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依旧神情淡漠。
他今年不过十一岁,却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超然与成熟,站在一众孩子中,鹤立鸡群如天生的领导者。
“不见。”他顿了下,“就是不见。”
曾璇狠狠剜他一眼,当即叫司机停车,将他丢给秘书看护。
此刻正值午休时间,公园里没什么人,只有两三个贪玩的孩子还在围着滑梯打闹,不肯回家。
“少爷,坐这里等等吧。”
秘书是个年近四十的严谨女人。
上司吩咐要看好少年,那就看好,谁也别离开谁的视线范围。
少年也无所谓,静立在大树旁。
午后,阳光慵懒。
风也变得悠哉,吹过的时候宛如带着暖意的手,在皮肤上滑过,很舒服。
少年脑子里盘算着在飞机上看到一道奥数题,不难,但是有很多种解法,他想全部找到,一个不落,最好……
“小橘子,吃饭啦。”
在美国听到纯正的中文,少年微微一怔。
转过头,一个小女孩拿着香肠围着木桩转圈,木桩上坐着一只橘猫,时不时两脚站立,喵喵叫着。
“你胖了。”小女孩说,“那也要多吃饭,这样才可以快点儿长大。”
少年不知不觉身子也转了过来,观察这一人一猫。
猫是纯肉食动物,人类的食物不管是含盐量还是淀粉含量,都不适合猫。拿着香肠喂猫,怕是快点儿长大的愿望很难实现。
“明天早上有鸡蛋,我省下来,放学给你吃,好不好?”
“喵~~~”
“好啦好啦~不要舔我,快吃饭。”
橘猫不听,还在亲昵地用脑袋蹭小女孩的手,时不时也会舔她。
小女孩给它的耳朵抓痒,它舒服地眯起眼,更加靠近小女孩。
阳光下,她们就像是一幅稚嫩却充满童真的蜡笔画,色彩斑斓,趣味盎然。
小女孩晶亮水灵的大眼睛宝石般剔透,甜美无邪的笑容仿佛比太阳更能照射进人心,让人由内而外变得暖烘烘。
“少爷,曾总电话。”
少年彷如从一场童话梦境里苏醒,回过头,秘书将电话举到他面前。
“喂。”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见不见?”
“不……”
“你知道芒芒是多可爱的小姑娘吗?洋娃娃一样。不信你可以问问赢川。”
少年抿抿唇,脑海出现的是刚刚的小女孩。
那样,才是洋娃娃。
“不见。”
曾璇挂断电话。
少年将手机还给秘书,再回身,小女孩已经不见。
他蹙了蹙眉,沉默半晌。
“去买袋猫粮来。”
“我的任务是……”
少年侧头目视秘书,漆黑的瞳孔似乎能一眼望进人心,锐不可当的气势,与生俱来。
“我的任务同样是任务。”
秘书思忖片刻,让少年等候在原地。
少年走到木桩旁。
橘猫躲在不远处的大树后面,警惕地打量他。
不知怎么的,少年只望着它,嘴角便挂起淡淡的笑意。
他掏出口袋里随手装着的签字笔和便利贴纸,写下一段话,喃喃道:“吃猫粮,快快长大。”
……
“你想什么呢?”
南织晃晃手,“这么入迷啊。”
又是一次如梦初醒。
言湛眼中划过一丝迷蒙,在辨认清楚眼前人时,恢复清明。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了吗?”南织歪歪头,“是不是我话太多,你烦了?我就是……”
男人忽然抱住她。
他也不是完全错过了她年少的时光啊。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可他心里一直为那一小段相遇保留着位置,只是从没想过还能有填补上的一天。
“你这个说抱就抱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改成亲?”
“……那也是毛病,更得改!”
言湛笑笑,埋首在她颈间,嗅着最爱的橙花香。
“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男人的气息稍热,喷吐在她皮肤上,有点儿痒。
“又干嘛?”
南织推开人,瞪他。
这狗男人要么不说话,一说就是骚话连篇,绵绵不断。
“我劝你沉默是金。”她说,“这样我会对你保持新鲜感,也会……”
又来说亲就亲!
