯苓话虽这么说,最终还是解释道:“我初中时候的班长,我刚参加同学聚会回来。”
“为什么他行,我就不行!”纪司南满脸荒唐。
二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叶茯苓忙伸手去捂纪司南的嘴让他禁声,不想纪司南也是同一个动作。两个人的距离极近,手心都能感觉到彼此的鼻息。痒意从手心一路向上传导,纪司南的耳根又开始泛红。
这是身体换回后,两个人第一次亲密的接触。
从前用着彼此的身体,只会觉得怪异,感觉不到太多的暧昧。纪司南低着头,这才发现,叶茯苓的脖子是那样细,锁骨清晰可见。他抓着叶茯苓胳膊的手瞬间松开,似乎怕自己稍一用力,叶茯苓就会像瓷娃娃一样碎了。
外面的人拽了几次门,又用力敲了敲门,问了几声有没有人。
二人都紧张起来,生怕外面的人一定要想办法把门打开。到时候看到二人挤在一起,那干脆谁的脸都别要了。
“别动。”纪司南轻轻转了个身,将叶茯苓护在怀里。他想,如果外面的人真把门打开了,他挡着叶茯苓,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觉得尴尬。
叶茯苓没明白他要做什么,瞪了他一眼,在他耳边压着声音说道:“这就是星辰的直男老板吗?和员工搂搂抱抱被人看到人设崩了,就不害臊吗?”
“我们还分彼此吗?”纪司南并不示弱。
漫长又狭窄的两分钟格外漫长,敲门的人终于走了,脚步声消失,叶茯苓瞬间放下手,趁着纪司南不注意打开门锁就走。
“你等会!”纪司南追在她身后:“为什么他行,我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就你不行。”叶茯苓没有办法回答他。
纪司南被她甩到后面,心里却无比清明,他想的是“如果你觉得我真不行,你临走前为什么还要亲我那一下呢”。
叶茯苓加快脚步,穿过了自助沙拉台。她看到了在座位上等她的班长,几步走到座位上坐了下来。她以为纪司南就会作罢,却听到纪司南在她身后说道:“你坐到里面去。”
她没经思考,真就向座位里面移了些,下一秒,纪司南就坐到了她的旁边,和她一起面向男班长。
叶茯苓:“?”
班长:“?”
“你是?”男班长摸不到头脑,但还是伸出手。
纪司南手指和他轻轻触碰了一下:“我是叶茯苓的老板,也是她青梅竹马的男闺蜜。你不介意我和你们一起吧?”
叶茯苓找准位置,踩了他一脚。这人在给自己加什么奇怪的人设啊!她突然发现了一个可怕事实,那就是纪司南看过了种种绿茶教学,又见识到了很多高段位真绿茶后,虽然直男属性未变,但好像真的在茶艺的道路上走出了不得了的关键之步。
“这?”男班长有些错乱,他把目光投向叶茯苓,可叶茯苓正望着纪司南,他看了个空。
“我给你点了他家的招牌。”即使场面有些尴尬,男班长还是没忘了把平板电脑递给叶茯苓,问她想吃什么。
“这可不行。她不吃杏仁,她杏仁过敏。”纪司南指着其中一个招牌菜。
叶茯苓默默把杏仁桂花羹取消掉,又踩了他一脚。但纪司南并没有停下来。
“对了,一会儿我送你回去。”纪司南今天的话格外多:“陆陆应该想我了。”
他看着男班长,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的优越:“你知道陆陆吗?陆陆是她弟弟,最喜欢我了。”
“小孩子不懂事,一直叫我姐夫。”
古老的童话告诉我们,屠龙者杀死恶龙,看着满洞穴的金银财宝时,皮肤会长出层层鳞片,终将变为新的恶龙。
纪司南大概也没想到,曾经厌恶绿茶的他,也有茶香泗溢这一天。
第四十五章 笑死,根本停不下来……
柔和的音乐、精致的甜品以及安静优雅的环境, 都不能给男班长带来一点轻松愉快的感觉。他本是想和曾经坐过同桌、现在变成又漂亮又成功的女主播的老同学吃个甜点,聊聊人生,结果横空钻出来个男绿茶。
他从上学的时候, 对叶茯苓就一直很有好感。叶茯苓和其他的女生都不同, 她不拉帮结派讲闲话, 也不会三五成群讲八卦。她就像是一面镜子,表面光滑,玲珑通透, 能映出所有人的影子,能轻松获得别人的喜欢,但也永远将别人给的好意如数奉还,永远不会亏欠别人。
多年不见, 叶茯苓依旧是这个样子,只是变得更加优秀,优秀到可以让人忽略掉她的原生家庭。他没想到的是, 在车上错过打听叶茯苓近些年过得如何的机会,就真的再没有机会和叶茯苓单独面对面聊天了。
他每试图把话题引到叶茯苓身上,那个青梅竹马男闺蜜就总会非常生硬打断他的聊天内容。叶茯苓对那个男闺蜜的态度,是放任他作天作地, 看他还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纪司南抬起自己的手, 看了一眼手表:“陆陆自己在家,一定等急了,我们该走了。”紧接着,他又看向男班长:“很高兴认识你。”
男班长想,我怎么没看出来你高兴呢?
