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织愣住。
男人表情严肃,双眼流露出的是在处理工作时拿出的一百二十分专注认真,确实不是在开玩笑。
“你不会真想……”
言湛眉头皱得更深。
车里原本透着甜意的气氛倏而冷却不少。
沉默片刻,他说:“我不会不自在。能和你还有外婆一起过年,我很开心。”
“……哦。”
两人很默契地避开“领证”的话题。
南织扭头看向窗外。
她不是没想过和言湛有“以后”,只是结婚这件事太大了,她没准备好,更想象不出来她的婚姻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车子驶入地下隧道。
玻璃上光影掠过,串联成一道道彩条,照亮车内。
南织透过反光看到身后的男人坐在另一边,头微微侧着,侧脸迷人。
但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外,而是凝滞成结。
莫名落寞。
*
赵阿姨早早等在言公馆外。
按照吩咐,她给了司机一个红包,迎接南织和言湛回来。
“老夫人和老爷在书房切磋书法呢。”赵阿姨笑道,“老爷要裱起来留着,都是大作。”
这话还真不是恭维。
南瑾山曾是书法协会会长,但他承认自己写的没古月阳好,还说古月阳这是搞科研了,不然书法界一定会有她的大名。
“回来了啊,路上堵车吧?”
曾璇穿着围裙出来,每年过年期间,她都要下厨。
“璇姨,我过去和外婆还有叔叔打招呼,一会儿过来帮您。”
曾璇说好,趁着南织去洗手,过来拧了自家倒霉孩子一把。
“好好表现,知道吗?”她说,“过去造那么多孽,现在得加倍找补回来。我告诉你,芒芒最听外婆的话了。”
言湛点头,去洗手间找南织,两人一起去了书房。
“外婆,叔叔,我们回来了。”
言海诚正在欣赏古月阳刚刚写下的“澄怀观道”,颜体,每个字就跟有了生命似的,气势浑厚,端正刚强。
要不是两个小辈回来,他得好好再像尊师请教。
“你们回来了。”
言海诚身高186,长相英俊不凡,五官轮廓深邃,不管是在过去那个年代还是现在,绝对都是帅哥中的战斗机。
言湛这幅好皮相至少一半是随了爸爸,尤其是眼睛——锐气十足,炯炯有神。
“外婆,您好。”
言湛主动迎上前去,弯下腰,谦卑恭敬。
古月阳笑笑,放下笔,称赞:“海诚,你这孩子可你比还要出色啊。”
“毛头小子一个。”
言海诚一向不苟言笑,严厉板正,“还有的要历练,得您多指点教训。”
南织瞧言小子一眼,不知道他被教训的时候会是什么样?
会不会是“哀家没错,是你们眼瞎”的狂拽霸酷?
古月阳摆摆手,“老骨头一把了。要是我的话能对孩子有一些作用和帮助那就是好的。年轻人,允许犯错,允许轻狂。”
言海诚露出些许笑意。
他看向南织,神色不似刚才那般严肃,说:“我今天准备了一道拿手菜,你待会儿要多提意见。”
言董事长还要下厨?!
“言叔叔,您太客气了。怎么还……”
“无妨。”他叹了口气,“很久没像今天这么高兴。”
“……”
看来您儿子确实是个不孝子。
四个人简单聊聊,南织和言海诚一起前往厨房。
南织本来是要把言湛也拉走的。
可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主动提出来想陪陪古月阳。
书房内,檀香暗浮。
案几上摆着茶具,大红袍留有的残香依旧醇厚。
“芒芒那里的茶叶是你准备的吧。”古月阳问道。
言湛点头,“听说您喜欢品茶,所以准备了些。希望您不要嫌弃。”
古月阳没接话,一时间,空气都沉静下来。
但奇异的是,这两人都没感到尴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听你父亲说,你小时候也练过书法?”古月阳又问,“要不要写几个字?”
言湛没有推诿。
熟练地研磨、蘸墨,握笔姿势标准,从容不迫地在宣纸下写下“赤心”二字。
同样是颜体。
古月阳看了后,半天没有说话。
言湛静立一旁也不打扰,只是有人担心他闯祸,给他发微信。
南织:[别在我外婆面前写字!]
南织:[千万不要!]
古月阳“以字鉴人”的本事绝对不是吹牛或者邪乎,她的很多学生都不敢写字给她看,就怕叫看出什么来。
当然,古月阳也没这习惯,又不是算卦的。
可保不齐……
“晚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言湛收回手机,“字不好,让您见笑了。”
古月阳打量着他。
片刻,笑道:“你又何必谦虚?太不符合你的性子。”
“……”
言湛扶着古月阳到案几旁坐下。
古月阳熟练练出茶渣,并说:“芒芒总归是有心结,希望你多包容。她一小姑娘离乡背井,自己都顾不了,还想把妈妈拉出来……磕磕绊绊长大,不容易。”
言湛握拳,点头。
“不过我瞧着我这外孙女是个有福气的。”她又说,“遇上了你。”
言湛摇头,“是我幸运拥有了她。”
古月阳重新烹了一壶茶。
夹给言湛一杯,忽然又说:“你知道芒芒是个音痴吗?”
“……”
言湛动作一顿,“不知道。”
“哈哈哈。”古月阳笑起来,“你不要告诉她是我说的。你别看她声音条件很好,但可能是天生五音不全吧,唱歌跑调跑得厉害。”
言湛回忆,貌似还真没听过她唱歌还是哼哼曲子什么的。
“有一次啊,他们小学组织唱诗比赛。她兴冲冲就去了,结果当天就被老师告诉以后她不负责唱诗,只要在旁边听着就好。”
“……”
“因为她一开口啊,大家全部被带跑调。哈哈哈!”