偷懒的太阳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振作起来。
云朵被感召,也有了活力,映着天空的蔚蓝,团揉好自己的洁白,挂在其中,轻盈地飘动。
女人被男人紧紧抱着,承受他时而缠绵时而火热的吻。
“怎么办?这个毛病改不了了。”
言湛捧着她的脸,拇指滑过粉红的脸颊,“我想,等我到了七老八十,还是会想亲你,会想手里时时握着你的手。”
南织眼眶渐湿,吸吸鼻子,“肉麻。”
“嗯。”言湛拥她入怀,“实话都肉麻。”
他看向他们身边木桩,笑意再次爬上嘴边。
——原来,真的是你。
第69章 番外三
一年后, 晚春。
南织和言湛的婚礼敲定日期。
婚礼前夜。
南织邀请姐妹们来南家別馆欢度睡衣趴,言湛和兄弟们在外面享受单身时光。
“知道了!你烦不烦?罗里吧嗦的,真是上岁数了。”
“……”
“诶, 你们就是在1906是吧?嗯, 那就好。不许给我瞎玩。”
“……”
“还有还有,答应我的事必须做到!你就是明天的叛徒, 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发号好施令, 苏妙言将手机移到肚子那里, 笑道:“宝贝, 和爸爸说晚安。”
南织和孟阮过来。
苏妙言怀孕七个月, 虽说还是腿细人美, 但细腰是一点儿都没了,肚子鼓出一座小山。
“赢川哥唠叨也正常。”南织说,“你今天在家歇着多好啊。”
苏妙言哼哼:“别跟我提‘歇’字!跟坐牢有什么区别?狱友还是你家老公给的那个机器人!”
孟阮笑眼弯弯, 挽起姐妹手臂, 护着她。
“你就是借芒芒结婚出来放风。”她一语戳破,“也怪咱俩结婚早,不能给她当伴娘了。”
话落, 陈叶安和袁西穿着真丝睡袍从房间出来。
如今的陈叶安留着一头破浪长发, 女人味儿十足。
“这不还有我俩了嘛。”她靠着门框, 抬抬下巴, “呆西这憋着不结,不就为了这一天。”
嗯, 只要陈哥不开口, 那就是女神。
“胡说什么呢。”袁西接话,“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结什么婚。”
说出来可以写本——
袁西在论坛上以文会友的对象居然是林天宇。
袁西几乎把自己羞耻的少女心全剖析给对方了, 可从始至终,她一直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是个幻想老少女。
所以当同是天涯老少女的知音提出想要面基,袁西毫不犹豫答应了。
见面那天,接头暗号是手捧《天价新娘:莫少狠狠爱》。
袁西激动地盼望着基友速速前来,结果,来的就是白衬衣、休闲裤,优雅端正,笑容堪比考古学教授的林天宇。
自然,他手里也抱着一本《天价新娘:莫少狠狠爱》。
奇妙的缘分就这么展开……
陈叶安勒住袁西脖子,凶狠威胁:“明天我就截了林老师!问他怎么还不求婚!”
“你可别。”袁西搂住陈叶安的腰,“我不想告诉他,其实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陈作家,我一直爱你哟~”
这话成功恶心走陈叶安。
姐妹五人围在一起吃零食。
聊上学时的趣事、聊电视里新晋的男明星,也聊对未来的畅想和憧憬。
时间悄然滑过。
为了明天都能有好状态,她们一致决定不熬夜。
南织亲自安顿好苏妙言。
回房间的路上,瞥见陈叶安在露台上喝酒。
“呆西不都收起来了?”
她走过去,拉过陈叶安的手腕,尝了口高脚杯里的酒。
“不是果酒?”她咳嗽一声,“什么时候开始喝威士忌了?”