“我们这边两个人,总不能让外人请客。”纪司南强调了外人两个字,从怀里掏出钱包, 喊服务生来要办最高级的储值会员。
“我们老板说,没有收纪总钱的道理。”服务生反而拿出两张卡,上前一步放到了叶茯苓和男班长的面前:“这是我们老板送给二位的,我们老板说,纪总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
叶茯苓在旁嗤笑了一声,她把储值卡推到纪司南面前:“你赶快去还给老板吧,我过敏原太多太杂,不适合常来吃甜品。”
男班长被这两个人的操作弄得头昏脑涨,他看不明白如此复杂的剧情:“既然这位纪先生要送你,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一下。”叶茯苓根本不记得这个男班长的姓名,她站起身来:“一起出去吧,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改天我再单独请你吃饭。”
纪司南听到她还要再请人家吃饭,怨念地看着叶茯苓,想要跟着她一起送那个男人,继续斩她的桃花,却听到叶茯苓回头对他说道:“你跟着干什么?卡没收总得还给老板吧?”
纪司南一想,确实该和宫小姐说一声,便拿起桌子上那两张卡问了服务生宫容还在不在店里。得到了回答后,直奔结账台。
虽然于情于理都该还卡,叶茯苓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就好像刚才吃的百香果马卡龙,外表是如此酥脆完美,干净利落不留痕迹,但芯是不是真酸,只有吃了的人自己知道。
宫容坐在收银台旁边的小桌子旁,膝盖上面放着一本诗集。她料到纪司南会给她还卡,不紧不慢抬起头:“纪先生,忙完了?”
“嗯。”纪司南把那两张卡放到桌子上:“宫小姐太客气了。”
“收下吧,你知道这行的利润很高。”宫容把卡夹到放在她膝盖上的那本书里,连同书一起递给纪司南:“我的诗集也送你。”
“还是不了,你不是要找我做自媒体宣传吗?合作涉及到公司艺人,我没办法给你免单。我收了这个,会很难做的。”
“纪先生,其实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宫容把诗集收回:“你还记得在钱老爷子的东山酒店吗?我们被关在一起过,我那时候真的很害怕,是你砸晕了持枪的人,又带着对讲机引开了那群匪徒。”
纪司南好像明白为什么萍水相逢的宫小姐对他这样亲热了,他实话实说:“其实我没帮什么忙,你真应该感谢的另有其人。”
他指得是叶茯苓,但宫小姐以为他说的是祝子晋,越发觉得纪司南不好大喜功、谦让谦逊,真是圈中难得的青年才俊。
纪司南没耐性继续和她聊天,他办妥了事,心急如焚去追叶茯苓。
他走出甜品店,天已经全黑了。一条街上各种颜色光影的灯牌晃得他眼睛痛,他眯起眼,并没有看到叶茯苓的身影。
纪司南想,她跟那小子走了?
他站在台阶上,失落感像是爬山虎一样爬上他的心头。纪司南把手揣到口袋中,抬头看着天空。乌云遮住了月亮,空气中潮湿有雾,好像即将有一场大雨。
就好像为了验证他的想法,一大颗雨点落在他的鼻尖。
纪司南心里更忐忑了,生怕雨突然下大了,那小子送叶茯苓回家,要叶茯苓邀他去家里坐一坐,等雨停了再走。他顿时下定主意,从口袋中掏出了车钥匙,打算开到叶茯苓家楼下,一定要看着她独自上楼。
他走向自己的车,按下车锁的瞬间,车锁发出清脆的“滴滴”声。
“呔!”
纪司南一怔,忙跑过去,看到了捂着自己胸口,被吓到了,责怪地看着他的叶茯苓。叶茯苓就靠在副驾驶那边的车门上,见纪司南傻愣愣戳在那举着车钥匙,自己把副驾驶的门打开坐了上去。
心尖上的爬山虎被一把火燎了个干干净净,几滴雨又落了下来,纪司南如梦方醒,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纪总还卡够久的。”叶茯苓坐在车内,闻到了熟悉的栀子花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