言湛微微一笑,举起杯抿口茶。
然而,“自己都顾不了”这六个字不停在他脑子里回响。
古月阳讲这段往事看似是个笑话,可对于一个才上小学的女孩来说,如果没有家长开导,她会怎么想?
别的小朋友全在上面唱歌,只有我在下面。
“外婆。”言湛放下茶杯。
古月阳慢慢敛去笑容,也放下茶杯,直视面前的年轻人。
他不惧她的审视,坦然赤诚,郑重告诉她:“她的以后,我负责到底。”
*
年夜饭是除夕的重头戏。
言湛和言海诚一同接古月阳下楼。
餐桌上,各色美食丰盛,色香味俱全。
“哎呦,我可是有段时间没吃正宗的中餐了。”
古月阳坐在正座,言海诚和曾璇并肩坐在左侧,言湛和南织并肩坐在右侧。
正式开动。
古家也是书香世家,餐桌礼仪繁多。
但古月阳是个不爱守旧的,吃饭时一会儿聊起家常,一会儿说说在美国的趣事,气氛毫不沉闷。
“外婆,尝尝我这道红烧狮子头。”曾璇说,“绝对比饭店做的好吃。”
言湛接收到母亲大人的眼色,用公筷夹好递过去,之后又给南织也夹一块。
“好吃。”她笑着说。
言湛再给她夹,“多吃。”
这边曾璇拿出拿手菜,言海诚也说那道东坡肉是他做的,大家都拿出来了,南织怎么也得意思意思。
她看了一眼曾璇,曾璇清清嗓,说:“你小子有福。芒芒亲自给你做了道菜。”
赵阿姨低着头吩咐下人上菜。
言湛在桌下握住南织的手,眼带笑意。
结果看到那道“菜”时,又无奈到只剩下一声叹息。
满满一盆凉拌西红柿。
曾璇笑道:“知道你这人小气霸道,来来来,都是你的,谁也不和你抢啊!”说完,在下面狂掐自己老公,憋住没有拍桌子笑。
言海诚觑她一眼,绷着脸说:“既然是芒芒的心意,你多吃些。”
“……”
古月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但也不拆年轻人的这点小情趣,乐得看戏。
“吃啊。”南织夹了一块过来,“趁凉吃。”
言湛瞧她得逞的得意样子,眼睛晶亮,脸颊软润。
他手痒得很,真想掐掐她的小脸儿,但想着她脸皮薄,还是忍了。
拿起筷子,言湛看着这些生西红柿几秒。
最后,在死盯着南织的情况,把这口西红柿送进嘴里,慢慢咀嚼。
“不错。”
“……”
她怎么忽然感觉后背冷飕飕的呢?
“你要是实在不……”
“不错你就接着吃啊,吃啊。”曾璇端起盆子,直接放他跟前,“都吃了哈,别浪费芒芒的心意。”
言湛眼风带过身边的人,说:“一定吃的干、干、净、净”
“……”
不是,我觉得duck不必这么狠,万事好商量。
但言湛真的吃的干干净净。
不仅曾璇惊了,连言海诚都露出一副“我怎么生出你这种神经病儿子”的嫌弃表情。
只有南织收到了来自西红柿狂人的微信。
不狗活不了:[真开胃]
不狗活不了:[晚上得加餐,饿]
“……”
到头来是我坑了我自己吗?
吃完年夜饭,大家在客厅看春晚。
家里留的佣人不多,这会儿也没什么可忙的,他们围在侧厅一起看,只等一会儿十点再下一轮饺子,今夜就圆满了。
南织去楼上检查古月阳的房间,刚出门,被扯到隔壁她的房间。
不轻不重的一声,门合上,隔绝外界。
“晚上睡这儿?”
“……”
不然呢?
南织推他,嗔怪:“长辈们都在楼下呢。”
客房里没开灯。
只有皎皎月光穿透纱帘铺洒了一地碎影。
言湛岿然不动,她也动不了。
“我房间在你楼下。”
“……”
你怎么不直接给我房卡呢?
南织无语,脸发热,好在房间里黑也看不出来。
“别闹,今天不……”
言湛直接吻过来。
“……”
这狗男人是狂吻病吗?怎么一言不合就亲呢。
南织起初还奋起反抗,但架不住这流氓太会。
再有,她也真的想他。
本来是可以忍住的,无奈他一团烈火凑过来,一点即燃,她除了跟他一起燃烧,别无他法。
“不行……”
察觉到男人在探手,南织找回了一点儿理智。
言湛还吻着她的眼角,手也并不安分,“晚上来我房间。”
“……不去。”
一屋子的长辈,她还想做个人!
然而话音一落,她被腾空抱起。
“言湛!”
南织胡乱蹬着腿,连咬带抓。
“你是色.中饿鬼吗?你就不能忍一天?”
“17天。”
“……”
言湛垂眸,明明还是那么清冷孤高的模样,眼里却像是有火在烧。
“别抓脸。”他说,“破了,你更解释不清。”
“……”
我就是坐牢我也要杀了这狗!
眼看就要到床边,南织来硬的,肯定没他硬,只能丧权辱国。
“我去你房间。”
她说的含糊不清,语速极快。
这种赤.裸.裸表达“我们一会儿嗯嗯啊啊”的话真是太羞耻了。
“嗯?”
“……”
你就狗吧。
“其实现在更……”
“我去你房间!”
南织喊完,感觉身体仿佛被掏空。
言湛盯着她看了会儿,轻飘飘说了个“那好吧”,勉为其难的样子叫她想要吃狗.肉的心都有了!
“满意了?放我……”
他抱着她坐在床边。
“言湛!你真的找倒霉是不是?我可……”
“两分钟。”
“……”
月光轻柔,照的真丝地毯像是一团云彩,也跟着变得温柔绵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