陈叶安把酒杯放在栏杆上,笑道:“你别喝啊。不然明天脸肿了,该不漂亮了。”
南织看着陈叶安。
这一年多,陈叶安去了很多国家,见到了很多事、很多人。
期间,她把所思所感以游记的形式写出来,隔段时间发表在自己的微博上,不知不觉形成一个十分有意思的故事,引起很高的热度。
这位昔日的毒鸡汤博主已经摇身一变成了畅销书作家。
不变的,是她依旧豁达的性格,和豪情万丈的陈哥式仗义。
“我听言湛说,凌赫还在……”南织抿抿唇,“你真没想法了?”
陈叶安垂眸。
沉默了一会儿,她捡起地上的酒瓶又往高脚杯倒了些酒。
南织扣住杯口,皱眉道:“你明天也得漂亮。你是我的伴娘,我最好的朋友。”
陈叶安深呼吸,“新娘最大,听你的。”
陈叶安闭口不谈的态度让南织也摸不清楚她到底还想不想和凌赫有以后。
凌赫改变了很多。
他用心经营L.Z,在没有言湛坐镇的情况下,照样实现L.Z的利润目标,并且稳占科技市场的大部分份额。
不出意外,明年年初,L.Z会在纳斯达克敲钟。
而关于凌氏那边,南织知道的并不多,言湛也很少提及。
似乎是凌赫和他父亲的分歧越来越大,凌父希望凌赫和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联姻,凌赫半分面子没有给人家,闹的两个家族下不来台,凌父也为此住院……
可不管怎么曲曲折折,凌赫始终在等陈叶安回心转意。
“这个时间还打电话。”
陈叶安视线扫过南织响起的手机。
她故作倒牙的样子,酸道:“你们煲电话吧,我去搂着我的呆西小宝贝睡觉咯。”
她挥着手离开,背影格外潇洒。
南织莫名心疼,追出去,说:“陈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百分之百支持你。”
陈叶安身形一僵,“我……知道。”
“呆西也是。”
“嗯。”她回头笑了笑,“安啦!”
*
南织回房间接通电话。
听筒那边很快传来熟悉的清冷嗓音。
“打扰你们了?”
“已经准备睡了。”南织坐在沙发上,看了眼时间,“你们那边这么早就结束?”
言湛顿了顿,“没有。”
听筒里忽然又传来几声犬吠。
南织一愣,“你该不会是……”
她跑到阳台。
楼下,劳斯莱斯幻影停在別馆正大门斜对面。
犬吠声还在继续。
隔壁邻居是新搬来的英国人,孩子喜欢养狗,这几天救助了一只成年拉布拉多,许是还不太熟悉新的环境,到了晚上总是会叫几声。
“你怎么来了?”南织咬唇,心跳不知为何快了起来,“我换衣服下楼。”
“别下来。”
“嗯?为什么?”
“不吉利。”
南织噗地一笑,“你还信这个?”
“不信。”他说,“但为了保险起见,今晚可以忍。”
南织举着手机,视线胶着在车灯的位置,半天没有说话。
言湛也是。
可就是这样,他们的心跳却都不约而同地加快跳动,仿佛再多说一句就会飞奔着奔向对方。
其实,南织对这场婚礼不是很感冒。
她不知道是因为早就领证的缘故,还是同居生活已经如夫妻生活那般自然贴心,她总觉的这个形式可有可无。
况且,她还想拼拼事业。
如今的工作室已经颇有规模,再不是靠着她一人撑起门面的小公司。
他们的团队在业内有口皆碑,连日本最专业的声优机构都主动提出和他们达成合作,希望由他们负责日本动画电影在中国的国语配音。
而南织也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从一个职业配音演员晋升到配音导演。
她和徐导的合作号称是“梦幻组合”。
事业初见成果让南织更加充实,她越发自信,也认定这辈子言湛都逃不走她的手掌心,所以对婚礼比较随性。
可言湛不是。
他倒像是个渴望穿婚纱、走红毯的少女心,不容拒绝地表示必须有婚礼。
所以,这场婚礼拖了一年才来。
“我回去了。”
南织忍不住道:“真不要我下去?”
“嗯,你休息吧。”
听到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南织心中的一大疑问再次冒头。
“为什么非得是4月22号啊?”